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已有人經過,你是故意躲起來的?」冷冽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地揚起。
「嗯,我躲得很好的,是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被推入了什麼樣的絕境深淵中,不知死活的君懷袖依舊是笑咪咪的。「我沒想到連你也跟著玩了,我躲了好久喔,差點兒都快睡著了,才正想著不玩了,你跟兩位總管便來了,所以我出來嚇嚇你,算是為這場躲迷藏劃下完美的句點……哎呀!」
隨著天地再一次的倒轉,被放置在他腿上趴伏著的君懷袖哇哇直叫。
「你做什麼?別……啊!」不解的質問因乍然出現的痛楚而中斷,繼而代之的,只聞得驚天動地的驚叫聲劃破整個林間。
心頭的火燒得正旺,闕傲陽聽而不覺地使勁兒打著她,就看結結實實的重擊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柔嫩的小屁股上,那蘊涵著內力的力道不但徹底且火熱地打痛了她的身體,也打痛了她的心。
從小到大,別說是打了,身邊的人連重話也捨不得說她一句,就怕讓素來喜樂無憂的純真心靈蒙上一絲一毫的委屈陰影。而今天,她竟然讓人打了!在沒預警的情況下,而且還是用這種不文雅的姿勢讓人狠狠地痛打著,嬌貴如她怎生受得了?
「別打我,你別打我……」放任直覺,本不明白哭泣之事的她痛哭失聲,那原本甜美的嬌顏哭得傷心欲絕,樣子好不淒慘可憐。「救命,好痛……好痛啊,雪兒快救我,雪兒快救我。快救我……」
知道怎麼也不能喊父皇,君懷袖只能喊著唯一所知的依靠,那聲淚俱下的可憐模樣讓闕傲陽不自覺地放軟了手上的勁道。
「嗚……雪兒……快救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努力地吸氣,想平定那較之上回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劇烈情緒。
聽著她的吸氣聲,就算沒想起上一次她哭到昏過去的事,聽著間歇的嗚咽,闕傲陽也打不下手了。
幽幽地一歎,他將哭得聲嘶力竭的她扶起,而後攬入自己懷中。
「別哭了。」知道她陌生於哭泣這種事,很可能再次因換氣不順而暈厥,他硬著聲安撫,同時對自己解釋,他這是防患未然。
「走開,我討厭你,你走開……」先是推拒著他的胸膛,接著又用力捶著他,讓他攬在懷中的君懷袖哭得好不傷心。
「我走開,那你要自己走回別院?」沒有任何的溫言蜜語,闕傲陽實事求是地分析。
他深知自己下的力道,在適才的盛怒下,他是結結實實、一點勁道也沒保留地重打了她一頓,經由這一頓打,這時候的她絕無法自己走回去,如果勉強,受罪的人也將會是她自己。
聽了他的話,她想像自己在屁股痛得半死之時還得自己走回去的情景,越想就越覺得委屈,連打他的力氣都沒了,只能攪著他的頸項,嗚嗚咽咽地掉著淚,活像是剛落水被救的小貓兒般,讓人不捨又心疼。
輕歎一聲,他抱起她,足不落地施展上乘輕功而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遠遠地響起他用深厚內力、對兩個已然僵如化石的左右手送來的幾句──
「傳令下去,收隊!」
*****
恍若大夢初醒,在收到唯一上司的千里傳音的密語後,商胤煒重重地捏了一旁的刑克羅一下。
「你幹麼?」平白無故被捏了下,原本還保持兩手攤開的僵化姿勢的刑克雍終於回過神來──這姿勢的由來是源自於一時的好心,想接下那從天而降、顯然會摔得鼻青臉腫之虞的小嬌客而來的。只是沒想到,他難得出現的好心是多餘的。
「我只是要確定一下,現在的處境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的。」商胤煒老實地說道,對於自己所看見的,至今還是覺得沒有真實感。
「那你大可以用自己來試。」吶吶地收回定格住的手,刑克雍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別瞪我,你老實說,你自己也覺得不可置信吧?」現在回想起來,商胤煒還是無法相信他所看見的。
老天,九堂院的傲主打了女人,那個他們所熟知的闕傲陽,也就是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終年冷著一張死人臉的闕傲陽,為了一個黃毛丫頭,他竟動了怒,而且還親自動手打了人?嚇人的是,不光打的對象是個女人喔,最讓人訝異的是他竟氣到失去理智,用這種教訓小孩子般、老實不客氣的打法,這說出去……誰要信?
「傲主他……」刑克雍顯得遲疑。是沒說出什麼,但也默認了。
事情的發展著實顯得怪異,就好比在女娃兒將落下的一刻,他本來已經遞補上去,可以安全地把人給接住,憑三人共事多年的默契,女娃兒的安危絕不成問題,這是很顯然的事,但怎麼地想不到,在最後一刻,他竟然沒接到人──因為闕傲陽推開了他。
這是為什麼?不信任他嗎?要不,為什麼要推開他?
「這不關你的事,我想問題出在傲主自己身上。」商胤煒回答他,也是到這時候,刑克雍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問將問題問了出口。
「傲主身上?」
「嗯,我想,傲主是想自己接住那個小姑娘吧?」商胤煒猜測。
「為什麼?」如果問題不是出於不信任,他很難想像這行為的起因。
一下子,兩人靜默下來,同時想到一個原因,那是人世間解釋一切莫名事件的最好理由,只不過這事要發生在他們所熟知的闕傲陽身上……立即的,他們否決掉這念頭。
「呃……我想,我們再觀察看看好了。」商胤煒如此建議。
「這正是我想說的。」刑克雍無條件附議。
「嗯,那就再觀察看看,沒其他問題了吧?」商胤煒拿出聯絡用的信號彈。
無異議,刑克雍沈默以對。
「那放信號彈,收隊。」
第四章
沒時間讓商胤煒或刑克雍觀察了,因為隔天過後,還有事要辦的兩人收拾了東西便離開,無緣見到問濤別院裡的任何變化……
其實也沒什麼變化可言的,日子就是這麼過著,在不經心間便一天天地過去了,若勉強要說有什麼不尋常的話,那大概是王不見王的態度了吧。
沒有人知道闕傲陽在想什麼,只知道,打從那一日找回險些迷失在奪魂林的嬌客後,他將哭到極倦而沈沈睡去的人兒交給下人,做了一番吩咐與交代,確定要讓她得到最妥善的照料之後,這位至高無上的九堂院院首便埋首於公事中,再也不過問這位他自己帶回來的客人。
不是很明顯,但跟尋人前的過分積極比起來,這顯得相當怪異。
當然,尋常人是察覺不出這份怪異的,畢竟是九堂院的院首,誰敢對這位宛如天神般的主子存疑?再者,就算有人察覺到了,那又如何?天威難測,就算對院首的作法感到納悶,也沒人敢問。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平靜地過去。
「懷袖小姐好。」
「今天玩什麼啊?懷袖小姐?」
一路走來,對著甜美笑容的君懷袖,遇上的僕役紛紛問好。
「王大嬸、蔡婆婆、田大叔,你們也好,我們要去涼亭那邊玩兒,可以的話,要不要一起來?」按照慣例,先是跟大家問好後,君懷袖才交代清楚自己的行程。
不光是在問濤別院裡,打從以前就是這樣,這儼然是一種習慣,懷袖總是甜甜地對大家打過招呼後再交代自己的去向,然後邀著得空的人一塊兒加入她的遊戲。
「是啊,有空的話一塊兒來玩嘛,懷袖小姐說是要幫大家上卦算命吶。」清風開始招攬生意。
「聽說很準的喔。」明月跟著應和。
「什麼聽說,人家是真的很準的嘛。」皺著可愛的小鼻子,君懷袖糾正。
那稚氣逗人的模樣,讓看的人忍不住發出會心的一笑。
一路說說鬧鬧的來到涼亭邊,等到懷袖磨磨蹭蹭地擺足了所有大師該有的小動作後,身邊已經圍了不少想一探究竟的人了。
「懷袖小姐,這到底是成不成啊?」搶得第一順位的福伯禁不住問。
「福伯,當然是成的,這可是我最拿手的,連我師父都說了,我什麼都學不來,就只有占卜這一方面有天分。」學著老成的聲音,懷袖笑咪咪的。
在被痛揍一頓後,她是一天玩得比一天來勁兒。不是因為那一臉和氣的商總管在離去前對她所做的開導,事實上,在知道被揍是因為被關心著的原因後,她反而是更加的氣悶。
無法不氣悶,因為她完全的不明白,既然說是擔心她,那為什麼擔心她反而要打她呢?再怎麼說,雖然讓關心她的人擔足了心是她不對,可好歹她也算是身涉險境,而且又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算做了些什麼惹人生氣的事,也不是她故意的,把事情始末好好地跟她說,她能明白、會懂的,犯不著抓著她就是一頓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