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就去把牠追回來。」汪精睿的笑聲一直沒停過。
「啊﹖﹗」她的眼神頓時黯淡﹐跪坐在地上回首仰望﹐白雲此刻跑得只剩一個黑點﹐教她怎麼追呀﹗不得已﹐她只好認命地撐起快跑斷的雙腿﹐當真要去追白雲。汪精睿再次狂笑不已。
他叫他追馬﹐並不是真的要他用腿追馬﹐他怎麼可能跑得過馬呢﹖將拇指、食指一同放入口中吹了聲﹐沒多久白雲又衝了回來﹐汪精睿一個縱躍﹐就在白雲衝向他的剎那﹐穩當的落在白雲的背上。
「啊﹗」昭筠看直了眼﹐被他敏捷的身手迷呆了。
他的武袍迎風舞動﹐多麼威風俊帥﹐而他大腿用力一夾﹐預備策馬狂奔的剽悍姿態也迷熬了她的眼;他朝她奔來﹐衝著她就是迷人一笑﹐幾乎讓她失了魂。
「上來﹗」他迎風大叫﹐騎著白雲掠過她的身旁時﹐他彎腰一探﹐單手就把她撈起穩穩地放在他身前。
天哪﹗昭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差點不能呼吸。
她在騎馬﹐她真的在騎馬嗎﹖她的眼睛同小嘴張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看著胯下坐騎。
白雲迎著風﹐盡情奔馳﹐昭筠看不見四周的景物﹐卻熱切的感應到他吹在她發頂的氣息﹐感受到他雄健的手臂如牢固的城堡將她緊緊圈圍﹐也感覺身後那具強健體魄﹐堅硬的胸壑彷彿散發著融人心脾的溫熱﹐溫暖她孤單無依的心﹐不再寒冷。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瞧他﹐就看見他臉頰上的青髭。
而汪精睿卻渾然不察她的眼光。
那雙他思慕已久的鳳眼﹐望著他時的清靈水光﹐晶亮得恍若繁星﹐瞅著他時常會讓他的心突然抽緊。
該死﹗他好想她。
她能不能撐得過這個秋天﹖他甚至還未有機會多接近她幾次﹐兩地﹖她會看得上他這個護衛嗎﹖如果汪精睿的心思沒有飄得這麼遠﹐那麼他就能感受到貼在他胸前的人兒有著羞澀不安;如果他不要那麼想昭筠﹐那麼他會發現到偷偷抬眼瞧他的那雙狹長美目﹐與他朝思暮想的人兒的雙眼有多麼相似;如果﹖他再多注意點的話﹐他就會發現窩在他懷中的身軀﹐沒有半絲男性陽剛、結實的肌理﹐有的只是曲線玲瓏﹐腰肢不盈一握。
如果﹖上天似乎要考驗他倆﹐明明是近在呎尺﹐卻只能任由風聲呼嘯而過﹐宛若他倆每次的相遇。
一切只能隨緣。
可是﹐昭筠就是不肯認命。
「到了。」汪精睿載著她﹐由另一側奔回馬場。
美好的時光因他這句話﹐教她由天堂跌落谷底。
雖然坐在馬上顛得七葷八素﹐但是他的體溫迷醉了她﹐讓她的眼睛倏地發亮。汪精睿沒多瞧她一眼﹐即使瞧了﹐也不知道她的眼神是為了他而綻放光芒。「我教你如何洗馬。」說著他就動手取下了轡鞍。
昭筠的臉垮了下來。馬兒那麼高﹐教她怎麼洗呢﹖「來。」他拉她站在一旁﹐捲起袖子準備教她﹐「白雲已經習慣你的存在﹐不用怕被牠踢飛出去。」
昭筠的眼睛瞪圓﹐心情突然變得沉重﹐但是汪精睿仍沒空理會她的心思。「記得要這麼取鞍﹖這麼安上馬鞍﹖」他一一示範。「毛得順著這個部位刷﹖」他親力而為。「沒事別由馬後繞過﹐馬屁更不可拍﹐拍了牠會將你踢得跌斷頸骨﹐然後你就掛了。」他彎起食指向下勾了勾。
原來他教她騎馬﹐只是為了讓白雲習慣她﹐好讓她幫馬兒洗澡。
她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昭筠覺得有點委屈﹐有點無聊﹐蹙著眉頭聽他一一解說。
「有沒有在聽﹖嗯﹖」見李魚兒心不在焉﹐汪精睿抬起他的下巴瞅著他。她無奈地點著頭。
汪精睿放開了她﹐邁向東廂。
「好好地做﹐別搞砸了。」遠處飄來他的話語。沒聽見答腔﹐他頓下了腳步﹐似是不滿地挑著眉﹐等著她回答。「哦。」昭筠勉為其難的應了聲。汪精睿似是譴責地瞄了她一眼﹐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小廝。
第五章
柳月眉到底長得什麼樣子﹖昭筠非常無聊地坐在白雲柵欄前的乾草堆上﹐用手托著下巴﹐小指、無名指輕敵著柔嫩的唇瓣。
來此已將近十天的光景﹐她跟那些粗魯的男僕和總愛大吼的傭人無話可聊﹐所以她最常待的地方就是白雲這兒。
柳月眉漂亮嗎﹖她沒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她就是為了讓自己死心﹐讓自己對汪精睿最後的一點點幻想、一絲絲期待落空﹐才可以拋開過去﹐面對新的人生。
她要徹徹底底地把他忘了﹐再嫁給大哥為她安排的人選﹐以後專心地當人家的妻子。然而﹐她來此的目的真是這樣嗎﹖她的心又紛亂了起來﹐埋葬在內心深處的情感正蠢蠢欲動。
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她好煩﹗「原來你在這兒。」勇伯擰起她一隻小巧的耳朵﹐順勢把她拉了起來。
「哎哎哎﹖痛呀﹗」老管家雖沒用力道﹐但耳朵被人輕輕一擰還是會痛的。「柳姑娘來了﹐待會兒大少爺會回來﹐你先去前廳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別老賴在這兒。」
「哦。」她不情願的拍了拍屁股。
「又是『哦』﹐要說『小的遵命』。」勇伯訓著。
「小的遵命。」昭筠說得不情不願﹐活像別人欠她似的。「柳姑娘長什麼樣子﹖」她的心又沉重了起來﹐那表情彷彿要去面對的是她的仇敵。
「漂亮。」勇伯毫不猶豫地讚歎道「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柳姑娘溫婉嫻淑﹐有如出塵仙子。」
聞言﹐昭筠的心迅速跌落至冰窖。
「走走走﹐我帶你去見見她。」勇伯拉著她就走﹐沒瞧見她懊惱的臉色。***「這位就是咱們未來的大少奶奶﹐柳姑娘。」昭筠堆起笑臉迎人﹐卻在瞬間雙眼瞠直。「她﹖」怎麼會是個瘸子﹖她聰明的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口。輕微的跛行雖然無損她美麗的儀態﹐但是教人看了可惜。
「嚇到你了﹖」氣質高雅的柳月眉笑著看她﹐聲音和緩地說。
「沒﹖沒有。」她真的是嚇到了﹐真是教人意想不到。
「柳姑娘可是棋琴書畫樣樣精通﹐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才女。」
父親當尚書郎是有點身份。
「她與大少爺指腹為婚﹐兩人一文一武﹐將來生出來的子嗣一定不同凡響。」勇伯吹捧著。
美麗的女人腿瘸了有什麼關係﹐親照樣成、兒子照樣生﹐她還有什麼希望﹖柳月眉不動聲色地將昭筠懊惱失望的神色看進眼裡。
離開了前廳﹐昭筠捧著一顆摔落的心﹐漫步在庭院中﹐突然有人由後將她抓進林蔭裡。「你﹖」
「什麼你不你﹗」汪精睿將放在一旁的棋譜往她頭上敲﹐「叫我少爺。」「少爺﹐你怎麼會待在這兒﹖」
「我為什麼不能待在這兒﹖」
「柳姑娘在前廳等你耶。」
「讓她等。」汪精睿不理她﹐低頭繼續研究他的棋局。
「你一個人躲在這邊下棋﹖」她不敢相信地大叫。
此刻﹐他們兩人身處在矮樹叢裡﹐樹叢前方有一片天然的庭園造景﹐流水潺潺﹐美不勝收。
「嗯。別吵。」他頭抬也不拾的回道。
盯著他專注在棋盤上擺棋子﹐昭筠心中突然湧現一股怪異的情緒。
「你不喜歡她﹖」她小心翼翼地問﹐試探他的反應。
「該你了。」汪精睿故意逗她﹐要她按著下。
昭筠想也沒想地動手下了顆棋子﹐兩人開始對起弈來。
汪精睿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偷瞄了眼正在專心下棋的昭筠。「為什麼你不喜歡柳姑娘﹖」她大膽假設﹐又略低螓首開始思索著棋步。「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柳姑娘﹖」他的聲音低沉傭懶﹐略瞇著眼﹐盯著她美好的頸子。
李魚兒的外貌﹐完全沒有男孩的結實精瘦﹐反而看起來有些嬌弱﹐像個女人。思及此﹐他開始認真打量起李魚兒來。
驀地﹐他的視線定住不動﹐幾乎不敢相信地緊盯李魚兒身上某一個奇特的地方。「你穿耳洞﹖」
「啊﹗」昭筠嚇了一跳﹐手上的棋子摔回棋盤上。
汪精睿的大手突然撫上她柔嫩的耳垂﹐上面確確實實有一個洞﹐左邊也是。霎時他眼露精光﹐想看李魚兒接下來會說什麼謊話。
「這﹖這﹖說來實在難以啟齒﹖」她乾笑兩聲﹐暗地已急出一身冷汗。
之前她事事打點妥當﹐以為萬無一失﹐就連白皙的臉龐及露在外頭的雙手都塗上了黑冰泥﹐那是老神醫要前為她調製的遮膚膏﹐免得讓精明的汪精睿看出了破綻。可是﹐她獨獨忘了這雙穿過洞的耳朵。
「你說﹐我不會笑你。」他的語氣很溫柔﹐眼神卻很危險。
「這、這﹖」昭筠低頭苦笑﹐半晌才訥訥地開口﹐「我小的時候不太好照顧﹐成天哭哭啼啼的﹐我娘聽說小男生愛哭啼﹐穿個耳洞就會好﹐而且長大了洞口自然會密合﹐不礙事的。」她看著棋盤﹐因為他犀利精銳的眼眸讓她不自在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