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你運功調息,體內像火龍亂竄,我看你沒事嘛!」他身輕如燕,除了額上有些許汗珠,臉色稍微酡紅之外,一切看起來正常得很。「你不是說你中邪了嗎?」她譏諷道,眼神也有訕笑的意味,靈秀的雙眼上下的打量他,「你中的「邪」在哪裡?」
「不許走!誰說我准你走的?」
「奇怪了!我坐在這兒你嫌我礙眼,看著我的雙眼說我會蠱魅之術,會勾魂攝魄害人匪淺,現在又不許我走,你還真矛盾。」璩悅詩盯著他,眼神冷了許多,先前對他的感激早被他的無理取鬧氣得沒了。
「沒有說出如何驅邪,我不許你走。」他莫名其妙的邪火攻心,非把這個公道討回不可,否則這個狀況豈不跟他一輩子?那他不就成了廢人了?那跟被廢武功有什麼兩樣。
她聽得一陣惱怒。「我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神經,你運功調息走火入魔,搞不好是你縱慾過度,不干我的事,讓開!」
他生氣的一手掐緊她的脖子,將她扯在面前打算給她一點教訓,才冷笑的要用力,手臂一陣酸麻,手指竟無力道,他驚駭的放手,連退數步。
璩悅詩也頗感訝異,他怎麼突然變了樣?
她也緊盯著他,他像見了鬼似的,緊盯著自己的雙手。
「我救了你,這是你報恩的方式,哼?」他憤怒的嗤鼻道,眼底已現殺機。
這個妖婆饒不得,他現在就該為民除害。
儘管他的功力暫時受限,但殺她的棉薄之力還有。
「連我也中邪了,稍一使勁便胸口發熱,稍一用力便四肢酸麻,哼!說,你用的是什麼邪術,是不是你們神龍教的人都練了一身邪術,不小心盯著雙眼,就被催眠,不小心碰著了軀體,就馬上被邪魔入侵?」這就是他救她的代價?紆尊降貴的趴在地上幫她吸吮傷口救她一命的代價?
她終於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先前她一直以為他在胡鬧,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但看到他掐她之後臉上浮現的震駭他好像被廢了武功?
「你的武功怎麼了?」她明明看見他一收手,打算置她於死地,原以為接下來會承受一陣痛楚,卻見他陡地鬆手,一臉驚駭。
「你到現在才知道我的武功怎麼了?」他咆哮道。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她被他罵得莫名其妙。
於是他將自斷崖處落下,如何救她脫險一一詳述,說得額冒青筋、火冒三丈、頭頂生煙。
「你是說你為了救我,而吸……我的血?」璩悅詩不太相信的問道,有點聽傻了眼。
「要不然你以為你身上的血是用擠的?擠的乾淨嗎?」白癡!
璩悅詩張著小嘴,久久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他變得怪裡怪氣的,完全不像個正常人。瞧瞧他,額頂發汗、臉色紫紅、眼神遲鈍、一下子怒火沖天、一下子體虛乏力,這分明就是中蠱的徵兆。
「你說你吸了我的血?」璩悅詩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再求證一次。
「廢話!」
「那你,中的……恐怕不是邪吧!」
「我中的不是邪,難道是魔?」
「比魔還糟……」
他倏地住嘴,眼睛快要噴出火來。
「你中的……恐怕是蠱吧。你雖然服了金丹,但在吸出毒血的同時,不小心中毒,所以你服下金丹以確保體內安全。金丹雖然有效,能克住毒物,但是百日蠱毒無人能解,你吸了血後,有沒有漱口?」
昭安臉色已經一片灰白。他搖搖頭。
「你剛才大吼大叫,吞了不少口水進去吧?」她比了比他的肚子。
他翻白眼,差點昏了過去,隨即點點頭,他剛剛是吞了不少口水進去。
「中蠱的經驗我比你豐富。你是不是四肢無力、邪火攻心?全身穴道像被封住,運功時體內的穴道即遇阻滯,硬要衝開時如刀割……」見他點點頭,「如尖刺……」他又點頭,一千刀萬剮,宛若萬蟻穿心……」
「停……停停停!」他差點喘不過氣來。完了!完了!他狼狽的捂著胸口坐在地上,他快掛了。
只為了救一個女人?他的目光突然射向她。
「都是你!沒事搞什麼跳崖的名堂,害得我莫名其妙的陪著你一起跳,陪著你一起死,陪著你一起中蠱!」
不知道為什麼,璩悅詩見他怒火沖天的模樣,竟有點想笑,她想笑又不敢笑,表情滑稽得很。
「你還笑!」他真的會被她氣死。
「不要生氣……」
「我能不生氣嗎?換作是你,你能不生氣嗎?」
「我是說你別生氣,生氣了會……」
「會早死!」他一句氣話,卻沒想到她竟認真的點頭。
他嗔大了眼睛,合不攏嘴巴。
「噗……我說的是真的。」她不太好意思笑,可是一個大男人瞠目結舌的模樣真的很好笑。
「你說的是真的?」
「嗯。」笑聲又竄上她的喉嚨。
「我的蠱可能已經移轉給你了。你幫我吸血,卻忘了防範蠱毒,只記得要袪毒,卻忘了去邪,百日蠱不是純粹的毒物,神龍教主懂得一些邪異之道,服下了她的蠱毒,等於著了她的道,除了等死,就是等著被她使喚,當作傀儡操控,而你吸了我的血……現在我完好如初,卻在你身上發現徵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邪門的東西我也不太懂……大概轉移給你了吧。」璩悅詩說得十分小心,好像怕刺激到他。
昭安的臉幾乎全黑,頭頂冒著煙。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他的眼神陰鷙,快砍人了!
璩悅詩只是小心的後退,想跟他拉開距離。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他大喝,真的想砍人了!
「我說,你中蠱了!」
他倏地一掌就劈過來,快如閃電連出三拳,勁道凌厲,卻被她閃開,惹得胸口一陣痛。
「混帳!」他痛死了,摀住胸口跪在地上喘氣。
「對不起。」璩悅詩站得遠遠的跟他說聲對不起,也預備跟他說再見。沒有了父親,讓她領悟人生的無常,她會報仇的,可是得先把傷養好了再說,對不起這個男人也是不得已的。
「你,不許走!」見她要走,他捂著胸口踉蹌的直追。「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剛剛還想殺我呢!」她邊回頭邊嚷嚷,腳步不敢停。
「我不殺你!」你等等。我現在不殺你,我以後再殺你!
昭安的武功畢竟比她深厚,還是被他追上了。
「帶我去找解藥,我不能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沒有解藥的,你忘了。」
「有!一定有!你不帶我去試試看,怎麼知道真的沒有解藥?神龍教主會告訴任何人他的解藥放哪兒,等著人去偷嗎?他沒有說百日蠱無藥可解,你們怎麼可能會死心塌地跟著?你平常胸口疼,這邊疼那邊疼的,沒有趕回去喝些奇怪的東西,能活到現在嗎?」他駁斥道。「你不想報仇了嗎?啊?」
她像被人狠狠的戳了一下,盯著她。「現在嗎?」
他鬆了一口氣,知道她真的跑了,他就沒得救了。
「不急,咱們先找個地方療傷,等把你肩上的傷完全治好了再去也不遲。」
「那你呢?」她皺眉,「你這個皇帝不用上朝了嗎?」
開玩笑,命都快沒了,還有心情上朝?「少一個皇帝當朝不會讓那群飯桶多掉幾兩肉,我回去再趕來命都快沒了,哪裡來的力氣去找解藥?」緊跟著她才是上策,起碼她能自由進出巖窟──神龍教總壇,可以省去不少力氣,一旦找著了解藥趕緊吞服。等著帶人來剷平巖窟,再找解藥,他不知道已經躺進棺材裡睡多久了呢?
她想了想,有點不太相信他的人格。「你不會又發起火來砍人吧?」
「保證不會。」
等他治好了蠱毒、燒平了巖窟,他再跟她算帳。
「不會秋後算帳?」她偏著頭,打量他。即使會,到時候她會逃得遠遠的,讓他找不到。
「不會。」
「君子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好!」她慨然允諾。「騙了我你是豬。」
「你──」去死!瞪著她挑釁的眼光他只好認了。
他硬吞下這口鳥氣,隨便找塊地方,在上頭作些他專屬的記號。
「這些是什麼?」她偏頭打量著。
要你管!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帶你去。」
他在心裡長嘯一聲,忍了好久才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迸出。「我告訴他們我要到兩廣都護府,叫他們準備好,等著迎接咱們兩個。」
第六章
窩囊!真是窩囊透了!
昭安抬起又陷進泥濘裡的一隻腳,蹙緊的眉毛差點夾死一隻蒼蠅。
什麼跟什麼嘛!好好的路不走,竟走這種爛地方,他剛剛才不小心淪陷一隻腳,正惱怒得差點破口大罵,又不小心踩進一片泥掉裡,再看看璩悅詩不吭一聲,對他的慘境視若未睹,聽他的慘叫罔若未聞,真沒良心!別指望一個殺手會突然慈悲為懷,對人心生憐憫。這是他研究殺手後的心得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