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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夙雲

  他們很快從法院離開。在法院門口,易扈祥和陳月花依依不捨,欲哭無淚。「女兒……」婚禮已經結束了,再說什麼,似乎為時已晚。

  可是,易淺芝卻表現得相當堅強。「爸、媽,從今以後,我就為人妻了……也算是真正的長大了。有任何事,我會自行處理;有任何委屈,我也會自己承擔,不會再打擾爸媽。畢竟,我已經長大,不能再依賴你們了!」

  她故意說出如此絕情的話,是因為不想讓父母再為她牽腸掛肚。

  但是,陳月花聽了卻難過得幾乎當場昏厥。她滿肚子苦水,只能吞進肚子裡;獨生女結婚應該是喜氣洋洋的,但此刻他們夫妻倆卻只能以淚洗面。

  「現在開始,淺芝就是我的人了!」這是所有權的宣告,更是給二老的下馬威。

  齊桓逸強悍地帶走易淺芝,心中亦有了打算。從此以後,他不會讓她和父母再碰面,以免節外生枝。而她背對父母,漸行漸遠,所有的剛強,都在瞬間瓦解。

  「你哭了?」齊桓逸刻意不在意地問。

  「沒有……」她趕緊拭去臉頰旁晶瑩剔透的淚珠。

  沒有柔情款款的對待,他獨裁地厲聲命令道:「不准哭,妝糊掉就難看了,我們才結婚,我可不希望弟兄們看到你哭得像剛死了丈夫一樣!」

  「我知道,我明白。」她解嘲。「我的淚水不會為你流,我只是為自己的不幸遭遇哀悼一下。」

  他目光一閃,譏誚說道:「你非要語不驚人死不休嗎?還沒開始跟我生活,你就已經先入為主,認定未來的日子會病不欲生了?」

  是的,是的……易淺芝心底痛苦吶喊著。但是,她不敢說出口,強顏歡笑道:「跟你說話好像無時無刻都這麼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似乎我對你——『我的丈夫』,太苛刻了!」

  「我的丈夫?」對這「丈夫」兩字,「法老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們無言地坐上一輛深黑色雙B轎車。這是特地為他倆準備的專屬座車,易淺芝環視車內,發現每一扇車窗都貼上了深黑色的隔熱紙,而據說連玻璃都是特製的防彈材質,似乎時時提防著會有人對他們不利。

  「你怕死?」她好奇。

  「你怕嗎?」他撇嘴反問。

  「也許死了,對我更好。」她脫口而出,口不擇言。驀地,她驚覺失態了,於是面紅耳赤地急急低下頭。

  「死是很容易,不過為了逃避現實而死,恐怕會死不瞑目、無法解脫!」他莞爾。「人生苦短,我覺得要及時享樂,好好把握每一刻才是——」

  話語未畢,他低頭俯向她。一陣男性氣息倏地襲來,易淺芝一個措手不及,被他佔了便宜——他的唇覆在她的唇瓣上輾轉吸吮……

  他再也等不及了。

  此刻,千言萬語也道不盡他對她刻骨銘心的愛戀……

  ※  ※  ※

  位於深坑山裡的豪宅大院。

  這是一個山明水秀、鳥語花香的好地方。

  「這整座山都是我的產業,放眼望去,都是我的土地。」齊桓逸志得意滿地說道。

  鳴泉飛濺、群卉爭艷、花團錦簇,夾雜婉轉鳥語……好個世外桃源。偏偏,在她朦朧的眼簾外,望見的卻是百鳥飛離、花殘葉落,一片淒涼肅殺、萬籟俱寂的景象。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他優雅地扶她下了車,並開門為她介紹。「你看,跟你南台灣的家相較,應該毫不遜色吧!」

  「這裡不是我的家,充其量只能算是我的囚牢!」她一肚子的火氣霎時間全都爆發,倏地丟下他轉身就往大廳跑。

  她深深感到委屈不平,認為他得了便宜又賣乖!

  她跌坐在沙發上,心高氣傲地不肯面對他,逕自揚起一雙粉拳在軟沙發上拚命捶打。

  她每打一下,就彷彿鞭子一道道抽打在他身上。啊!他竟然忘了,他怎能忘記——就因為自己不擇手段要得到她,她因此深深痛恨自己啊!

  未來的日子裡要面對一個不愛他的妻子,他究竟該如何是好?

  在淺芝面前,在她仍對「丈夫」感到深惡痛絕之前,他也許永遠不能表露自己的愛意,他只能展現黑道作風的蠻橫手段,才能制伏她。

  忽地,他伸手粗魯地抓住她的纖腰,將她旋過身子;一手捏住她下顎,逼她不得不面對他跋扈霸道的臉孔。「我不需要看你臉色過日子!」他重擊她的自尊和驕傲。「你最好試著學習『逆來順受』這四個字,否則未來的日子裡,你會吃足苦頭!」

  「就因為易家一無所有了?」她哽咽道。「毋庸置疑的,我也一無是處,算是你的累贅……」

  「知道就好!你已經不是人人捧在手掌心裡的千金小姐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面無表情、掉頭就走。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跑車呼嘯而去的聲音。

  看到易淺芝那樣的反應,他心如刀割!難道嫁給他,真的彷彿要她的命?她帶給他的羞辱,比切膚之痛更傷人……

  空蕩蕩的宅子裡,還有一位老僕人在屋內走動,似乎就是留下來服侍易淺芝的。老僕人名叫阿嬌,在她的引導下,易淺芝被帶進了豪華的寢室裡。

  她重重地關上門,留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

  易淺芝,難道你還不懂「世態炎涼」的道理嗎?她告訴自己。齊桓逸說得沒錯,她已經不是千金大小姐,沒有資格耍脾氣了……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得放下身段和他生活,易淺芝仍不自禁地對著鏡子飲泣。

  她邊哭邊把新娘禮服脫下來,然後卸妝、沐浴……直到最後,她換上純棉的長衫,但淚水仍然氾濫,不可收拾。

  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直到阿嬌用托盤送了飯菜來,她才知道時間飛逝,已經晚上了……但她還沒見著「丈夫」的人影呢!

  先前悲從中來的情緒慢慢平復了。窗外蟬兒吱吱鳴叫著,微風吹來,池塘的荷花發出幽微的香氣,有著三分春色,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的雅致。她彷彿置身古代的亭台樓閣裡,不由得喃喃念道:「不應有恨……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女人的一生,結婚和生子皆為大事。

  此事古難全——被迫嫁給一個不愛的黑道惡霸,這一生,最糟糕的莫過如此!

  她不過是提前跌到谷底……遲早這衰運度過了,她會撥雲見日、出頭天的!

  易淺芝不斷自我安慰,最後她歸結出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活在當下——即使苦中作樂也好,她要讓自己過的多采多姿,然後讓他對這場婚姻主動知難而退……

  夜深人靜,真的是靈感泉湧的時刻。不知道是富家千金的驕縱因子,或是作家古靈精怪的一面作祟;許多整人的鬼點子此時紛紛傾巢而出,開始蠢蠢欲動。

  易淺芝狡黠的眼瞳流露出淘氣的神采,一個個讓齊桓逸生不如死的整人計劃不停湧現。她對著鏡子賊兮兮地笑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首先她要熟悉寢室裡的地形。於是,她開始翻箱倒櫃、尋遍每一處角落,發現房間裡除了他的衣物、以及一些屬於男人的東西外,還有屬於她的女性衣物用品,其中甚至有幾件性感睡衣,看樣子他不懷好意的意圖相當明顯;而沒想到,她緊接著還真的翻出了好幾盒保險套。

  各種式樣,超薄型、螺旋型、薄荷香味……她面不改色地開門走下樓,叫喚僕人。

  阿嬌睡眼惺忪,惶恐地望著壁鐘,已經清晨一點整了,少夫人板著臉孔,一副刁蠻的模樣。阿嬌不禁心驚地想,少夫人是來下馬威的嗎?

  「主人是不是經常帶女人回來過夜?」她毫不諱言,單刀直入地問。

  「我……」阿嬌怎敢明說!

  「不說沒關係!反正,我握有證據——誰教寢室裡的一堆保險套被我給發現了!」

  「不!不!」阿嬌揮舞著手,急忙澄清。「那是今天特別為了主人新婚才準備的。」

  「是嗎?」她根本不相信!「算了!我不追究,你現在去拿強力膠給我,我要用!」

  「強力膠?」大半夜的,少夫人要強力膠做什麼?難不成,她有吸食的習慣……

  但易淺芝若表現出富豪少奶奶仗勢欺人的架勢,絕對是十足像樣的。不一會兒,阿嬌乖乖地拿出強力膠。一拿到強力膠,易淺芝立刻頭也不回地上樓,鎮定優雅地關上門,留下阿嬌還杵在原地,立正站好。

  易淺芝不知道「法老王」何時會回來,但她清楚知道強力膠最佳的接黏狀態是在三十分鐘以內。為了避免過了時效,每隔二十分鐘,她就會重新再製造一個全新的……她不時露出詭譎的笑容,恍如致命的蛇蠍美人。

  熬夜對她來說猶如家常便飯,她向來越晚越是精神奕奕。易淺芝故意換上有蕾絲小碎花點綴的黑色透明性感睡衣,將一頭長髮梳順披散著,故做性感撩人的姿態,準備迎接她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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