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姊,我知道這些話可能多餘,但我真的相信,鳳大哥他吉人天相,最後一定會沒事的。」懷袖叮嚀著,就怕看護的工作磨掉她二姊的信心。「記得嗎?大夫說過,只要他能醒,一切就會轉危為安,所以你一定要有信心,只要你有信心,相信鳳大哥能醒過來,他就一定能醒過來,然後一切就都會好轉了。」
「嗯,我知道。」君海棠點點頭,表示明白。
不好再多耽擱,懷袖極識相地自動退了開來,留給這一對等待考驗的有情人一個獨處的空間。
眼見君懷袖的離去後,就著碗緣,君海棠含住一口藥汁,接著俯身朝鳳秋官而去。
而唇交接,她一點一點慢慢地哺渡完苦口的藥汁讓他吞嚥下,接著重複,直到他幾乎喝完整碗的湯藥。
見他唇邊沾了些許溢出的藥漬,他停了下來,以他從沒見過的溫柔,輕輕柔柔地伸手以指腹幫他擦去。
稚氣蒼白的娃娃臉上恢復了光潔,她含住最後一口藥,再次俯身……一如以前每次的餵藥般,她柔軟的雙唇緊貼住他的,一點一點地把藥緩緩哺渡入他的口中,但這一回大大不同於以往,他的唇動了下,在她能反應前又輕動了下,而後反被動為主動……他吻了她,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徹徹底底又絕對地親吻住了她。
★ ★ ★
唇齒交接,那膠著的片刻如同永恆,直到他忍不住身上的痛,悶哼一聲。
她一驚,連忙從這相濡以沫的親吻中抽身,雙眸中因驚喜而飽漲的淚水順勢滑落,直直地滴落於他的頰畔。
醒了!他真的醒來了!?
她幾乎要不敢相信她所見到的了,上蒼真聽見了她的祈求,決定要把他還給她了嗎
心中的激動讓她無法言語,她只能淚眼迷濛地看著他,好怕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只是一場南柯美夢,若一不小心,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無蹤。
「君君……」他喚她,用他自己都驚訝的低啞噪音。
清了清喉嚨,胡亂地發著無意義的聲響,等抓回了平日說話的感覺後,他才正式地用虛弱的聲音發問:「怎麼了?怎麼哭了?」
她搖頭,搖落了兩顆晶瑩的淚,喉中梗著的那口氣讓她只能咬著下唇,什麼也沒辦法說。
「你……你在生氣嗎?」她的不語讓他只能胡亂猜測。
她又搖搖頭,表情是介於想哭跟想笑之間,因為太過於複雜,他只有看得一頭霧水的份。
她也不期望他懂,伸出手,拭去落在他頰邊的淚,試著要給他一個美麗的笑容,但有些失敗,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只有讓他更加困惑發生了什麼事,完全搞不懂她是怎麼了。
暗暗地做了幾個深呼吸,好不容易順過梗在喉頭的那口氣,不再那麼想哭了之後,她試著以正常的聲音、正常的表情,跟最正常的樣子來面對他。「你喔,都傷成這樣了,還使壞。」
還是有些不一樣,雖然君海棠已經盡力做到最自然的樣子,一副沒好氣似的,但那語氣中彷彿加了蜜一般,雖然是埋怨,但較平日多了幾分的嬌與柔,使得那埋怨聽起來女性極了,就像在撒嬌一樣。
鳳秋官沒有多想,傷重才剛剛清醒的他心情極好,因為一醒來便有香可偷。
「我只是有苦同嘗,想確定你嘴裡的味道是不是跟我一樣。」他咧嘴而笑,雖然不習慣這樣極度的虛弱感,但眼前的他因為心情太好而不在意那些。
他的提醒,令她想起適才餵藥的方式,這讓她有幾分的不自在。「別想歪了,那是因為你傷得不省人事,不得已中的辦法。」
「沒關係,我喜歡你這個不得已的辦法,讓我們有苦同嘗。」他扯開了一抹笑。「就像我想的一樣,你的味道也是苦的。」
她表情尷尬,真是哭笑不得。
也難怪她會懷疑他對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雖然不知道其他的男人怎麼對待心愛的女人,但用想的也知道,如果真是對待心上人,有哪個男人會像他這樣,說出這樣殺風景的話?
「你多休息吧。」極是開心能看見他的清醒,但她沒忘了他依舊傷重,仍需要多加休息。「大夫說你傷得極重,雖然我已用護住了你的心脈,但短期內還是得多休養,而且需要小心看護,要不,還是有生命危險的。」
他靜靜地看她將碗擱到一邊,而後幫他拉好被子,那種被照顧的幸福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探出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柔荑,不讓她離去。
「君君……」他喚著她,心中千言萬語,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哪裡不舒服嗎?」直覺以為他不舒服,她以另一隻摸摸他的額,測了下他的體溫
雖然有些費力,但他還是抓下她測體溫的手,連同之前緊握的,他用自己的大手將它們擱置在胸口止。
「你做什麼?」她沒阻止他,但也不解他的意圖。
「君君……」他深深凝望著她,愛笑的可愛娃娃臉上滿是認真。「你不逃了,是不?」
他的話有點沒頭沒腦的,但君海棠知道他在說什麼,身穿女裝的她本就嬌妍萬分,現下臉兒一紅,更是千嬌百媚,讓人不同得看疑了。
「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裝傻,試著抽回手。
「不!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他不放手,滿臉堅持地凝望著她。「之前我便想過了,也是想了之後才弄明白,為什麼之前你一直謹守著朋友的界限,不管我怎麼表示,你就是不願接受我對你的感情,甚至到了排斥的地步,可以說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幹麼提這些呢?你該多休息的。」直覺讓她就是要避開這話題……沒錯,她的心裡頭其實是認了,但她不想說破這些個東西啊,而且她也沒心理準備要面對這些,誰想得到他一醒來就是急著要說這些事。
「君君,我知道我以前的方式錯了,讓你懷疑我的誠意,以為我是在開你玩笑,關於這一點,我真的很抱歉。」鳳秋官開口,也不管她的逃避,以及是不是想聽,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自知之明,曉得他沒有多餘的體力可以浪費,所以句子裡沒有一句廢話,而且直接正中目標。
她迴避他的注視,想著要用什麼含蓄的方式,才能不嚇他又能表達她的想法,好讓他別再說這些根本就不重要的事了。
「因為總算弄清你的想法,所以我也總算知道該怎麼做了。」他逕自說著,虛弱地一笑後,說出他的決定。「我不逼你了!」
啥?她明顯一愣,為了他慎重而認真的決定。
「真的,我再也不逼你了。」怕她沒聽清楚,他又重複了一次。
「這意思是……你不要我了嗎?」她極力克制著,不想讓自己鬧笑話,但語氣中已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真的是太晚了嗎?在她她不容易下定決心,即使未來有變,也要回應他眼前的感情時,他竟決定要放棄她了嗎?
君海棠怔然地看著他,心亂如麻,根本沒發現他的慌亂。
「怎麼會?我怎麼會不要你?」他一急,岔了氣,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猛烈狂咳。
她一驚,連忙扶起他,拍撫著他的背要幫他順過那口氣,等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聲,整個人早已軟軟地倒在她的懷中。
「阿鳳?阿鳳?」她心急,以為他哪裡出了問題。
鳳秋官無言,只是緊閉著眼,一臉難受地躺在她的懷中。
「阿鳳,你別嚇我,你沒事吧?」
緩緩地,那對跟她一樣濃長卷密的長睫毛再次開啟,接著就看他扯出一抹更形虛弱的微笑。
「沒事,我沒事。」他說著要她安心的話,卻又忍不住地咳了兩聲。
她憂心,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只能擁著他,一再輕拍著他的背,用她從未表露過的呵護態度來守護著他。
「君君……」
「噓,你別多說話,先躺著休息,有什麼話,先把你的身體養好了再說好嗎?」她打算扶著他躺好。
「不!有些話得先說清楚,我不想讓你心裡頭有疙瘩。」他用著他少少的力氣環著她不放,不肯從她的身上離開。
「不用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學著他,她擁著他,螓首倚偎在他的頸項邊,側著臉輕輕貼著,讓兩人相擁的姿勢宛如交頸而眼的鴛鴦一般。
「你知道?」他有幾分的驚訝。
「是我自己逃避得太久了,不但漠視我自己的心,也一再誤解你的真意。如果你想放棄,不要我了,我不會怪你的。」她說著,聲音是她自己從沒想過的軟弱,而由於是呈交頸相擁的姿勢,她一點兒也不曉得側向另一邊的他一張臉扭曲成什麼德行。
「君君,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他想推開她,讓她看看他臉上的真誠表情,無奈他太過於虛弱無力,不但只能維持原姿勢,無力地掛在她的身上,就連聲調都是虛虛的,像是要散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