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陪三哥這般你追我跑的玩下去,那府裡的事都不必做了。」步少堤現實地提醒他,在找人之外,他們本身也有的難題,「我們不能再這樣投注全部的心力去找三哥,府裡的事務已經被我們擱置很久了,再不快點工作,我們會做不完。」
平時有步千歲在府裡時,每個人都不覺得他的重要性,可是等他一跑,他們才發現,這些年來步千歲單憑己力扛下了府中大半的擔子,勞心勞力的維持一座商業大府的正常運作,現在突然要他們這些平常都比較輕鬆的人來做步千歲的差事,即使集合了所有人的力量,卻還是比不上那個一手就可以搞定府中事務的步千歲的能耐。
回過頭來想想,或許,過去是他們太過倚賴步千歲了,所以才會在步千歲一跑,整座紫冠府也跟著大亂。
步關之訝然地回過頭來,「府裡的工作堆積了多少?」
「蒹葭樓裡的事務已經龐大到我沒辦法一個人處理了,就算動員了紋焰、二哥、二嫂都一塊來幫忙做,那些工作還是得堆到明年才有可能全部處理完。」步少堤愈說愈是愁眉苦臉,「少了三哥,我們今年的年關會很難過。」
轉瞬間,所有無能為力的人們都沉默了下來,除了灰心、生氣和憂愁外,皆不知該拿那個躲功一流的步千歲怎ど辦。
清清脆脆的算盤聲,節奏有律地自窗邊的案桌上傳來,唯一沒加入尋人行列的步熙然,正一手抓著發,一手努力撥算盤結算手中的帳冊。
聆聽著算盤的響聲,步關之轉首看去,驀地發現他居然遺漏了一個將步千歲抓回府裡來的最好人手。
「熙然。」他和千歲是孿生兄弟,上回他逃婚就是由心機跟他差不多的千歲逮回來的,這回換成千歲逃家,要逮千歲,當然得找這個與千歲半斤八兩的人來逮。
「啊?」打算盤打得昏天暗地的步熙然茫然地抬起頭。
步關之朝他勾勾手指,「別急著算帳了,過來。」
步熙然一手拎著算盤,呵欠連天地走至他的面前,在他數日未睡的臉龐上,有著又深又重的黑眼圈。
「你說,你有沒有辦法逮千歲回來?」步關之兩手環著胸,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在聽完這句話後,連呵欠都還沒打完的步熙然,張大了嘴,忽地一改臉上疲憊的神色,兩眼炯炯發亮了起來。
他誇張地咧大笑容,「太、簡、單、了。」
「當真?」無計可施的眾人不禁大喜過望。
「你們早該來問我這句話了,只要我出馬,你們就完全不需這般苦思頭痛。」步熙然自信十足地揚高了下巴,「我要逮千歲就像他當初逮我回來一樣容易,只需三兩下,我就可輕輕鬆鬆的讓他回家工作。」
步關之振奮地搖著他的雙肩,「有什ど餿主意就快點供出來!」
「嘿嘿。」步熙然相當樂意配合,「我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
他是個非常遵循禮尚往來的好哥哥,他早等著找個時機來愛護一下那個曾陷他於水深火熱,沒日沒夜逃亡還被人懸賞追趕的弟弟了,而這個機會,還不是他自動請纓,而是眾人拜託他的,所以他才會義不容辭的下海。
所以說,千錯萬錯,都不是他的錯,不論他將對步千歲做什麼事,那也都只是順從民意而已。
司馬聖歎看了他的笑臉一眼,「我看他是等不及想殘害千歲。」
「嘖,有夠沒良心的兄弟。」司徒震不斷地搖首,為他們步家的手足之情再次下了見解。
「說吧。」步關之一拳打斷步熙然維持很久的奸笑。
「上回千歲用一條金鎖鏈銬著我和飛煙,害我不得不乖乖就範回府。」步熙然興奮不已地搓著雙手,「這回,我要以十倍的手段來回饋一下。」
「喔?」眾人不以為然地挑挑眉。
「來來來,都圍過來。」他笑咪咪地朝他們招手,要他們都靠上前來仔細聆聽。
方聽完步熙然公佈的友愛弟弟計畫後,圍聽的眾人便腳步一致地大退了三大步,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名笑得亂邪惡一把的步熙然。
司馬聖歎顫抖地指著他的鼻尖,「你是不是人啊?」
「虧你和千歲還是孿生兄弟!」司空烈和司徒震異口同聲地吼向他。
步少堤捂著雙耳,不斷地對自己否認和催眠,「我什麼都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回來。」步熙然一手勾回想要不參加計畫的步少堤,「你全都聽得一清二楚,而且你還要配合著照我的方法把千歲逮回來。」
「可是那種手段,對三哥太殘忍了。」步少堤的兩眼泛滿了同情,實在是很不願對自己的親哥哥做出這種事來。
崇尚暴力的步熙然一拳敲掉他的抗議,「別老當個軟心腸的笨好人行不行?只要能把千歲逮回來,你管我用的是什麼手段!」
「但。」無論他怎麼想,這還是太。太。「再不把那工作一把罩的小子逮回來,我們遲早全都會累死!」步熙然乾脆改而在他的耳邊恐嚇,「你還想再沒日沒夜的工作下去嗎?你看看我們的眼睛,再這樣工作下去還得了?」現在他們紫冠府的人,隨隨便便走出一個去,恐怕都會嚇壞路上的行人。
「不想。」說到工作這點,身心已經夠疲憊的步少堤就很堅決地搖首。
「大哥呢?」步熙然再轉頭問向那個聽完計畫,就不發一語的步關之,「你累不累?」
步關之沉沉地吐出一口大氣,「很累。」得逞的步熙然兩手一拍,「想要不累就幫我一起把千歲抓回來工作。」
「用這方法,你有多少把握?」步關之也是有些擔心這個計畫的殘忍性和可行性。
「有把握到能讓千歲在回府之前,就叫他先把我們這些日子來所有堆積如山的工作全都處理掉,而且他一回府,馬上就會照你的意思乖乖找個對象成親。」呵呵,他的計畫是很完美無缺的。
步關之懷疑地抬高了兩眉,「你能讓千歲在外頭幫我們工作?」
「對。」步熙然非常看好這計畫的遠景,「我們只要在府裡喝茶納涼就行了,千歲會在外頭幫我們把那些沒人要做的工作都做完。」
步少堤也投上一筆懷疑票,「三哥會乖乖成親?」這哪有可能?
「那是秘密。」他賣關子似地不說完下文,只是坐在椅上蹺腳納涼,「到時你們就會知道了。」
「熙然,」步關之一手拎著他的耳朵,「老實告訴我,你部署這計畫已經多久了?」
原來這個弟弟一天到晚除了在工作之外,還不斷在想著冤冤相報這回事。
步熙然扳扳兩掌,笑得很陰險,「從我被迫成親的那一日起,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該怎ど把千歲給『友愛』回來。」
所有人在看了他那邪惡又自信無比的笑臉後,不約而同地聚到一旁角落去,小聲地討論著。
「喂。」司馬聖歎點點頭,「看樣子,他是真的很有把握。」
「照他的話做,也許千歲就真的會回來了。」司空烈也跟著附議。
「好!」步關之獨裁地下結論,「就照熙然說的辦!」
「二哥,你打算要怎ど對付三哥?」步少堤踱回他的面前,滿心不安地盯著他的笑容。
「首先,」步熙然徐徐咧大了快意的笑容,「我、要、餓、死、他。」
※※※
「再說一次。」
步千歲一掌緊按著櫃檯的邊緣,無法相信方纔他所聽到的話,和他先前所聽到的話全都一樣。
「本鋪無法兌現你的銀票。」銀鋪掌櫃擺著一張嚴峻的臉龐,死板正經地再次對他重申。
這已經是第十家了。
在他私人宅邸所儲存的食物皆已彈盡糧竭,想要上街採買食物的步千歲,在逃家近三個月,首次遇上了一個從未預料到的難題。
當初在逃家時,他就是認為隨身攜帶碎銀太過笨重,且又不利逃跑的這項因素後,他才改而帶走只要到銀鋪裡兌現銀兩的方便銀票,誰曉得,這反而成了他現在最嚴重的一個致命傷,一旦他手上的銀票無法兌現,那往後的日子,他的吃喝大事該怎麼辦?兩袖清風的餓肚皮嗎?
他實在是無從理解,他們紫冠府的銀票信譽向來甚為良好,為何在今日之前,他從沒有兌現方面的問題,而在今日他一上街後,他就發覺整座金陵城的氣氛好像在一夜之間都變了,他不但兌換不到生活所需的銀兩,而且他總覺得,無論何時何地,似乎都有著數不清的雙眼在暗地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更讓他感到渾身發毛的是,一家銀鋪不願幫他兌現就算了,這座屬於紫冠府的銀鋪也不願兌現,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該不會。有人在暗中搞鬼?
「為何不能兌現?」不死心的步千歲,壓低了不讓人認出來的嗓音,非要討個他可能會餓死的原因。
掌櫃制式地報出接到的訊息,「步熙然有令,凡持有紫冠府銀票之年輕男子,皆不許為他將銀票兌換成現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