「鬼見憂,你沒聽過什麼叫主隨客便嗎?」李焰含笑的睇著他。
凝視他片刻,鬼見憂霍地笑了出聲。
「說得好。不過兩位身上看來,並沒有什麼不治之症,也沒中什麼難解奇毒,來我斷魂嶺,莫非是存心陪我閒聊?」他的目光由李焰臉上,移到小石頭身上,再垂眸瞥了一眼她跛瘸的左腳。
李焰沒忽略他的眼神,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吐著醇柔的語聲,「我只是閒著無趣,所以上這裡來逛逛,瞧瞧有沒有什麼樂子好玩。」
鬼見憂見他一派氣定神閒,臉上的那抹笑彷彿無視於世間的一切,內心暗暗激賞不已。
「這幾日沒人上門,正悶得慌。小兄弟,你來得正好,可以替我解解悶。」說完他取過掛在牆上的一把劍,朝他示意,「咱們出去玩玩吧。」
他好奇的想知道這少年擁有多少的實力,能有那樣冷睨天下的眼神。
李焰接受他的邀請,與他到了外面,不多說客套的虛辭,兩人頃刻之間便動起手來。李焰沒有任何的兵器,以徒手與他過招。
他像在陪他玩一樣輕鬆自若,約莫過了十招後,鬼見憂便住了手,驚疑的望著他,很詫異他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雄渾的內勁與精妙的招式。
「你的武學莫非是傳承自厲魔木橫天?」他不確定的問,因為乍看有些相似,細看卻發覺有極大的不同。
李焰欣賞的點頭。「我已經改變了大半的招式,你竟還認得出!」
「煙波樓一役,木橫天身中劇毒,又被白道人士圍攻,還被挑斷了兩條腳筋,雖沒親見他的屍體,但據說是萬死無生,你是怎麼遇上他的?」他訪問。
「那死老頭命大,當時並沒有馬上死絕,拖著一條命躲藏到了一處官邪,剛巧被我撞見。」
「他還活著嗎?」鬼見憂訝然的再問。
「早死了,能再多活兩年,已經算是從死神手中討到不少日子了。」他說完,朝仁立在一旁的小石頭吩咐,「小石頭,我肚子餓了,去弄點吃的來。」
「噢,是。」小石頭應了聲,沒有遲疑的跛著腳,轉身走進竹屋。
鬼見憂看著這兩人似乎真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地方,十分隨性的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他並沒有發怒,反而奇異的盯著李焰。
「你知道我的規矩吧?」
李焰彷彿一臉不知他在說什麼,只是望住他,笑而不語。
「你想要我治她的腳,對嗎?」鬼見憂一臉瞭然。
「你想要換什麼人的命?」李焰反問。
鬼見憂伸手搓揉著下巴,一雙眼銳利的定在他臉上。
「若你真想治好她的腳,不只要殺人而已,還必須尋來一味藥引才成。」
「上哪找?」他迎視他的目光,笑臉依舊。
「東北長白極寒之地。」他注視著他,除了笑沒有任何表情。俊顏再說:「倘若你嫌遠的話,有個近一點的地方也有那味藥引。只是,敢上那裡的人並不多。」
「你說說看,若是好玩我就去瞧瞧。」李焰一臉的無所為。
「天絕門。」
「聽來似乎滿有趣的,我倒想去逛逛。好吧,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我若是有看到順道帶回來。」他臉上閃著興致勃勃的笑。
「你挺有意思的,小兄弟,要是你活著回來,我幫你治好她的腳。」鬼見憂流露出欣賞的神色。
「你要換誰的命,一併說了吧,免得我來來回回跑兩趟。」
鬼見憂不疾不徐的說:「等你取藥回來我再告訴你,要治她的腳,得打斷重新再接上,須花上三個月時間才能痊癒,要你在這待三個月,你大概會受不了吧,倒不如趁此到外面透口氣。」
※※※
「焰主子,我不想要治好腳,你別丟下我。」小石頭驚慌的奔到門口,由身後抱住了準備要離開的李焰。
剛才走進屋內時,她就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因此立刻又再走了出來,於是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李焰幽深的履眸中微微的閃過一悸,拉開她的手旋身調笑說:「小石頭,我不喜歡一個行動不便、動作遲緩的廢物跟在身邊。」
「焰主子,小石頭會努力的,絕不會妨礙主子,求你別不要小石頭!」她駭然的說著,猛地再衝上前,不顧一切的緊抱住他,死也不肯讓他離開自己。
看著她那用盡全身力量纏在他腰間的手和身子,他加深臉上的微笑,抬起她慌亂得炫然欲泣的小臉,輕柔的說:「你好好的待在這裡,等我玩膩了那個什麼天絕門,我就回來。」
「真的嗎?焰主子,你會回來帶我走?」她驚恐的問,生怕他是在騙她。
「若是假的,你又能怎麼樣呢?憑你,留得住我、跟得上嗎?」他沒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獨自笑咪咪的看著她慘白的臉。
「我會在這裡等焰主子的,若是等不到焰主子,我會變成鬼去找焰主子,我聽說鬼魂無所不能,到時一定能找到你。」她一臉認真,圓亮的眼透著無比堅定的決心。
李焰的眼隱隱一斂,大掌撫上她的小臉。
「你竟能想出這種奇怪的主意,要是我不回來,豈不是要被你這小鬼給纏得沒完沒了。」說完他放開她,瞬間已落至門外。
鬼見憂好笑的看著她宛似經歷了什麼生離死別。
「你放心吧,他捨不下你的,怕的只是他有沒有命回來。」
「什麼?大叔,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石頭驚跳了起來。
「天絕門是江湖上一處險惡之地,裡面的人個個都是嗜血凶狠之徒,他們的殘酷與狡詐令江湖中人聞名就覺膽戰,更別說去招惹了。」
「那你為什麼要叫焰主子去那裡?你這個壞蛋,你想害死焰主子?」說完,便氣急敗壞的掄拳,使盡全身之力拍打在他身上,小臉更是讓淚給糊花了。
「是你的焰主子自個兒要去的,再說,你這個焰主子可也可是什麼善良之輩,要比冷比狠,說不定那些人還不是他的對手哩。」鬼見憂抓住她胡亂打來的小手,滿臉不在乎。
忽然發覺小石頭因為氣怒攻心,一口氣喘不過來,臉色頓呈死白。他伸手拍了她身上幾處大穴,讓她暫時昏睡,平息激動的情緒。
半個月後,李焰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斷魂嶺。一見到他,鬼見憂一點也不意外,只瞧了一眼他左手上的傷。
「真不簡單,殲滅了天絕門居然只受了那麼點傷,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要高深莫測。」
李焰由懷中取出一枚漆黑的瓶子丟給他。
「你要的。說吧,要殺的是誰?」
鬼見憂吐出幾個字,「北儒何志城。」
李焰轉身要走,他奇怪的問:「你不見她嗎?她可是每天都按三餐又是跪又是拜又是磕頭的,向老天祈求你能平安回來。」
「我不想看到那張哭哭啼啼的醜臉。」說完他便飄然離開。
鬼見憂撫著下巴,一臉的深思。
等三個月後李焰再回來時,看到的小石頭已經能如常人般的行走,但那張清秀的小臉卻異常的消瘦。
她一見到他,便淚漣漣可憐兮兮的撲往他的懷裡,抽抽噎噎的吐著泣不成聲的話。
「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焰主子,嗚嗚嗚……你別再丟下我了。」
「再走一遍給我瞧瞧。」李焰推開她,看她小臉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於是掏出了帕子為她拭淨。
小石頭綻起了笑,來回的走給他看。
「可以跑嗎?」
「可以。」她在他面前奔跑了起來。再站回到他面前,仰著臉再認真不過的說:「小石頭已經不是廢物了,焰主子。」
雖然她這段時間過得很痛苦,無論是肉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但總算教她熬過了,可以一輩子跟在焰主子身邊了。
李焰輕哼一聲,「是嗎?我倒看不出來你有什麼地方可取的。」
鬼見憂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
「至少小石頭有一顆對你萬分堅定的忠心。」
「忠心能拿來吃嗎?」李焰輕蔑的說,睨了一眼鬼見憂,「我叫宮焰,她叫做宮瑛。」
鬼見憂沉吟了下才恍然大悟。
「瑛字是像玉的美石,原來你不喜歡別人跟你一樣叫她小石頭。看不出來,你還挺計較這些的。」
小石頭卻一臉茫然的望著李焰。
「宮瑛?是說我嗎?可焰主子不是姓李,怎麼會改姓宮?」
「它是我娘的姓,記得從今以後,我叫宮焰,你是宮瑛,再無李焰這個人了,知道嗎?」若非焰字是娘幫他取的,他也會一併改掉的。
她乖乖的點頭。
「哦,我知道了。」她跟焰主子有一樣的姓,忍不住笑開了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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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綱不振、天道不彰,公堂之上有貪官逆臣橫行,民間有惡吏魚肉百姓,江湖中也波雲詭流。
十年前崛起了一個叫裊魃樓的地方,成為江湖中最詭異的勢力。它的行事作風介於亦正亦邪之間,對付敵人的手段殘忍,卻也常剷除一些狠戾的邪魔分子與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