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志堅深吸了口氣,穩定住氣息才開口,「本幫沒有像閻王夫人這麼厲害的人物。」
「沒有嗎?」
「沒有。」伊志堅語氣篤定。
「有沒有不是你說了就算。」宋天豪扯了下唇角。
「你可以親自到處看一看,本幫大都是男人,除了幾個丫鬟、老婦之外,哪裡來的閻王夫人?再不就是幫內弟兄們的家眷--」
「停!」宋天豪舉起手制止他再說下去。「我有跟你說閻王夫人是女的嗎?」
「她不是女的,難不成是男的?堂堂的男子漢會取閻王夫人這種別號?」
「難說!」
伊志堅又深吸了口氣,「所以你就懷疑到我們頭上來?」
「凡是跟這事有任何關聯的,我們一個都不放過!」
聞言,伊志堅閉了閉眼,穩住了疾衝的怒氣。
「好!」他突然用力一喝,「查吧,查完後請回!」
「噯,不對!」宋天豪朝他搖了搖食指。「哪能說查就查?」
進屋子裡東翻翻、西找找,就能查出血案證據?那他當這個捕頭還有什麼工作樂趣可言?
更何況殺手會笨到將血衣罪證藏在自個兒的家裹嗎?
他喜歡暗中觀察,依理力推、抽絲剝繭找出何人才是兇手。
「那就請宋捕頭備妥了重要文件後再來,來人--」
「等一等!」宋天豪笑著再度制止。
伊志堅急著要將他掃出門的舉動讓他發噱。
「我盤查案情的時候不需要任何文件,我需要的只是時間。」
「請。」伊志堅比了個手勢,要他快查快滾。
「你這是歡迎我住下?」
「什麼?」
「我盤查案情的時候少則十來天、多則三、五個月是常有的事。」
「請講重點。」
這小子!見他不耐煩的語氣,宋天豪不以為意的揚起了弧度優美的唇形。
「我要住在這裡,直到查清案情為止。」
「什麼?」伊志堅一愕。
「來人。」宋天豪彈了聲響指,佇立在兩側的捕快立即應聲上前。
他轉向一旁的刁總管,「麻煩你帶我的屬下去住的地方。」
刁總管抱歉的看了眼伊志堅,乖乖地領命帶著捕快前去他們的房間。
「等一等!」伊志堅喊住刁總管。「沒我的准許,任何人都不許住下。」
「可是……」刁總管一臉的為難。「咱們弟兄剛剛就是因為攔阻辦案才……」挨揍的。剩下的話他放在心裡不敢說。
伊志堅狠瞪著宋天豪,「我朝的律法有哪一條規定官差得強行入宅搜查的?」他對宋天豪的容忍已到了極限。「你擅用職權、擅闖民宅、擅自毆人,這些就足以將你關入大牢,你還敢厚顏強求硬要我們款待?」真是豈有此理。
「請問,我要求你款待了嗎?」也只不過叨擾數日,要不他現在將鷹幫翻過來找也行。
「聽聞宋捕頭性格孤傲、機智過人,沒想到有愛受人款待的癖好。」看來他跟一般貪財的狗官沒兩樣。
宋天豪微微一哂。「過獎了。」
伊志堅狠狠地吸了口氣。這口氣他可以忍,也可以選擇不忍。
就在他正要發作時,幫內的弟兄們全拚命向他使眼色,要他三思衝動的後果。
宋天豪挑釁地迎視著伊志堅憤怒的目光,輕鬆地落坐,故意問道:「如果我硬要住下來呢?」
「如果我不答應呢?」他的拳頭已經暗暗運勁。
「你對我很不滿。」
「何止不滿!」
「阻撓查案、代價不輕喔!」
「我奉陪!」
伊志堅突然使出擒拿手,連使四招,卻每每在觸及他的衣領之前,硬被他避過。
「看在你年紀小,我不跟你計較。」
又說他年紀小!伊志堅氣得滿臉通紅。
「我就給你一個讓我得以堅持留下來查訪的理由。」他掏出了皇上御賜的令牌拿到伊志堅眼前晃。
「怎麼?看清楚了沒有?」
眾人的臉色大變,紛紛下跪,唯有伊志堅站著不動。
「幫主……」刁總管急急扯著他的衣袖輕聲叫道。
伊志堅仍直挺挺的站著。
「怎麼?」他冷眼掃過伊志堅的雙腿,「你的腳不要了嗎?」
伊志堅不得不咬牙朝令牌下跪。
金色令牌上寫著「如朕親臨」四個大字,蒼勁有力的字跡正是皇上親筆所書。
「還有人有意見嗎?」宋天豪冷眼再次掃過眾人。
沒有人敢再出聲、抬起腦袋。
第三章
咿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閃了進來,他一進門,立即將門掩上,一臉的緊張兮兮。
「查出了點什麼沒有?」
年輕男子比了個噤聲手勢,然後搖了搖頭。
「幹嘛?怕他們偷聽呀。」宋天豪輕蔑一笑。
年輕男子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道:「這裡到處都是眼線。」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實在不好意思太囂張。
宋天豪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吃飯的時候都不怕人家下毒了,還怕眼線?」
「不是我怕,而是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年輕男子搔著腦袋道。
鷹幫的人對他熱烈招呼,當然,他沒忘記自己捕快的身份,問題是他們在這兒住了兩日,捕頭幾乎「足不出戶」,只除了要人送幾樣簡單的小菜進房讓他用膳,這像是在辦案的嗎?所以他愈住愈心虛。
「捕頭。」年輕男子搔了搔腦袋,不太好意思說。
「嗯?」
「咱們……咱們住在這兒好像也查不到什麼。」住在這兒白吃白喝還挺難過的。
「你查得到才怪。」宋天豪瞟了他一眼。
他還真以為他們住進鷹幫裡真能查出任何閻王夫人的蛛絲馬跡?他還真佩服他的天真。
「嗄!?」尉少持的嘴巴張得老大。
那他們幹嘛還住在這兒?
宋天豪朝他勾了勾手指,要他附耳過來。
「你不覺得他們的幫主挺怪異的?」
「哪兒怪了?」
不過是臉白了點、嘴色小了點、眉眼太過秀氣、身材瘦了點、看起來太俊秀斯文,可這也沒啥奇怪的呀!
「他說話的時候老壓低著聲音,你不覺得嗎?」
有嗎?他怎麼不覺得。
尉少持轉了轉眼珠努力的回想,那日的印象早已淡出腦海,他壓根兒沒注意。
「而且這裡頭就屬他功夫最好,所以年紀輕輕,才能以技取勝,當上幫主。」
「你懷疑他?」
「沒錯!」練武的漢子不會有那麼纖細的手。
那是一雙女人的手!
外表再如何喬裝,女人的特質卻無法掩飾,如果他今天扮的是文弱書生,他不敢斷定,但一個功夫精湛的好漢,絕不可能如此秀氣。
這其中大有問題,這也是他留下來的原因。
「這麼說……」尉少持側了側腦袋。「閻王夫人真的是男的?」
敢情他沒把重點聽進去?宋天豪很無奈地閉了閉眼。
「你說呢?」他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頭裝的是什麼。
閻王夫人是男是女,眾說紛紜,不過據那日被點倒的衙役口供,應該是女人才對,怎麼他們的捕頭懷疑到人家頭上去了?
「我倒認為鷹幫被人栽髒嫁禍的成分較大。」尉少持肯定的道。
聞言,宋天豪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不該拿他的頭去撞牆。
「我問你,閻王夫人是男是女?」
「女的。」尉少持毫不猶豫的說。
「嗯,不錯。」宋天豪欣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錯,還有得救!
尉少持先是一笑,隨即不解的問道:「既然閻王夫人是女的,你幹嘛懷疑到人家頭上去?」
宋天豪無奈地翻了下白眼。這個混蛋,竟沒聽懂他的意思!
「捕頭?」他見宋天豪一直不答腔,又追問了聲。
宋天豪很生氣地用下巴朝門口點了點,「趁我還沒有被你氣死前趕快出去!」
「又怎麼啦?」尉少持不解的蹙眉道。他又哪兒說錯了?
宋天豪用盡最後的耐心比了比門口。
難怪他一直無法過閒雲野鶴的日子,全是這群飯桶害的。
「快出去!」杵在這兒,只會讓他氣到全身無力!
「是。」尉少持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才納悶的走出去。
「那……捕頭,」突然尉少持小心翼翼的探進他的腦袋,「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
「真的?」尉少持眼睛一亮。
「假的。」宋天豪面無表情的潑了他盆冷水。
「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宋天豪的回答讓尉少持的俊臉上滿是錯愕。
唉!全都是飯桶!宋天豪頭大地看著他,「快去收拾!咱們明天就滾!」
「是。」趁著他尚未發飆之前,尉少持趕緊將門關上。
***
住了個虎視眈眈的人,感覺總不是很舒服。
儘管那人很少在自個兒跟前晃,但感覺還是很不舒服。
就好像木屑不小心插進了指尖裡,隱隱作痛卻又無法拔除。
不過伊志堅卻不怎麼擔心。
心裡頭不舒服歸不舒服,他依舊不怎麼把宋天豪這號危險人物放在心上。
宋天豪幾乎從不打擾任何人,卻讓幫內弟兄終日提心吊膽。
他偶爾步出房門,這邊看看、那邊問問,泰然自若的態度卻教鷹幫眾人如臨大敵,噤聲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