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兒……」他閉上眼睛,將整張臉埋進掌心裡,不這麼做,他會情不自禁地擁住她。
「這事除了娘,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用力咬住唇,心痛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愛邦彥,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愛著他,但……
先是他的背叛傷透了她的心,後是他不盡力醫治她父親的病——
後者雖然已經真相大白,但只要一思及他的背叛,她對他的情感就一點一滴地凍結。
過了這度多年,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退婚。
「我很清楚……」
「什麼?」他立刻抬起頭。
「我知道……」她的視線飄得好遠好遠。「他是為了躲避蘭芷姑娘,才逃到深山去習藝。」
他根本不是為了她和她爹。
說什麼為了贖罪、懺悔,想要再精進醫技,其實全是騙人的,他是弄大了別人的肚子而逃走的!
第四章
「胡說!」於邦彥大吼。
「他分明是弄大了蘭芷姑娘的肚子,才落荒而逃的!」只有她才知道實際內情。
邦彥明明跟她有婚約,卻違背禮俗弄大了蘭芷姑娘的肚子,他為了不讓醜聞張揚出去,還拿銀子堵住蘭芷姑娘的嘴。這些可都是蘭芷姑娘親口告訴她的。
「有哪個姑娘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他冷哼一聲。如果是求愛不成反起妒恨,就有可能。
「你看到她大肚子了?」
柔兒搖頭。
「你……」他真的很想掐死她。「你就因為王蘭芷的一句話,恨了於邦彥五年?」他的聲音陡地又拉高。
誰說她恨他?她沒說話。
「你知道王蘭芷是誰?」
「她是邦彥的紅粉知己。」她無力地垂下肩說。
「你……」他真該搖醒她的腦袋。
「這麼說邦彥不是都告訴你了?」剛才還騙她說他都不知道。
「於邦彥的事我都知道。」他沒好氣地說。
「那蘭芷姑娘還好嗎?她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我怎麼知道?」他又大吼,「她根本就沒有懷我……於邦彥的種。」
「我就知道邦彥一定不敢承認。」果真如她所料。
「你說什麼?」他氣得再次大叫。
她趕忙捂緊耳朵。「你這人真奇怪耶,邦彥的事你也氣成這樣,我又不是在說你,你吼我做什麼?」
問題他就是於邦彥。
幸好他易容了,裝成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才讓她放心地吐真話,否則他永遠不知道真相。
「對了,這件事可千萬別說出去,知道嗎?」她趕緊叮嚀一聲。
看他為邦彥氣成那樣,有這樣忠肝義膽的朋友,邦彥真是幸運。
「所以你認為於邦彥是為了要躲避王蘭芷的糾纏,才逃到深山去?」
「嗯。」
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胸口的火焰簡直快要爆炸。
「你可知道王蘭芷是誰?」
「邦彥的紅粉知己……」
「什麼紅粉知已!」他怒吼,心想她再說一句他就掐死她。「我問的是她的出身!」
「青樓姑娘吧?」
「什麼青樓姑娘?」他又大吼。
奇怪了,這人怎麼搞的,怎麼動不動就對她吼叫?好像全是她的錯似的。
「王蘭芷是聖上胞弟和親王的女兒蘭芷郡主。」他咬牙由齒縫中進出「蘭芷郡主」這幾個字。
柔兒驚駭地張圓了眼睛。
「如果於邦彥真的動她半根寒毛的話,他還能活到現在嗎?」
「這麼說……她是騙我的?」天哪,有這種事?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她是不是囑咐你,為了她的名節著想,千萬別把事情說出去?」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
醜事只說給柔兒一人聽,反正柔兒又不會說出去,王蘭芷會有什麼損失?
「是啊。」
「你……」當真這麼笨就上當?
他疲憊地抹了下臉,仰首吐了口大氣,簡直說不出話來。
「可是她為什麼要騙我呢?」
「還不是想讓你知難而退!你想想,於邦彥怎麼可能移情別戀?」
「可是大家都知道他們兩個經常出雙人對啊!」
連她都看見他們兩人經常有說有笑的走在一起。
「那你知不知道,和親王本想將她許配給於邦彥,被於邦彥拒絕了,是王蘭芷仍一直糾纏不休?」他最後的字句幾乎是大吼出來的。
柔兒張圓了小口。
「你明白了嗎?」他猛地一斥。
原來……是這樣呀?
「現在可說不出話來了吧?」害得他氣得肺都快要炸掉了。
他和王蘭芷是在皇太后的一次壽宴上相識,當時和親王頻頻向他敬酒,不勝酒力的他筵席一結束就立刻打道回府,沒想到王蘭芷竟然追來,他只好略盡地主之誼答應陪她四處逛逛,兩人時常同乘一車是必然的,直到王蘭芷向他表明心意把他嚇一跳,他便從此對她敬而遠之。
「和親王倒明理,知道我有……於邦彥有婚約,也就沒有再刁難,我還以為已經沒事了,沒想到……」
沒想到那丫頭竟背著他朝柔兒下手。
「如果我知道她會這麼做,當時我就……」
「這不能怪你。」她柔聲的說。「只是邦彥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那你又為什麼不跟於邦彥問清楚呢?」一個人胡思亂想,難怪猜出問題來。
「我……」她垂低俏臉。「我好怕聽到答案。」
「你……唉!」
「我們家已經給於家添了這麼多麻煩,我實在沒勇氣再質問他,那個跟你有說有笑的姑娘是誰?我不敢問,更怕聽到答案。」
「你……真是糊塗!」於邦彥氣惱地斥責了聲。
柔兒微微一笑,覺得他罵得很對。
「對了,我還不知道大叔你貴姓?」
「大叔?!」他驚叫了聲。
「對呀,還是你……尚未成親?」她小心翼翼地問。
「呃……是、是啊!」
「你在於府待很久了嗎?」
「當然了,否則怎麼大事小事我都知道?」他逃避她詢問的眼光。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你耶!」
「呃,這……」
「你該不會是專門出外買辦的吧?」柔兒故意問。
「是啊。」他隨口回答。
之前他早說他不是於家的人,現在又變回於家的買辦了,他的話前言不對後語,讓柔兒蹙起了眉頭。
「你真的是邦彥的朋友?」她懷疑。
這人講話顛三倒四,不像邦彥的朋友,倒像騙吃騙喝的,教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可是他為什麼對邦彥瞭若指掌,甚至對她的一切都這麼清楚呢?真是奇怪。
「你有信物嗎?」她打量著他問。
「信物?」
「是啊,表明你身份的信物。」她注意著他的反應。
「呃……沒有。」他一臉的不自在。
他這模樣更教她起疑心。
「我愈看你那雙眼睛,愈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說著她湊近他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不自在地立刻站起來,慢慢地退後,和她保持—定的距離。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同意於邦彥可以下聘了?還有,成親的日子你可有意見?」
他愈這麼說,她愈覺得他很奇怪。
「你之前說,你是受他所托來照顧我的,剛剛你又說他三個月之內要把我娶進門,現在你又問我,他什麼時候可以下聘,日子決定挑哪一天?」她步步逼近他。
他深覺不妙的變了臉色。
「你不覺得這些事應該由邦彥來同我娘商量才對?還有,既然他打算三個月之內把我娶進門,又隨時準備下聘,幹嘛遠大費周章的請你來照顧我?」這不是很奇怪嗎?
柔兒忽然覺得,不仔細看還沒注意到他的臉英俊又光滑,除了那礙眼的鬍子……
如果去掉鬍子的話……他簡直就是邦彥!
「你長得好像邦彥!」她驚訝地說。
「是呀。」曲夫人也湊了過來。
兩個女人像看小狗一樣地直瞪著他看,他嚇得心跳都快停了。
不是他不敢承認,而是方才好不容易化解柔兒的心結,他可不敢再冒險地惹火她,不得已只好光告辭再說。
「我、我……還有事……」他指了指門口。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聲音。
「柔兒姑娘在嗎?」
兩人一起回頭看了看半掩的門,同時瞪大眼。
連曲夫人都變了臉色。
「那不是剛剛你們說的那位……什麼親王的女兒嗎?」曲夫人曾見過她一面,驚懼地問。這時候她來做什麼?
「娘,您進去,我來應付。」柔兒小聲地說。
「可千萬別得罪她呀!」曲夫人也小聲道,趕緊回房。
不知道還好,一得知對方的身份讓母女倆內心一陣不安,直覺對方是沒安好心眼。
不過於邦彥倒要看看柔兒怎麼應付。
這就是易容的好處。他雙臂抱在胸前冷眼看著王蘭芷走進屋裡,想知道她這回又想使什麼壞心眼了。
他大大方方地坐回椅子上,瞅著兩人。
「蘭芷姑娘請坐。」柔兒倒了杯茶水給她。
「於邦彥回來了,你知道嗎?」王蘭芷開門見山的說。
視線接觸到於邦彥時,她立刻不快地別開臉去,擺明了不屑與這種下人打照面。
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女人呢?於邦彥心中感歎。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的嘴臉,瞎了眼的人才會看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