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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彤琤

  「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再怎麼說,擒凶畢竟是我們的職責,他們兩個只是過路客、眼見不平之事而仗義相助的好心人,就算他們真沒法兒趕回來給予幫助,在兇徒落網之前,我們自己也不可以離開。」

  「小姐,抓壞人的事,老爺自會派人來處理,犯不著以您千金之軀留下來坐鎮。」

  「對啊,您實在不該留在這兒的。」

  「不光是不該留在這兒,還有這喜堂,也一同撤了吧,本是好意想給刑爺跟華姑娘一個驚喜,可這會兒留著做什麼呢?也不曉得他們兩人什麼時候會回來,真是白忙了那麼多天。」

  「是啊、是啊,小姐……」

  受不了兩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的噪音攻擊,賀盈盈索性轉身就走。

  「小姐你上哪兒去?」

  「你們倆話這麼多,就讓你們說個夠,我出去透透氣。」賀盈盈沒好氣地說道。雖然性情溫婉,但並不表示她喜歡聽這些中傷人的話,更不可能會沒主見地聽從。

  「小姐,我們也都是為了你好……」

  「夠了,如果真為我好的話,你們就別再說了,我很敬重刑大哥跟清妍姊,你們誰再說他們的不是,我可要生氣了。」

  「我們沒人說他們的不是啊,不說別的,看在刑爺跟華姑娘救了小姐的分上,小青跟小紅可全都是打心裡感激著他們兩位,我們現在想說的,只不過是希望小姐能趕緊離開這兒,快回府裡去。」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樣子,小姐,咱們還是快回府裡去吧,抓淫賊的事自有人去辦,就算您關心案情,待在府裡頭一樣能關心啊!」

  「不一樣,感覺不一樣,我就是想待在這兒,不光是為了關心案情,我想等刑大哥他們回來。」賀盈盈堅持。

  「那要是他們不回來呢?」

  「對啊,像他們這種能飄來飛去的武林高手,行蹤不定的,上哪兒去都沒人知道,誰會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或是要不要回來這兒?」

  「好了,你們都別再說了,我相信我的預感跟直覺,他們一定是臨時有事、不得已才不告而別,但是他們一定會回來的,說不定一會兒後,在我們不注意的時候……」一邊幻想、一邊說著,賀盈盈帶著笑容轉身,想到後院走走。「一眨眼,他們就出現……啊──」正如同她所說的一般,像是平空出現似的,她的眼前一花,面前驀地出現一道人影,一下沒能反應過來的她嚇得叫了出來。「刑公子?」小青跟小紅吶吶地看著面前滿身血污的人,完全無法反應。

  「怎麼回事?清妍姊她怎麼了?」賀盈盈首先回過神來。

  「大夫!快,快幫我找大夫!」

  ※※※

  「唉……」

  在撲鼻的藥香當中,幽幽的歎氣迴響於室內,老人緩緩收起針,這是十五日來的第十五次歎息了。

  「怎麼樣了?她到底怎麼樣了?」看起來有些憔悴的青年人急問道;如同那歎息聲,這問題也是十五日來的第十五次發問。

  十五日了,自從十五日前帶著她回到客棧,搶劫似地上街抓回一名大夫先行處理她身上的外傷,接著再直奔桐城,將先行回桐城的老神醫劫回為她醫治後,他日日得問上一回,在老神醫的每一次歎息聲溢出之時。

  「她怎麼樣?為什麼她一直不醒來?那些外傷,您老不是說了,傷口處理得很好,復原的情形也很好?」異常的心焦讓他沒辦法等候那溫吞的回答速度。

  「沒錯,我是這麼說過,華姑娘身上的外傷被處理得很好,復原的情形也很不錯……」

  「那她為什麼不醒來?」宛如負傷的野獸,刑克雍冷靜盡失地低咆著。

  「刑大哥,你冷靜一點,無論如何,我們都先聽聽汪大夫怎麼說。」同樣感到著急的賀盈盈肩負起安撫的工作。在他將浴血負傷的華清妍帶回後,這工作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她的頭上,因為沒人有那膽子,敢在看起來像是要吃人一般的刑克雍面前,說上一字半句會惹火他的話。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十五天了,已經十五天了,從一開始的只有一口氣到現在,除了昏迷不醒,她還是昏迷不醒,這你要我怎麼冷靜得下來?」籠罩在一種失去她的恐懼中,這讓他感到無比的焦慮與不安。別說是冷靜下來,只要想到他有可能因此而失去她,他的心便疼痛得像是要死去了般,這讓他要如何能冷靜呢?

  「可你若不冷靜下來聽聽汪大夫怎麼說,又怎麼能靜下心來,好好想個辦法來醫治清妍姊?」

  柔柔的話語起了作用,刑克雍緊握住拳頭,閉著眼像是在強忍著什麼,之後睜開眼,適才那種幾乎瀕臨崩潰的樣子已不復見。

  「汪大夫,你說吧,她到底怎麼樣了?」擔憂的視線情難自禁地掃向那張更顯荏弱、引得他心憐不捨的蒼白玉容。

  「是啊,汪大夫,清妍姊姊她怎麼樣了?為什麼她一直沒醒過來呢?你曾說過,只要熬得過頭五天,她的生命能否存續便不成問題,可現在都已經過了十五天,為什麼她就是不醒呢?那些幾乎要讓她致命的外傷不是復原得良好嗎?」賀盈盈也是不解。

  兩人連聲的質問,讓老人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這一歎,讓刑克雍的心涼了一半,但他執意要得到一個答案。

  「你照實說,我承受得住。」

  「先前,因為她的傷勢過重,為了救回她,我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些刀傷上,可除了那些外傷,她的頭部也遭到了強烈的外力重擊……」

  「重擊……」刑克雍喃喃地重複。

  是的,重擊,他記得這件事;雖然事發的當時,他的視力因為邱誨所施的煙粉而失去了作用,但他聽見了一聲巨響,是她被一掌擊飛出去時跌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十天之前,華姑娘未能照老朽的預料般清醒過來,當時老朽便仔細檢查過了。華姑娘頭部所受到的傷害,嚴重程度並不下於那些外傷,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老朽能醫治她身上的外身,可卻沒法兒改善她腦中滯瘀不化的情形。想來,那也是造成她現今昏迷不醒的主因。」

  「怎麼之前都沒聽你說過?」緊握住那泛著淡淡暖意的小手,刑克雍亂了方寸。

  「先前不提,是因為你的心裡已經夠亂了,老朽不忍再讓你傷神,所以作主瞞了下來,但照這情形看來……」

  「怎麼樣?那她會怎麼樣?」

  「依老夫判斷,除非她腦中的血塊散去,要不,只怕現在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

  「是說,她會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刑克雍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老人又是一歎。

  「真的沒有辦法救她嗎?」定定地看著恬靜蒼白的嬌顏,刑克雍輕聲問道。

  「傷在腦子裡,沒人能說個准,現在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老人起身。「這兒已經沒有我留下的必要了,老夫會開幾帖藥方留下,到時你們按時餵她,日子說不得准,但持續下去,說不定能讓她腦中的滯瘀化開,繼而甦醒過來……」

  「如果……如果她不再醒過來呢?就這樣躺一輩子?」動也不動的,刑克雍輕喃,聲音之輕,像是他從不曾開口過一般。

  「唉……我說了,這症狀是誰也說不得准的,說不定一天兩天,也說不定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她可能會一輩子都不醒,也有可能下一秒就醒來,這完全就要看她個人的造化……」人生歷練豐富、知道情愛之磨人的老人搖搖頭。「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照顧這一類的病人很是辛苦,尤其要特別小心,希望你們能持之以恆,不要放棄她,要知道,不放棄,她的未來才有希望。」

  刑克雍不語,他聽見老神醫交代的話了,但他沒辦法做出反應,一雙眼直盯著那張惹人心憐的芙蓉嬌顏,整個人就像入定般,彷彿聽而不聞、靈魂與外界脫離了看他這樣子,兩個旁觀的人不由得同時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汪大夫,我送您出去吧!」體貼的賀盈盈接起送客的工作。

  似是無所覺般,刑克雍只是一個勁兒地緊握住那溫潤的小手,此刻,他的心是空的,時間的流逝對他來說已不重要的了。

  不會醒來了……她可能再也不會醒來了……這訊息一而再猛烈地撞擊著他的心,讓他無法思考,只能無可抗拒地承受那種陌生的、酸澀憫悵、懊惱悔恨的滋味,任其不斷地侵蝕著他的心。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多希望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她,可為何偏偏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的心好痛!看著她這樣,讓他的心比碎掉了還要疼痛……送完老神醫的賀盈盈一回來,看到的就是他化石一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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