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端詳這同樣有著奇怪邊緣設計的鳳形玉珮,她輕觸著那似是隱含玄機的邊緣。總覺得是她多想了,要不,她怎麼老感覺這一塊鳳形的玉珮,好像跟她放在家中的那一塊龍形玉珮可以合成一塊兒似的。
就在她感到困惑的時候,不期然的,她看到他裸露在被子外的強健臂膀,在渾然天成的漂亮古銅色中,有著好幾處明顯的燒燙傷痕──瞪著那些傷疤,華清妍的大腦功能有一度中斷。
一塊相似,又似是能吻合的玉珮,和讓人懷疑的燒燙傷,這過於巧合的兩者加起來,無端端地讓她興起一種荒謬的念頭,不過很快的,她便讓自己甩開了那奇妙的想法。
不可能!
當年救她的,當然是闕傲陽,在她稍稍清醒過來的時候,不是闕傲陽抱著她、送從火場中逃出一劫的她回房的嗎?這是她親眼所見的事實,雖然她之後就昏了過去.但她肯定她沒看錯。當初,不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下定決心想當他的妻,並從那時開始努力地學著一切想配上他的嗎?怎麼這會兒,她竟因為別人身上的一點小傷疤,而對這事實產生懷疑呢?
沒錯,一定是她多想的;眼前人身上的傷,很有可能是他跟闕傲陽一樣,也曾參與過救火的行動,可能是當年同一場火災,也很可能是之後他在別處幫忙救火而受的傷,而不論這些傷是哪兒來的,總之,她實在是不該胡思亂想的。
華清妍如此告訴著自己,但卻又忍不住地想著:傷痕的事可以解釋,那麼這玉珮呢
一龍一鳳,這已經是一種很容易讓人聯想在一塊兒的組合,更別提它們有著同樣奇特的邊緣,還一左一右,像是能湊合得上、變成一對似的,怎麼想,就讓人覺得可疑!
當然,這說不定是闕傲陽與他兄弟情深,所以一人身上有一塊?
但這說不過去啊!
龍鳳本成雙,兄弟之間用這個來表示彼此情誼好像怪怪的,更何況他們三兄弟中還有個商胤煒,若兩人分走了龍與鳳,那商胤煒要分什麼?
也或者……是她記錯了?說不定這兩塊玉其實只是巧合,出自於同一名家,所以有著同樣奇特的邊緣雕工,但實質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一一冒了出來,她不想多想,但下意識地就是會假設起所有可能的情況。
等到第二十五種的假設出現時,華清妍做下了決定!
忍著身上的不適,她默默地、迅速地穿妥衣物後,在不驚擾到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離開了屋內。
不想浪費時間在假設上了,不論真相為何,她都會找出答案;
找出一個合理的、能解釋一切的答案來,沒有人能阻止她。
沒有人!
※※※
經過四天三夜的跟監後,刑克雍放棄了。
他一直努力著,努力著想要理解華清妍的意圖,但到這一刻,他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了,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一點也不明白!
那一天,他其實早醒來了,只是跟她一樣,有著同樣的想法、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對方,所以他裝著睡,思量著該怎麼應對的對策,然後,他發現她對著他為她帶上的玉珮發呆許久,之後就整裝離開。
不放心的他當然是隨後跟上,跟著她直奔業郢、在夜半時分回到她業郢中都府的家。而當他憂心她將把兩人之間的事全盤對家人托出、正愁著自己該怎麼對兩位老人家交代之時,只見她像賊兒般翻牆入府,偷偷地摸進她的房中,從頭到尾沒驚擾到任何人。
他不知道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只知道她在房裡停留了一會兒後,接著便神色有異地出來,然後再次上路。而他,自然是繼續跟上,陪著她日以繼夜趕著路,先是到業郢郊區的某戶農家,然後再直奔現在的所在位置,也就是他們的出發點,單青鎮的鎮郊。
這四天三夜裡,他一直設法在揣測著她想做的事,但始終一無所獲。現在他很希望,在這一戶養鴨人家中,能得到他所想要的答案。
不同於前幾日,聽得人聲的他小心地靠近,想聽聽她的意圖,何以四處奔波。不辭辛勞地尋至這戶養鴨人家?
「請問找誰?」一名婦人從裡頭出來,問話的聲音中顯得有絲緊張感。
「我找杏翠,聽說她跟著夫家搬到這兒了。」立於門前的華清妍細細地看著婦人,幾分的面熟讓她懷疑,眼前的婦人就是她所要找的人。
「我就是,請問你是?」婦人疑惑地看著貌美多嬌的訪客,然後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地說道:「你是清妍小姐嗎?」
點點頭,對著當年照顧她的丫鬟,華清妍微笑。
「哎呀!真是清妍小姐,您長大了,是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他鄉遇故知,杏翠一臉的驚喜,暫時忘卻了她的憂慮,連忙問著:「您怎麼會來這兒呢?我們有幾年沒見了,從我嫁出後,怕有十年了吧?」
看著許久不見的杏翠,對著那一臉的驚喜,華清妍但笑不語,事實上,這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好把她滿腹的疑問問出口。
「小姐,快進來坐……呃,不是,還是我進去倒杯水給您好了。」沒注意到華清妍的猶豫,杏翠連忙招呼道,但未了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又改了口,而且臉上的表情稍稍變了下。
「不用了。」因為想著將問出口的問題,讓華清妍忽略了杏翠的異常之處,只是直覺地拒絕了奉茶的好意。
「可是……」哪有貴客上門,連一杯水都不奉上的道理?
「沒關係,我一會兒就走,你別忙了。」
華清妍的話,是打消了杏翠奉茶待客的意念,但她過意不去的感覺依舊存在著,就見杏翠連忙補充說明道:「不好意思,因為……呃……屋裡頭亂,對!屋裡頭很亂,所以不好讓您進去,還請小姐見諒。」
就算心有旁驚,華清妍也沒遲鈍到錯過那一份遲疑、似有忌憚的神情,她注意到杏翠在言談中,眼神曾似有芥蒂地朝屋內瞄了下。
當然覺得奇怪,但在華清妍問些什麼之前,杏翠便主動帶開了話題。「小姐怎麼會來這兒的呢?是路過的嗎?」
杏翠臉上困惑的樣子讓華清妍打消了追問之意。
「不是,我是特地來找你的。」當然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現會引發什麼樣的疑問,畢竟,業郢到這兒可不是一段短短的距離,若要說是偶然路過,也沒人會信。
「找我?」
「沒錯,就是找你,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一向就不是忸忸怩怩的人,尤其在這心急的當頭,因此放棄了旁敲側擊的迂迴方式,華清妍單刀直入地問了。
「記得,當然記得!那一年老爺壽辰之時,小姐直嚷著要親手為老爺做道甜湯祝壽,結果也不知怎地,在大家能發覺之前廚房竟著火了,而且小姐還逃命不及、被困在火場之中,差一點點就要釀成天人永隔的悲劇。幸好後來小姐被救出來了,要不,杏翠也沒能有今天,只怕早羞愧地追隨小姐而去,好彌補照顧不周的失職之罪了,哪還能嫁人,過這平平靜靜的十年呢?」至今想起那場大火,雖明知是過往之事,但杏翠的心頭還不免有幾分餘悸猶存之感。
當年,她正是隨身照顧華清妍的女婢,如果不是運氣好,有人肯在大火中街進火場救人,只怕她真的得陪葬以贖失職之罪,現在墳前的墓早比一個人頭高了,只是……「小姐,您來,就是為了這個?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杏翠,我問你,當年救我出火場的,是闕少爺對不對?」將問題問出口後,華清妍屏息以待。
她對過兩塊玉飾了,在不驚擾任何人的情況下,她偷偷潛回久違的閨房,也如願地取出那塊讓她塵封盒中、束之高閣的龍形玉。
經由兩相比對,事實證明,她從刑克雍那兒得來的鳳形玉珮跟這塊龍形玉珮果然是一對的。
多讓人驚奇啊!
本以為,這一切只是她自己多心,對於兩塊玉之間可能有所關聯的胡亂假設及猜想,總以為經證明後,她將會發現那些都是不成立的。
誰知道事實正好相反,當她把兩塊玉放到一塊兒的時候,那獨特的邊緣會一絲不差地相吻合,形成一幅龍鳳戲合圖,讓她驚訝得無以復加。
事情發展至此,她心中的疑團也就越滾越大。因為這實在是太不合理了,為什麼當年她從救命恩人,也就是闕傲陽身上拔下來的玉珮,會跟刑克雍的玉珮成一對兒呢?
為了找尋答案,不想驚動任何人的她只能求助於當年的侍女,也就是早已嫁人的杏翠,只是沒想到杏翠前兩年已隨著夫家搬遷,她這才會輾轉尋找至此,一個她怎麼也沒料到的地方,她起點的附近,單青鎮的鎮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