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兩條直線
沒有交集
沒有相連
卻在莫名的牽引下
不小心交錯而行
四月一日,愚人節,也是信揚搬家公司和永安醫院的慶功宴。
或許這真是一場愚人的夢,雨箏不只一次這麼的想著。
當傅克濤牽著她的手,兩人盛裝一起走進會場,瞬間引起了如雷的掌聲,大家都知道他們是這次工程的負責人,也是公認的金童玉女。
「恭喜恭喜!」
「傅老闆年紀輕輕的,能有這番成就真不簡單呀!」
「傅老闆、方主任,我們以你們為榮!」
聽著句句恭賀的話,雨箏甚至有種錯覺,彷彿這是場結婚典禮,而他們就是一對深受祝福的新人。
傻瓜!她暗罵著自己,都過了愛作夢的年紀,怎麼還會這麼傻氣呢?但是,當傅克濤以那朦朧的眼神望著她時,總讓她輕飄飄得有如漫步雲端。
「雨箏,這就像場夢,不是嗎?」傅克濤攬緊了她的肩膀,想籍著她的體溫來肯定這是真實的。
〔這不是夢,而是你真的辦到了。」她舉杯向他祝賀,「我恭喜你。」
「別忘了,這有一半是你的功勞,好,就為了我們的成功乾杯!」
兩人的杯子剛剛碰上,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永安醫院的院長和院長夫人出現了。
雨箏立刻感覺到傅克濤的身體僵硬,她很清楚,這對他來說是多麼關鍵的一刻。
「握緊我的手,千萬別讓我昏倒了。」
在她耳畔響起他低啞的聲音,讓她也跟著緊張起來,左手和他五指交並,兩人像是命運的共同體,將要一起面對最後的考驗。
當傅克濤和雨箏手牽著手走到傅斯涵和楊倩如面前,現場除了悠揚的音樂聲,幾乎沒有人繼續交談,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最高潮的場面就要上演了,有誰捨得不仔細觀賞呢?
「歡迎兩位大駕光臨。」傅克濤招來服務生,親自端酒給他的父母。
「院長好、夫人好。」雨箏則微笑招呼。
「恭喜你成功了。」傅斯涵舉起香檳,眼中毫無欣喜。
「你一定很期待這一天。」楊倩如眨了眨眼,免得淚光湧現。
「謝謝,其實這沒什麼,不過……對於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來說!勉強也算是點小成就。」傅克濤這話說得又直又硬,完全不留情面。
楊倩如臉色刷白,顫抖的問:「是……是這樣的嗎?」
傅斯涵握住妻子的手,態度仍然堅定,「無父無母的孤兒確實令人同情,但那些不願回家的浪蕩子就另當別論了。」
「那也得看他的家是否還值得回去。」
「要等浪子回頭的那天,大概只能到墳墓前上香了,也罷,反正已經是陌路人,根本用不著去期待什麼。」傅斯涵轉向妻子,開玩笑似的說:「老伴,要是我先走一步,你就把我的遺體火化,隨便灑到高山或草原上,省得我還得聽不肖子孫的謾罵。」
「拜託你別說了……」楊倩如搖搖頭,忍不住眼眶泛紅。
這般殘忍對話,雨箏再也聽不下去,終於插口道:「夫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帶你去休息室?」
「謝謝你,方小姐,你人真好。」楊倩如深吸口氣,微笑道:「我有點感冒,吃了藥就想睡覺,我看我們還是先走一步好了。」
「才剛來呢!不跟我們一起切蛋糕嗎?」雨箏又問。
傅斯涵代為答道:「心意到了就好,總之祝福你們,希望貴公司鴻圖大展。」
傅克濤還想開口說點什麼,雨箏卻握緊他的手,以眼神示意他就此算了吧!
「方小姐,請你……多照顧他。」楊倩如聲音中帶著哽咽,轉過身去不再多說。
就這樣,傅斯涵和楊倩如只喝了半杯香檳就要離去,傅克濤和雨箏送客送到門口,看著他們坐進黑色轎車,逐漸消失在燦爛的夜景中。
宴會上的高潮已過,眾人又重新談天說地、喝酒跳舞,反正那是別人的家務事,他們只有看熱鬧的份,既然看過了,就可以忘了。
然而,傅克濤卻變得沉默,他不再志得意滿,不肯應酬寒暄,只是一杯接著一杯,不斷將威士忌灌入喉中。
「老闆,你不能再喝了。」一整晚下來,雨箏這句話不知說了多少次。
「我沒事,我酒量好得很。」傅克濤不是那種輕易聽勸的人,既然是他存心想喝醉,他當然很快就辦到了。
「來,我先扶你到休息室去。〕她不想讓他當眾出醜,自尊心甚強的他不會喜歡自己留下這紀錄的。
傅克濤總算肯乖乖聽話,畢竟他沒醉到那種程度,他還知道什麼叫禮節。
推開休息室大門,雨箏將他拉到長沙發前,先讓他乖乖躺好,又找了條毛毯給他蓋上,叮嚀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先去送客人。」
「等等……先給我一瓶酒……」他含糊不清的要求,領帶早已解開,頭髮也亂了。
「等我回來再說,乖。」雨箏撥了撥他的頭髮,轉身就把休息室反鎖,免得他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
當雨箏回到大廳,小櫻和小桃立刻上前敬酒,兩姊妹都喜孜孜的祝福她。
道了賀詞、喝了香檳,小桃就搶著問:「方主任,現在老闆的期望已經達成,接下來該有時間辦喜事了吧?」
「什麼喜事?」雨箏莫名的問。
「哎喲!這還用問嗎?」小樓掩著嘴笑道:「老闆事業有成,當然該成家羅!方主任你絕對是我們唯一的老闆娘,我們都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呀!」
雨箏聽了一怔,在她和他之間,真會有這種結果嗎?她不敢期待太多,就怕失落太深。因此,她只是搖頭道:「你們想得太多了。」
「才不只我們呢!全公司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就是說嘛!如果老闆不把你娶起來做老闆娘,我們可要跟他抗議喔!」
雨箏還是搖頭,「別胡鬧了,我很謝謝你們的好意,但這種事不能勉強,你們千萬別讓老闆聽到這些話,否則我會很為難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小櫻和小桃齊聲回答,眼中卻寫滿了不贊同。
晚上十點,宴會人群逐漸散去,雨箏送完了最後一位賓客,立刻回到休息室去,果然不出她所料,傅克濤已經醉得沒辦法好好走路了。
「老闆,你該回家了。」她扶起步履蹣跚的他,最近她「訓練」有素,連他這種大塊頭都搬得動了。
「呃!」傅克濤打了一聲酒嗝,還哼起周華健的歌來,「讓我送你回家……一輩子都讓我送你回家……」
他醉成這樣還能送誰回家?不過,如果兩個人的家就在同一個家,那麼誰送誰回家都是一樣的。
雨箏苦笑了笑,從他口袋拿出鑰匙,「我來開車吧!」
「你會開車?」儘管腦子不怎麼清楚,他還是挺驚訝的,「你簡直無所不能,你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她聳聳肩,扶他坐進車,替他綁好安全帶,當他像個五歲小孩似的。
把他安置好以後,她自己坐上駕駛座,很熟悉的就發動了引擎,對車內儀器不需任何研究,畢竟,她都看過他開車那麼多次,況且,每次車子維修時也是她負責送去的。
「你真的會開車?!」他仍然不敢置信,「你這麼小的身子,卻像個女超人。」
「老闆,請你先休息一下吧!我怕你等會兒就要吐了。」雨箏搖頭道。
傅克濤卻不肯安靜,他一喝醉就變得愛說話,打了個酒喝問:「你對我好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把車開離停車場,歪著頭想了一想,「因為……你看來很需要照顧的樣子。」
「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嗎?還是只有對我這麼好?」他雖然傻傻的笑著,問出來的問題可是很不簡單。
「嗯……等我想到答案再告訴你好嗎?」她只能暫時迴避一下了。
雨點飄落,窗外風景開始模糊,讓這夜顯得更加迷離,也讓雨箏有種不真實的感受,今夕何夕,他們將要在風雨中前往怎樣的終點?
沒多久,傅克濤拉開窗子大吐特吐,雨箏立刻停下車,又得仔細照顧他,這一晚彷彿永遠不會結束似的。
「還好嗎?」她拍著他的背問。
「都吐光了,肚子空空的,心裡也空空的。」他哈哈一笑,卻顯得有些落寞。
「這樣也好,落得清靜。」她如何不瞭解他的心情?只是不願去道破。
「說得對,乾乾淨淨,什麼都沒了。」他又笑了,只怕眼淚都要笑了出來。
她沒有別的話好安慰,只有說出一句,「我們回家吧!」
他靜默了幾秒,握住她的小手,「好的,我們回家。」
二十分鐘後,雨箏順利將車停好,兩人搭了電梯回到家裡,傅克濤隨手扯開領帶,把衣服丟得到處都是,雨箏就跟在後面一路收拾,活像他的老媽子一樣。
終於,他整個人倒向大床,她則替他蓋上被子,「老闆,你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