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放在花映紅裸背上的掌,他將還在昏迷中的花映紅放躺在地上,再將她的衣服掩蔽住身子後,回過身向徒兒交代。
「聞笙,這大姊姊方才走火入魔亂了真氣,我已將她內息調勻,你和箏語在這兒等她清醒,清醒後,」耿樂交給徒兒一粒藥丸,「你讓她服下這顆清心護神丸,然後,她就會沒事了。」
「她沒事不就該輪到咱們有事?」
聞笙接過藥丸鎖著眉頭,「師父,你不知道這魔女的鞭子有多可怕,你救了她,卻不知待會兒她醒轉過來,會不會又來找咱們麻煩呢!」
「放心吧!聞笙。」耿樂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誤習邪功,又妄思以此制人,現今體內已遭到邪功反噬,內力全無,別說鞭子,怕是連抬手打人都有些力不從心。」
「換言之,」聞笙聽了這話換上了笑嘻嘻的臉,「待會兒可就輪到我打人了嘍?」他扳數著,「那一日被她一路追趕時不知險些捱了多少鞭子,這筆帳可得算清楚,還乾淨,我向來是不喜歡和人有所拖欠的。」
耿樂搖搖頭不再出聲,提足向著齊娸娸離去的方向追去。
「師父!你要去追那白骨精了?」聞笙嘲弄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沒有回頭,沒有停留,耿樂只是點了點頭。
「加油!師父!」箏語興奮的笑語遠遠傳來。「你一定要幫我把小師妹變成師娘呦!」
「是呀!」這一句,卻換成了男孩的嗓音,「如果沒成功就別回來了!」
耿樂微愣,這會是聞笙說的話嗎?
他停下腳回過頭,只見兩個孩子正對著他使勁兒地揮手,都是同樣的笑意滿滿,像燦日般的笑容。
露出鬆了口氣的笑靨,他向兩個孩子揮了手,繼之轉身離去。
※ ※ ※
山徑上,耿樂終於追上了齊娸娸。
「娸娸!等一下!」
他伸手捉住她卻攔不住她前行的猛勢,還硬生生被她拉著走了幾步。
「幹什麼啦!你很煩耶!」
她掙了掙,竟掙不出看來斯文的他的手,一惱之下,她使出了劈摑推搥撕捏捉掐,十足十成為一隻惡野貓。
不消片刻,他臉上手上紛紛掛綵,留下一條條爪痕,他一邊閃躲一邊苦笑,天知道,應付這丫頭或許還要比應付花映紅要來得難多了。
「你到底放不放手?」見那斯文的俊臉上添了血痕,齊娸娸雖洩了些許怒火,但仍無意妥協。
「不!」他爽快地給了回答。
「為什麼不?」她咄咄出聲。
「因為……」一時詞窮,他有些侷促,「因為箏語。」
「箏語?」她瞇瞇眼,「關箏語什麼事?」
「妳不在這幾天,箏語老不吃飯,她說,她想吃妳煮的鍋巴飯。」
「所以……」她還是半瞇著眼。
「所以她讓我來一定要將妳給帶回去。」
「我回去,然後再跑了個聞笙?」
「不!聞笙也想開了,他還說如果我沒將妳勸回就別回去了。」
「他真這麼說?」齊娸娸哼了哼,但眸中已在不自覺間添了得意的亮芒。
「妳若不信,我們可以回去問他。」
「不回去!你可以帶花映紅回去呀!讓她去幫你們煮鍋巴飯,讓她去過聞笙的難關呀!」
「他們不要花映紅,他們都只要妳!」
「他們、他們!難不成你做什麼事都只是為了他們?」
「不!別的事或許是,可關於妳的事情……」耿樂深吸口氣,朗朗星目中難得有絲不自在,「娸娸,其實最需要你回去的人不是箏語,不是聞笙,而是……嗯,是我!」
她不出聲儘是盯著他,目中仍是未卸的戒備。
「娸娸,我是認真的,妳方才見著我和花映紅那一幕,是因著她走火入魔,內息岔了氣,所以我才幫她渡氣療內傷的。」
「你確定只是在幫她療傷嗎?」她話中仍是濃濃的酸意,老實說,在這之前,她只知道自己喜歡耿樂,卻不知道他已在她心中佔了這麼大的份量,大到在見著個女人半裸在他懷裡時會全然失了控。
「是呀!只是在療傷,」他點點頭,「別傻了,我如果真喜歡她又何需躲了這麼多年?」
齊娸娸咬咬唇思忖著,那倒是真的,這會兒看見他臉上的爪痕,她突然有些愧意,天知道,他只是在救人罷了,而她,卻發下這麼大的脾氣?
「疼嗎?」她伸手去摸他臉上的傷口。
他搖搖頭將她的柔荑握入掌中,「妳跟我回去幫我上藥,這樣就不疼了。」
「你的靈感又沒啦?」她哼了哼,「所以來帶我回去幫忙?耿樂先生,當初說要提前結束的人是你,這會兒嚷著要繼續下去的人又是你,我是個人不是個樂器,我也是有血有肉有情緒的,又怎能這樣由著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不是這樣的,娸娸,這幾天妳不在我身邊,我始終靜不下心,什麼都做不成,沒了靈感,遊魂似地,我想了很多很多,可最多的,都是和妳在一起的片段,以及,妳的一笑一顰,娸娸,我不該和妳定什麼試情約定的,這場遊戲早在不知不覺間超出了我所能控制的範圍,也不是我真以為開口喊停便能停得了的。」
他凝睇著聽傻的她。
「我愛上妳了,娸娸!」他歎口氣,「雖然我不知道那是發生在什麼時候的事情,是在我第一次吻妳時?是在帶你去沖瀑時?在聽妳唱錦瑟時?還是,在我為妳作娸娸的曲子時?我不知道,可我能確定的是這段感情已然根深柢固、割斬不斷了,我要的不是試情,不是有期限的愛情,而是,一生一世得以繾綣相守的真情。」
「這些,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訴妳,卻始終說不出口的話!」
說到這兒他眼中湧現歉意與侷促。
「娸娸,對不住,我知道這樣的告白很唐突,也很讓妳為難,因為妳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妳,如果妳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絕對不會讓妳後悔的。」
長長一段沉默後,齊娸娸突然背轉過身去半天沒有聲音。
「妳生氣了?」
耿樂的心提得高高的,卻見齊娸娸不出聲儘是搖著頭抽動著肩膀。
「妳在哭?」
他神情緊張,上前將她扳轉過身,這才看清楚她是掉了淚沒錯,可卻是笑出了淚水的。
「妳在笑!」
他訝然,忍不住面露受傷,這是什麼意思,他是在做告白而不是說笑話耶!
見她半天又是顫笑又是拭淚,他沉了嗓,「有這麼好笑嗎?齊娸娸,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她笑著拭淚,「人家也是很認真的在笑呀!」
「妳……」
見他臉色起了不豫,她見好就收的甜笑著將身子窩進耿樂懷裡,果真見他緩了臉色,這男人,脾氣雖好,可還是要懂得控馭的,她可不想落得像花映紅那樣悲慘的下場,方纔她會發出得意的笑,是因著想到了大皇兄的事兒有了著落,再想到自己後半生覓著了良人歸宿,這麼開心的事兒又怎能忍住不笑?
「這樣吧!」她笑嘻嘻和他商量著,「看在你比那傢伙多愛了我一點,多會說笑話一點,那麼,暫時我就先不去想他了。」
「暫時?」他傻了。
「是呀!暫時。」她嬌笑著,「如果你能乖乖幫我做好幾件事情,那麼我暫時是會忘了他的。」
「做幾件事情?」耿樂不由想起另一個難纏的傢伙──聞笙,一時間,他心底一涼,突然覺得未來的人生似乎還有更多的坎坷路途要定。
「是呀!」她抓起他的掌用嫩頰摩挲著,搔動著他心底一陣陣輕悸,天知道他有多麼思念她的一顰一笑及她溫熱又纖巧誘人的身軀!「我要你的血去幫我做件事情,不用太多,可卻得是熱騰新鮮的血。」
看著她喜孜孜地審視著自己的掌心,那表情開心得像是連口水都要淌下,耿樂心中一突開了口。
「娸娸,妳這個樣兒還真像個白骨精,笑嘻嘻等著要吸男人精血的白骨精。」
「是呀!」她無所謂的點點頭,「反正這會兒你已掉入了陷阱,我也不怕老實跟你說,聞笙說得沒錯。」
她抬起頭向他做了個齜牙咧嘴的動作,繼之咯咯笑起,「我真的是個白骨精,接近你這唐三藏,為的就是要你的血。」
「我給了妳我的血,妳就會愛我?」他問得傻氣。
「是呀!」她點點頭笑嘻嘻,「以物易物嘛!就像當時我同意和你試情一般,這樣我才不會吃虧呀!」
「如果真是這樣……」
他輕聲一歎將她擁入懷裡,在她耳畔深情絮語,「我心愛的白骨精,請任意取走我的血吧,多少都可以,只要,它能讓我得到妳的心。」
「成交!」
她低低咯笑,半晌後突然踮高腳尖,自動送上了香唇。
「看在你誠意獻血的份上──」
她輕輕啄吻著他,輕輕歎口氣,「好吧!那麼,我就可憐可憐你的──愛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