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瞿氏夫婦不相信,就連瞿家裡裡外外、大大小小、沒有一個肯相信的。
話說瞿亨通年高四十五,瞿夫人四十三才老來得子,這孩子出生的前一天晚上,滿屋子的異香,整座瞿宅裡裡外外不時傳來陣陣的檀香味道,活像有什麼神仙在暗中守護著瞿家這座大宅院,引得人人稱奇。
同時瞿家附近百尺以內的鄰居,幾乎沒有人不聞到的,就連媒婆一進房也訝異這陣檀香味,直呼著這胎一定是男孩。
凡有諸眾神,將出入或護衛,據說先行聞到的一定是檀香;若諸仙女、神妃等女神出入者,先行聞的一定是諸花奇香,而且飄散多日、久久不去。
奇異的檀香真真實實,由近而遠、由遠而近,清清楚楚讓人感受到是以產房為中心往外環散的異香,惹得人人稱奇。
檀香像圍繞在每個人身側似的,又好似一直兜著瞿宅轉,像在守護著什麼似的,由近到遠、由裡到外,凡是聞到者,莫不迭聲驚喊著:「奇跡!」
直到嬰兒出生的那一天,檀香更濃烈了,像在慶賀什麼似的,源源不斷由產房內急湧而出,聞到的人沒有一個不驚訝讚歎的。
偌大的宅院根本沒有人點焚檀香,為何會處處飄香處處聞,遠近皆知?
若說是錯覺,異香一吸入鼻間卻讓人雙眼霎時通亮、豁然開朗,那股奇異的感覺——似是煩慮盡滌,千般憂慮、萬般掛全一掃而空的舒暢自然。說真的,沒有人會相信這是錯覺,倒真的相信是肉眼看不見的神仙下凡,正守護在這兒。
有人開始揣測,這孩子該不會是什麼神仙下凡,前來投胎轉世的吧?
也有人猜,這孩子雖是肉身,將來定能修練成仙成聖,搞不好,將來是出家當和尚、道士的命。這讓一心一意期望有個子嗣能傳宗接代、繼續承接錦織府這塊燙金招牌、將生意發揚光大的瞿亨通聽了,差點昏過去。
所以他說什麼都要找個能人替孩子卜上一卦才覺得安心,然而沒想到所有的期盼全被這個半途殺出來的通天道長打破。
這孩子活不過……二十二歲?!
此時已六神無主的瞿氏夫婦,著急的直喊著:「怎麼辦?」
「別擔心,有厄就有解,有圓就有缺,這是一貫的道理。」通天道長揚高了唇角,似乎有點在嘲諷他們的大驚小怪。
「那就萬事拜託了。」瞿亨通高興得差點掉下眼淚,他一聽到愛兒的災厄得以化解,只差沒跪地向道長磕頭連聲道謝。
「首先,先替孩子取個名字。」
「好、好。」這時候道長說什麼他都說好。
「這孩子命中注定不得近女色,所以——」
「啊?!」一聽到愛子命中注定不得近女色,可憐的瞿亨通兩眼登時瞪得比銅鈴還大。「那不是當和尚的命了嗎?」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老爺,你快想辦法呀!」瞿夫人聽了,簡直要暈過去了。
「我哪有辦法可想?」真是折煞他這把老骨頭了。「應該請道長想辦法才對!」他如果能這麼神就好了,現在也不用全身發冷、額頭冒汗,急死了。
「那就快呀!」瞿夫人在一旁大呼小叫,一急,她乾脆把氣朝丈夫身上出。
「兩位別緊張。」通天道長嘴角噙著笑容,似乎覺得這對夫婦很好玩,他澄亮的雙眼掃了夫婦兩人一眼,「這孩子可是你們兩位的福氣。」
「我不要他當和尚呀!」瞿夫人急急聲明。
誰要生一個兒子當和尚?她才不管什麼福不福氣呢!
「我也沒說他會當和尚。」
「難不成是當道士?」瞿亨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是當和尚那不就是……道士了嗎?
「都不是,別亂猜。」通天道長伸出食指,輕輕逗弄著小嬰兒衝著他直笑的笑臉,露出了笑容。「這孩子生得一張俊臉,將來不知會迷倒多少女人。」
在座的賓客聽見他這麼一說,全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可是你剛剛說他命中注定不得近女色……」
「他是仙人投胎轉世,當然得與女色絕緣。」
「啊?!」
眾人又驚呆了,紛紛你望我、我望你,嘴都合不攏。
「怪不得!」突然有人驚喊了聲,一掌用力擊在桌上,拍擊聲讓每一個嚇呆的賓客回了神。「難怪小公子出生的時候滿室異香,好像有什麼天神在守護一樣。」
「那是六丁六甲奉命守護。」
原來如此……在場的人紛紛點著頭。
如果說不信,可是「鐵證如山」,他們全都是「親身」領教過的,所以沒有人敢懷疑通天道長說的話。
「可是我不要他當仙人!」瞿亨通放聲大叫。他現在才明瞭道長剛剛說的話——不當和尚、不當道士、原來是將來要到深山去修煉,所以才不能近女色呀!
「嗚……嗚……」他不要呀!「說什麼我都不答應讓他去深山修煉,我好不容易盼得了一個兒子,可不是要讓他去變神仙的呀!」
「我也沒說他會去變神仙,你哭什麼呢?」通天道長沒好氣地看著他。
「可是你剛剛說他是仙人投胎轉世,又不能近女色,那不就是因為他要重返仙界,所以才不能近女色呀!」瞿亨通語無倫次,愈想愈傷心,乾脆放聲大哭。
瞿老的哭聲教在場的人聽得頭痛,紛紛搖頭歎息,連通天道長也皺著眉頭。
「他想要再重返仙界,還得看玉帝准不准。」
最好別准。夫婦倆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一臉的可憐兮兮。
因為只要跟「仙」字有關,就表示這孩子早晚會離他們而去。
「為什麼得看玉帝准不准?」有人覺得奇怪。
「仙人本該清淨無塵心中不得沾染半點情愛,可惜他違了天規,才被貶下凡塵,承受輪迴,體驗人生離死別的痛苦,這是玉帝的嚴懲。」是任何仙佛諳神都無法替之說情的懲戒。
「你的意思是說……這孩子……在天庭動了凡心?」瞿夫人瞪著襁褓中的孩子,實在無法把他跟神仙聯想在一塊兒。
「不但動了凡心,還出言頂撞玉帝,更是罪無可逭。」
「啊?!」一屋子的人半信半疑地叫了聲。
「被貶下凡塵算他幸運的了。」通天道長輕拍了拍小嬰兒的臉頰,把他逗得開心極了。「要不是玉帝慈悲為懷,他早就被關入天邊玄牢,又怎麼可能有機會投胎轉世,一再輪迴,只為尋覓所愛?」
「啊?!」
一屋子的人聽了又愣住,這話聽起來大有玄機。
不過每個人都聽得津津有味,期盼道長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有了之前的奇異檀香,再加上道長靈驗無比的鐵口直斷,說真的,不會有人相信這是天花亂墜,或是道聽途說,反而都十分相信。
「這孩子命中注定少『花』相伴,不得接近女色,就取為『少華』如何?」華與花同義,而花又代表女人。既然命中注定不得接近女色、又不得親近女人,就只好取個符合本命元的名字,以圖個吉利了。
「藉著五行相生、愈克愈旺的命運理數,名字本身雖沒什麼靈力,但刻意取個貼合本命元字義的名字,多少能達到制衡作用,如何?」
完全沒了主意的瞿氏夫婦全身緊繃,只能拚命點頭。
「道長說什麼都好。」瞿亨通一臉的懼色。道長所說的每一句話,字字句句都揪緊了他的心臟,深怕隨時會聽到更不吉利的話出來。不過他雖然不敢表示意見,心中卻很著急。
到底這孩子將來能不能結婚生子,能不能活過二十二歲?
「別急,你的問題我會一個一個的回答你,你先別急著打岔。」道長一揚手,眼睛直盯著瞿亨通說。
瞿亨通當場愕圓著眼睛和嘴巴,無法呼吸。
「沒錯,就是在跟你說,現在快差人拿筆硯過來,貧道一一解說,所囑咐的事可千萬記著,這有助於令公子的未來,一旦出了差錯,可別哀歎為時已晚,明白嗎?」
「明白、明白。」瞿亨通哈腰陪著笑臉,命人趕緊去拿筆硯過來,冷汗淌滿了老臉。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接下來的吩咐不太妙……
「第一,這孩子千萬不得習武。」
「啊?」瞿夫人的臉皺成了一團。「不習武強身,如何管理這麼大的家業?」
自從瞿夫人懷孕之後,好運就直接著來,短短七、八個月的營收,就已經比錦織府三年的營利總和還要多,夫婦倆笑得合不攏嘴,他們還打算聘請名師傳授武功給兒子呢,否則這麼大的家業將來如何扛得起?
「為什麼不能習武?」瞿亨通驚恐的問。
「是啊,為什麼不能習武?」大伙議論紛紛。
男人不習武多奇怪,尤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愈得習武,否則偌大的家業遭人覬覦怎麼辦?
「或許……」通天道長露出個非常奇怪的笑容,知道待會兒這句話一說出,會造成什麼樣的誤解而有點憋不住笑容。「或許是玉帝想教他吃點痛吧!」誰教他膽敢頂撞玉帝,當然得教他吃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