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管她去哪一家看診,好心的大夫總會不約而同地告訴她,同仁堂的最有效,可是……
她不能去,娘也不會答應的。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
哮喘大約都在天候不好的時候發生,其不發則已,一發就要人命。他真對不起丈母娘,和良良認識個把月了,他從來沒去看過她,原因是他長得太像他爹了。
要是被文母娘一眼認了出來,他就不能接近良良了。
「唉!」他搖頭。
千不該、萬不該發生「那件事」的。
雖說他不是很在意發生的原因,但仍是打聽到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傅傑的爹和良良的爹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拜把兄弟,當時兩人曾認真地立下了約定,說好如果他們兩位夫人生出的剛好是一男一女,就讓他們長大了以後成親。
結果卻因某次的船難而破了局。
傅傑的爹為了一根長白山的百年人參,不畏天候堅持要去買,賣方就在沽河口等著。良良的爹不放心他爹一個人出門,堅持要陪老友一塊兒去,本來一路上平安無事,但坐船時一名孕婦不耐暈,她吐著吐著竟然栽進了河裡。
良良的爹奮不顧身地跳水下去救人,當時風強浪高地根本就拉不起人,於是他爹也一起跳下去。
不幸的是三人全遭滅頂,連屍體都沒撈到。
傅傑的奶奶到現在還怪著人家,要不是良良的爹多事,怎麼會害她的兒子也跟著一塊兒喪命?
而良良的娘則恨透了他們傅家,要不是為了他爹,良良的爹還活著呢。
就這樣兩家吵一吵、鬧一鬧,良良的娘索性搬出城去,從此兩家一刀兩斷,永不往來。
其實這也不能怪奶奶,奶奶就這麼一個兒子。
更不能恨良良的爹,她爹可是她們母女倆唯一的依靠。
「唉!」他又歎了聲,一切都是命。
「你怎麼了?」怎麼比她還愁眉苦臉的?
「我只是感歎……你娘的病!」還好他轉得快。
她窩心地漾開笑靨,用力拍了拍她的「心肝寶貝」。
「有了這些,我娘的病很快就好起來的。」她滿懷信心地說。
從小到大,娘吃的每一種藥,她都能說得出名號來。
當然,她剛剛拿的那一些,也的確都是調理根基的好寶貝。
「來,我幫你看一看。」
兩人就在「旁若無人」的情形之下,攤開布包檢視藥材。
傅傑—一幫她分類,他單單用兩根手指頭掂了掂,就知道藥材的份量有多重。他輕易地就將藥包成一帖一帖的,並且將份量不夠好的剔到一邊去。
「曖,這……」良良婉惜地看著那些藥。
「這當歸曬得不夠干,你看到了沒有?」他比較給她看。「這三年參跟五年參有很大的差別;東北參跟山東參差異可就大了。至於白參跟紅參,你看看……」他從桌子底下抽出了兩個透著香仔的木盒比給她瞧。
她看得目瞪口呆。
他怎麼知道桌子底下還藏有兩根人參?
「你看,是不是不一樣?」他嗅了嗅、聞了聞,將它們放到她的手裡讓她也能比較比較。
她圓著眼捧著盒子。
「就拿你娘的哮喘來說吧!阿膠可以重一點,紅參多加一些沒關係,可是一定要五年參的,而且是東北長白山的才有效。肺連著心,紅棗別忘了加進去,不但能潤肺、甘口,更能提升效力,有強心的功用。」
「你……你……」她的嘴愈張愈大,都結巴了。「……你怎麼知道這一些的?」
「啊——」壞了,他怎麼露底兒了?
「說呀!」
見他神色怪異,她愈覺他有問題,更要他說了。
「我……我忘了告訴你,我爹也是哮喘病死的,我當然知道這些藥了。你忘了,我表哥也是這兒的夥計?」幸好他爹已經「阿彌陀佛」了,否則他可就罪過了。
「對呀,我怎麼忘了?」難怪他知道桌子底下還藏有人參,原來是他表哥告訴他的。「你表哥也告訴你,他們全天都不在啊?」所以今天偷起來才這麼順利?一整個晚上都靜悄悄的,像沒人住似的,老天爺真是幫了她的大忙。
「嗯,是啊。」他趕緊應了聲。
「那……」她突然漾開了笑,輕咬著唇將他剛剛塞給她比較好的那兩根人參,反塞進了他的衣襟內。「拿好喔。」
「這……是幹什麼?」他不懂她的意思。
「送給你,好好收好喔,很珍貴的。」
「喔。」他點頭,還真是謝謝她了。
咦?不對,這本來就是他的!
她說得溜,他答得還真順哪,真是!
良良突然笑了聲,他的樣子好好玩哦。
「走吧!」她揚了下俏首,比著門口。
「等一等。」他微愕地喊住她。
「不能再等了,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可是」
「別可是了,還不快點?」
不,還不能走,還有事還沒辦呢!
第三章
他怎麼可以讓良良人寶山而空手回呢?
「良良,你就這麼空手回去呀?」
「我哪有?你沒看一袋子的藥啊?」她拍了拍布包。
他指的不是這個。
「你……」他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他到底該怎麼說才好呢?
「你……」
看他難以啟齒的模樣,良良並不甚在意,準備走人。
「哎呀!」他索性將她拉回來,用手比的比較快。「這個、這個。那個,看到了沒有?」他用手肘頂了她一下,暗示地挑了挑眉。
她卻看得一臉莫名其妙。
幸虧這裡的人今天都不在,否則被他這麼「玩」下去,他倆早進牢房了。
「看到了沒有?」他故意瞠大了眼睛望著那對稀世的金麒麟,表示它的珍貴。
「看到了什麼?」她不明所以。
「哎喲!」他比她還急,哪有人這麼呆的?
單看表情也知道他在叫她偷呀!
還用得著他說得這麼明白嗎?
這個阿傑指著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直問她看到了沒有?他喜歡就去搬哪,她可一點都不希罕。
簡直是莫名其妙!
「你無聊。」她狠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我無聊?」他怪叫,趕緊再把人拉回來。「你就這麼走了?你不覺得很可惜?」
天哪,他竟然替她心痛!
「可惜?」她怪叫。「偷是犯法的耶!」她的聲音陡地拉高。
「那……」他戳了戳布包。「請問你這一包是什麼?」還不一樣是偷?
「這……」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趕緊將布包握得更緊。「這不一樣的,這是救人的藥。」其實她眼裡只有藥,對那些錢財可一點都不貪戀。
「這有什麼差別?」
「當然是不——」
「還不一樣是偷?」
「差多了!」她大驚失色。
「胡說。偷一錢是一錢,偷一分是一分,都是偷。」還敢辯。
「現在才說這個。」她嘟起了小嘴,以為他在訓她藥偷太多了。
「你太笨了。」
「我?!」她愕然。
「你看看,你偷這麼多藥有個屁用?吃不好、穿不暖還不是照樣生病?你娘光吃這些藥還不夠,得從根基調理起,起碼一天一隻雞。」
「一隻雞?」她圓膛著眼睛。
「當歸人參老母雞,能潤肺清智,常吃還能化掉陳年疾瘡,怎麼連這你也不懂?」
她張大嘴巴,她怎麼可能懂?
「所以羅……」終於讓他說到重點了。「你有沒有錢每天給你娘買一隻雞燉?」噴,終於被他檄對了。
看這表情就知道她相信他的話了。
什麼人參當歸老母雞,那是他胡掰的,不過多吃也不會有害就是了。
他的話,讓良良終於肯回頭看一眼金元寶了。
阿傑說得對,娘確實需要好好地調理身體,她已經有多久沒有燉點像樣的給娘吃了?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嘿嘿。他一臉高興,不給她遲疑的機會,他執起她的手走到金元寶前。
「我……」想著所剩無幾的私房錢,她內心好掙扎。
拿去!他在心底對她說。
「我會當作沒看見。」說著他又用手肘頂了她一下,要她趕快行動。
「這……」她遲疑地看了他一眼。
「別猶豫,娘比較重要?還是別人的錢比較重要?」
「當然是……娘了。」她突然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瞼。
「這就對了,那你還遲疑什麼?」他慫恿她,鼓勵她趕快行動。
她緊緊地咬著唇,想到了娘……
「他們家這麼有錢,應該不介意這一點點錢……」她緊張地伸出小手。
與其說她是在講給他聽,倒不如說她是在說服自己。
「是呀!」他應和著。「他們家就是錢多。」
終於,良良下定決心地拿了一錠銀子,輕輕地放人自己的懷中。
「這樣就夠了。」
他當場絆了一跤。
他不敢相信地瞪著她,「你……」真是不中用!「你就偷那麼一點點怎麼夠?十兩能買什麼東西?」他火大地拉著她再靠近元寶一點。
「可是……」
「才十兩而已,你打算買幾隻?」
這話又擊中了她的要害。
好吧!狠一點好了。她這已經拿的是最少的了,那邊大顆大顆的元寶她連摸一下都不敢,只挑這最小的,既然這樣,那她就再多挑幾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