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還一直放在我這兒。」宮仁貴很高興地說。
「從哪兒撿回來的?」
「從垃圾桶……啊!」宮仁貴的老臉一時間有些掛不住。「薇柔,你幹嘛這麼聰明嘛……」
他說著,又慚愧的低下臉。現在薇柔知道了,更不可能答應了。
薇柔的眼睛眨了眨,迸發怒氣。
和當時她在美容院得知真相時的震驚相比,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她當時是呆若木雞,連後來怎麼走出美容院的都不知道。
「我覺得我好傻。」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宮仁貴沉默以對。
「好笨……」她啞著嗓子說。
宮仁貴慚愧的把臉埋得低低的,不敢抬臉看她。
「每一次得知真相,我總是震驚和不相信,卻每一次都被事實打倒。」她眼裡寫滿了失望。
得知真相後內心的錯愕及隨即湧起的悵然,到現在仍一直無法平復,誰來賠她一顆受傷的心?
那天在美容院,直到她走出了屋簷,大雨從頭上落下,把她打醒,她才驚覺原來她已經離開美容院,做好的頭髮也塌了,她突然悲哀的哭了出來,傷心不已,讓一直呼喊著要找她錢的老闆娘看得莫名其妙。
那一天好糗,可是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不了,我不會再那麼傻了。」她堅決的說。
「即使為了爺爺也不肯?」
薇柔難過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唉,如果能把那小子打醒,我也用不著這麼求你啊。」
薇柔放在膝上的手不覺握緊。
她的沉默以及身上強烈散發出的排斥氣息,讓宮仁貴又傷心了起來。
「宮爺爺知道這樣有點強人所難,可是……」
「不。」她搖搖頭。「宮爺爺,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對我來說都不會是強人所難。」
「那你是答應了?」宮仁貴馬上瞠亮了眼。
答應?她苦笑。
誰願意嫁給一個花花公子,而且是個既風流又下流的壞胚子?
「只除了這件事。」她微笑著說。
宮仁貴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渾身的力量彷彿一下子消失無蹤。
他抬出兩家的關係,也提出兩人的「婚約」,都不能教薇柔改變心意,只會教她更傷心,她對翔一已徹底失望,教他怎麼辦才好?
「那你也不要這麼快回美國,多陪陪宮爺爺,啊?」
薇柔只是咬著唇,一直瞅著他。
宮仁貴一見她的表情,馬上哎哎叫了起來。
「哎呀!爺爺經常這兒痛、那兒痛的,你一走,誰來幫我治病?」宮仁貴趕緊拉起上衣,露出一身的排骨給她瞧。
「噗!」薇柔不禁被他逗笑了。
宮爺爺他根本就沒病,卻很愛假仙。
「可是我已經在台灣待了好一陣子了。」
其實她才回來沒多久,可是這段日子,她天天都傷心。
原來打算立刻回美國的,但宮爺爺突然生病了──雖然後來知道是騙人的,當健康檢查報告交到她的手中時,她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才知道宮爺爺其實是要藉故留住她,為了小時候那好笑的承諾。
可是一切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
她心中的翔一哥哥早已褪了色,淡得只剩下一個她不願意再回想的印記。
「至少住個一年嘛?」
薇柔當然不願意了。
「說不定你可以幫我幫他導入正軌……」
薇柔肯定地搖頭。他不會聽的,他爺爺的話他都不聽了,怎麼可能聽她這個女人的話?
宮仁貴轉為哀求,「那你可以幫幫我吧,幫我想個法子治他?」這一點她不會做不到吧?
薇柔想也沒想地又要搖頭。
可是見宮仁貴一臉憂傷,還有他滿是期盼的眼神,於是她想了想,道:「有一個方法可行,不過得委屈您。」
雖說沒什麼新意,但總是個方法。
「沒關係,你說!」宮仁貴爽快的道。
「裝病如何?」
老人家裝病,然後把自己的孫兒騙得呼天搶地?
No、no、no?這方法太老套了。
宮仁貴馬上反對。
「哼!應該要教他來做身體檢查才對。」
咦,對呀,他怎麼沒有想到呢?宮仁貴的眼睛馬上睜得亮晶晶的,賊賊的笑了起來。
腦裡的電燈炮一被點亮,他立刻精神百倍。
那隻兔崽子太頑劣了,他太清楚不過,應當要給他一點教訓才對。
「沒錯,讓他生病!」
「啊?這……這不太好吧?」薇柔一呆。
「有什麼不好?」宮仁貴氣憤的叫了起來。「讓他知道親情、愛情、生命的重要與可貴!」
「可是……」
「難道你不想給他一個教訓?」
是啊,她是很想,可是……
「想想他是怎麼待你的?妳看看妳多傻?」
沒錯,這話她剛剛就說了好幾遍。
她是如何的想念他,如何的等他,他知道嗎?這個可惡的傢伙!
「你知道你前腳才一走,他馬上就跟阿珠、阿花粘在一起了。」
「這……」他真……真是可惡!
想她是如何編織美麗的夢,一天天盼著,等著冬盡春來,花落又花開……
「你當初交代他不可以做的,他統統做了,而且每天都有女孩子找上門。」
「啊?」真是豈有此理!
如今想想,這二十年來他一次也沒來看過她,她真的非扒他的皮不可!
「還有,他經常搞三P!」
「三P?」
「經常一晚搞兩、三個女人,教他別把女人帶回來,他就是不聽!」宮仁貴愈說愈是咬牙切齒。
薇柔的眼睛瞪得好大。
宮仁貴氣憤的一抬頭──
「啊……」他趕緊摀住口。天哪,她怎麼一臉發白……
薇柔得知真相後的傷心,和內心深處湧起的不滿與失落再度被挑了起來。
她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差勁到這種地步!她的小嘴張得圓圓的,氣得整個人像要爆炸。
「那他是在我出國後多久丟掉結婚證書的?」
宮仁貴只好誠實的伸出四根手指頭。
「四年?」
不不不!
「四個月?」她的眼神變得黯淡。
有那麼久就好了。
「那……四個禮拜?」她叫了起來。才四個禮拜,他就把結婚證書丟掉啦?
「比這個還好一點。」宮仁貴把手放下,「四十天。」
當時他看見垃圾桶裡怎麼有一張大紅紙,於是好奇的拿起來,一看之下差點暈倒。
她用力的扠著腰,氣得說不出話。
「既然這樣……」宮仁貴看著她的表情。「你還會心軟嗎?」他早就想整治那小子,現在就看她答不答應了。
薇柔的俏臉陣陣青白交錯,最後突然噗哧一笑。
兩人互看一眼,一起笑了開來。
「好,我答應!」她跟著一咬牙。
好,非常好,有什麼不好的?看她如何整死他!
「這才對!」宮仁貴興奮的拍手叫道。
薇柔的眼睛綻放出淘氣的光芒。
「宮爺爺,你真聰明。」
「那還用說。」
兩人又是一陣笑。
這是薇柔回台灣之後,頭一次神色無比輕鬆。
她轉著眼珠子,一想到將如何整治他,她的心裡立刻流竄過陣陣快意。
該騙他要開刀切除什麼器官,還是告訴他自己得了什麼能把他嚇昏的病?
「病是愈重愈好。」宮仁貴吩咐道。
「嗯。」
「至於如何收買醫院,你放心好了,宮家有的是錢,這方面絕對沒問題。」
「嗯。」薇柔用力的點了下頭。
宮仁貴繼續鼓吹她,教她千萬別手下留情,又咬牙切齒的說著自己孫兒的壞話。
薇柔聽了更是氣憤不已。
他早在她出國後一年內就把她忘了!
當初交代他別做的,他每一件都做,真教人氣得頭頂冒煙!
「你可別心軟啊,」宮仁貴又叮嚀道。「我裝可憐沒用,頂多只能治他一陣子,等我這個老人家腿一伸,他還不是故態復萌。」
他在家裡是很有權威沒錯,可是他身子才一轉,兒子媳婦又趕緊把那小子捧在手掌心裡怕他摔著,讓人看了真是火大。
「無論如何你得幫幫我。」他拍了拍薇柔的手背。「除了你,我還不知道能依靠誰。」
「嗯,我會的。」
於是一切就這麼說定了。
不過讓薇柔煩惱的是,該讓他生什麼病才好呢?
第二章
三月二十九日
我決定讓他長心臟瘤。
或者稱「心癌」也可以!
心臟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它的重要性根本不必說,少了它可不行,多了也沒用,偏偏任何東西都能影響它。
太累了,它會向你抗議。
太煩了,也不行。
生活太過忙碌、胃口不好、憂煩焦慮等等各項因素,都會影響到它。
它可以來個心肌梗塞,可以來個狹心症,而除非它發作時醫生剛好在場可以斷言,否則心臟病是很難檢查出來的。
這麼奇妙的器官,偏偏受各項因素的影響,決定它的命運。
可是,心臟是不長瘤的。
很奇妙吧!
人體的任何器官都可能癌化,像肝癌、肺癌、膀胱癌、皮膚癌、胰臟癌等等,可是從沒有聽過心臟長癌的,是因為它總是在動嗎?
這個問題醫學界至今仍找不出答案。
總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有人心臟長過瘤,或心臟得癌症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