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背對著他,他無法不注意她顫抖的肩膀及難過的語氣,一臉深思的配合她演好這齣戲。
「所以你想要把訂婚的日期延後?」
「是的。」她緊緊握著拳頭,深吸了口氣,不肯轉過身來。
「好。」
她瞪大了眼睛。
他答應了?
他答應了!
他知不知道這是他們兩個最後一次相見,下一次再度面對他的,才是他真正欣賞的、喜歡的、想結婚的陶安莉?
她緊緊咬著唇,雙眉難過地蹙緊。
他只得雙手插進口袋裡,望著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好半晌。如果能,他真想告訴她她是個多蹩腳的演員,傷心的語氣害得他連心都揪疼了。
「那我回去了。」突然,她輕快地轉過臉來,「開心」一笑。
「我送你……」
「不了。」她按住他的手,為了掩飾差點流露出來的感情,只得一笑。「司機來接我了。」
他回頭一看,今天她還真是有備而來。
「再見。」她戀戀不捨的說。
什麼再見?她把他當什麼了?他們很快會再相逢。
「晚安。」
她有點哽咽,鼻尖忍不住又透紅。!
「晚安。」她很堅強的說。
車子靜靜駛離,她不時回過首來望著那俊挺的身影,一次次回頭,一次次心碎……
回「家」後,朱夢玲傷心地收拾衣物。
陶成卻在這時走了進來,替她合上她的行李箱。
」去跟他告別吧!」
他眼神閃了下。
「我已經跟他告別了。」
她語氣哽咽。
「我的意思是……要你能好好地再一次擁有。」陶成銳利地看著她。「我知道你愛上了他。」
為了女兒……原諒他無法替她著想。
「我……」
她說不出話來。
「我也是這幾天才注意到的。」卻沒注意到女兒在今天又跟蕭華平和好了。
她到底該怎麼做拋猶豫不決。
「剛剛克緯公子打電話來,他同意訂婚日期延後,不在乎你鋼琴比賽能不能得獎,不過他受不了不能天天見你。」
她再一次心碎……
「你也知道我女兒現在不能跟他見面。」陶成柔聲的說,希望她能再幫他最後一次。
她一臉掙扎。
「如果你不答應,就會拆穿身份。」他很怕克緯公子會突然殺過來。
她想拒絕,可是……心底卻湧起了渴望。
「只要等安莉的調適期一過,我保證不會再為難你,只求你別拆穿身份……」
「不會的!」
她立刻回過首來說。
「我不會這麼做的。」
安莉已經夠可憐了,她不會剝奪她的最後一絲幸福和尊嚴。
「我答應。」她沉重的點了下首。
「謝謝。」陶成興奮的說。
第八章
如果問她有什麼希望,她最後的希望是好好地抓住這仲夏之戀。
等到這美麗的暑假結束,她的仲夏之戀也跟著結束,到時候她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回憶起無數個美麗夜晚,她只覺得那一幕幕已經烙進了她的心底……可惜的是對他而盲,那些無數的美好夜晚是和「安莉」共享的。
她惆悵。
可是她該怎麼跟他告別呢?
想想還是只能把握住與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把握住每一次的與他獨處,將他深深烙進心中,讓心裡頭酸酸甜甜的感覺永遠持續……
卻不知道對陶家的動向都十分瞭解的他,正聽著報告。
「喔?她回來了?」
「是的,帶了一身的傷痛。聽說她要求跟你交往,陶成也很高興她的轉變。」
裴克緯深思了一會兒,沒說什麼。
他的心腹遞上資料。
「這些是蔡隆行和李明光的罪證,侵佔公款、浮報開銷、勾結敵對廠商等等。」
他接過來,深吸了口氣,開始逐頁翻閱。
每一頁都讓他看得一肚子火,卻很有修養的不讓情緒顯露出來。
「謝謝你。」他抬頭一笑,嘉許對方辦得很好。
有了物證,不愁沒有人證,現在只等著狐狸落網了。
他開心地握著手裡的資料,臉上仍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切都不露痕跡。
從小他就被訓練懂得自我克制跟不輕易流露出感情。
感情是人的弱點,一旦他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肯定會有很多人來巴結他。
他必須要懂得自我克制,隱藏部分自我,如此他才能站在最客觀的立場,看清事實。
「少爺,安莉小姐來了。」
「快請她進來。」他將資料放進保險箱裡鎖妥,唇角不覺彎了起來。
完全瞭解情況的他,倒要看看她如何結束這齣戲。
「夢玲來了?」裴文達低聲地問,坐著輪椅滑了進來。
裴克緯一笑。「這個小傻瓜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昨天還一副要跟我訣別的語氣。」
「呵呵呵……」裴文達忍不住笑。「她很可愛。」
爺孫倆是完全知道朱夢玲身份的人。當裴克緯在調查蔡隆行、李明光兩人的罪證時,忍不住地也想「關照」朱夢玲一下,這才發現許多有趣的事。
當然他也不忘注意陶、葉兩家的動靜,知道他們深為恐嚇所苦,也暗中使了不少勁協助。
「來了。」裴文達馬上裝出一臉的正色,就在這時候他又忍不住地笑出來。
「爺爺!」裴克緯求饒的看著他,
吃笑不止的裴文達趕緊由另一個扇門離去,免得穿幫。
「嗨,克緯。」朱夢玲「燦爛」一笑。
他也立刻回以笑容,要人立刻送點心過來。
當點心端來時她瞠大眼,滿滿的蛋糕似乎在等著她欽點。
「你一個人吃得下這麼多呀?」她忍不住吃驚地問。
自從發現蛋糕失去了味道,不再能帶給她幸福後,她就很久沒想要再吃蛋糕了。
他一陣失笑。
「不,我希望你『陪』我吃。」這些蛋糕全是為她準備的。
「可是……」和他一起嘗蛋糕是多麼的甜蜜幸福,可是她不能忘了她仍是「安莉」的身份。
「吃一口,好不好?」他端起紅茶,鼓勵她。
不加糖的紅茶讓她眨了眨眼睛。
「你什麼時候……也改喝紅茶了?」他不是說他最喜歡喝什麼都不加的黑咖啡?; 「我覺得熱紅茶跟蛋糕很搭。」他一笑。
他想嘗嘗她的習慣會帶來什麼特殊感覺,每一樣嘗試都讓他覺得有趣新鮮。什麼滿滿幸福的感覺在口裡幻化…
一想到她在校刊上的形容詞,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笑。
「也來一塊?」他將巧克力蛋糕遞給她,有點發噱。
「可是……」她雙手緊握。
又沒人看見。「吃一口就好。」
「可是……」她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蛋糕沒那麼可怕,」他想笑。「一口就好。」還裝!
一口……只要一口嗎?她眼睛發光的看著他。
「呃,只要一口,只能吃一口喔……」「拗不過」他的要求,她只好妥協。
「很高興」地偷偷嘗一口。
他趕緊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掩住笑容。
吃完了一口,她實在很想再吃第二口……又怕被他發現,只好渴望地盯著蛋糕好一會兒,才作罷。
他忍不住低笑出聲。
她疑惑地抬頭。
「咳……咳……」他掩住微揚的嘴角,趕緊找話題聊。
「其實你根本不必去參加什麼鋼琴大賽,我娶你並不在乎你會不會彈鋼琴,爺爺很捨不得你,他說你這一『出門,不知道多久才回來,他會想你的。」他意有所指的說。
她不捨的看著他,欲言又止。
「別去好不好?」他執起她的手,望進她眼底。「你不在我身邊,我會受不了的。」他是說真的。
她深吸了口氣,以為這番話是針對陶安莉說的,她立刻撇開了眸光。
「你真的這麼想去?」他故意問,知道她此刻臉上的掙扎和鋼琴無關,
知道她想默默地退出!
「我……」她勇敢地抬起臉,眼神卻好複雜。
知道他面對的是「安莉」,知道他喜歡的是「安莉」,知道他此刻的深情告白全是針對「安莉」,可是她憑什麼責怪人家?她憑什麼覺得傷心?
他才是那個受害者!
她騙了他,讓他知道他像傻子一樣被人玩弄在手裡,他會有多痛心!
啊……
他瞅著她,將她的心痛和不捨全看在眼裡。
掙扎了許久,最後她才終於裝出輕快的語調問他:「那一天蛋糕爆炸案的兇手,找到了沒有?」她寫的匿名信他應該收到了吧?
「不知道是誰這麼好心,寫了封信告訴我,讓我『意外』地發現一樁大陰謀。」
「哦?」她假裝吃驚的睜大眼睛。「你猜得出是誰嗎?」
「字那麼醜,一定是男的,」他故意挖苦她。「可是就是想不出是誰。」他一直瞅著她。
她縱有不滿,也無法為自己辯駁。
字那麼醜也別說出來嘛,她會覺得好丟臉喔。
「不過很謝謝那個人,因為這樣我才開始注意。」
「真的?」她馬上一臉燦爛的笑容,覺得好開心。
案發的隔天他就收到了信,他也覺得好感動、好開心。
「希望趕快抓到兇手。」她真摯的說。
他神秘一笑。「我也這麼希望。」
奇怪,她怎麼沒問他到底是因此而發現了什麼大陰謀呢?真不會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