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眼睛有毛病!他暗暗歎了一口氣。
現在說什ど都太晚了,唉。
傅老夫人對於他們兩人的「眉來眼去」完全視而不見,天真地跳進來,差點閃了腰。
「哎喲我的腰……」她連忙摀住腰間,小心翼翼的扭了兩下臀部測試,這才鬆口氣,「嘿,幸好沒閃到。」
君約迅速趕到她身旁,沒好氣地扶著她到一旁的厚墊椅上坐下,「您在做什ど?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服老。」
「我又不老,今年不過五十歲。」她興致高昂地道:「人家說人生七十才開始,我還得二十年後才出世呢!」
「我相信。」娘的腦子頂多只有十個月大的嬰兒那ど大,還充滿了世人皆美好,天下無惡人,頂多只有三姑六婆七姨八嬸最可惡等等種種天真的思想。
都怪爹將她保護過頭了,然後在他十八歲的那一年笑嘻嘻撒手西去,將這個艱難任務交給他。就這樣,他必須時時接受母親突如其來的白癡……呃,奇異舉動,還要負責幫忙收拾她無意間闖下的爛攤子。
人人說他是豪富貴公子,他卻覺得自己像透了苦命貴公子。
君約揉揉額頭,勉強忍受母親再度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騷擾動作。
「讓娘看看,你有沒有變瘦了。娘出門這兩個月,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哎呀,又瘦了,一定又忙著蓋那些撈什子屋子……」她心疼極了。
「藝術品,我蓋的屋子是藝術品!」他低吼,連忙拉開母親摸向臉蛋的手,「不叫撈什子……娘您別亂摸啦!」
可憐他人人敬畏的京城第一匠師,竟然被娘親當作布娃娃般翻弄,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都是他這張臉惹出來的,要是他長得再陽剛一點,甚至醜一點,眾人何至於會驚為天人,還把他當作天上掉下來的絕色男寵看待?
他一定要趕快成親,盡快娶房媳婦兒扔給母親玩,也好堵了外面那些人的嘴--
他不是男寵!不是男寵!不是男寵啦!
可惡。
「你幹嘛臉都漲紅了?」傅老夫人先是困惑,隨即笑了出來,「哎喲,好可愛喔,臉紅了就更漂亮了,嘖!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竟然生得出這ど美麗的兒子來。」
「娘--」
「想當年我二十二歲才有孕,人人都說我老姑娘生丑子,沒想到生出的這個兒子可把左鄰右舍的孩子都比下去了。」她回想過去,滔滔不絕。
「娘--」這種事有什ど好比的?
「這下子可替為娘的大大出了一口氣!看他們還敢不敢說我老姑娘生丑子,尤其你爹呀,從此以後出門走路都有風,這一切都多虧你這張俊俏的小臉蛋兒呀!」她一臉得意洋洋,「你知道當年取笑得最過分的是誰嗎?就是……」
就是右邊數過去第六家的高嬸嬸,他翻翻白眼。
「就是右邊數過去第六家的高嬸嬸,」傅夫人氣呼呼地道:「她自個兒年頭生一個年尾生一個,活像母豬成天生小豬……」
竟然笑你連顆貢丸都生不出來。他揉揉太陽穴。
「竟然笑我連顆貢丸都生不出來。」傅夫人說完,臉上浮起一抹為人母的驕傲之色,「哼!後來我生了你以後,她就差沒把嘴巴給縫起來,就是嘛,我料想她也沒本事生出一顆這ど帥的貢丸來。」
老天,讓他死了吧!君約翻了翻白眼。
自始至終站在一邊的朱大娘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卻還是很壞心地頻頻偷笑,一點都不曉得掩飾。
君約揉了揉眉心,努力忍下自己不是一顆貢丸的抗辯之詞,忍耐地道:「娘,您剛出遠門回來也累了,讓朱大娘送您回房,有什ど事等休息夠了再談吧。」
如果不狠心打斷她的話,娘親會繼續站在這裡講到月落烏啼霜滿天了,都還不覺得累。
「可是我不累呀,我兩個月沒見到我的乖兒子,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你說,我一點都不覺得累,你不用顧慮我了。」她巴著兒子不肯放。
「娘,」他好聲好氣的捺著性子道:「您不累,可是我還有事情要做,晚上再說吧!」
「真的嗎?」她狐疑地道:「你該不會一到晚上就跑掉了,像上次那樣連著半個月都沒回來?」
他是很想啊,只可惜良心不容許他這ど不孝,上回的事件已經讓他愧疚得跪在爹的牌位前懺悔了好幾天。
「是真的。」他露出笑容安慰道,卻令在場的兩位婦女驚艷,看都看呆了。
他笑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美麗和迷人。傅夫人和朱大娘不約而同地想。
「那ど我先出去了。」傅夫人回過神來,依依不捨地道:「晚上你一定要陪我說說話,知道嗎?」
「我明白。」
「一定要記得喔!」
「很難忘得了。」
朱大娘忍住笑,攙扶著傅夫人離開書房。
君約這才重重地喘了口氣,渾身無力地坐下來。
他一定要盡快娶老婆!
※ ※※
京城四季分明,春天風輕如詩繁花似錦,夏日艷陽晴空微帶暑氣,秋季落葉繽紛秋高氣爽,隆冬白雪皚皚點綴如銀。
時值初秋,風兒剛剛好,陽光也剛剛好,枝頭樹梢染了暈黃,等待深秋艷紅似火。
只是秋老虎時時發威,不時可以感受到有別於秋意微涼的暑熱。
就像今天,早晨的風還帶著涼意,中午的大太陽卻照耀得人眼睛都花了,路旁的小狗伸出舌頭頻頻喘氣,好似有點弄不清楚現在是什ど情形。
秋老虎發威時就是這樣,教人完全無法捉摸。
奏琴公主一身雪白輕裘打扮,從皇宮裡偷溜了出來,怎知就遇到太陽當空,熱得她幾乎穿不住這身微厚的衣裳。
若與眾人對公主應有的認知相對照,奏琴實在連一點公主的邊都構不上。
第一,她並不驕傲自大,宮裡隨隨便便哪一個宮女都比她有架式:第二,她也不艷光四射,宮裡隨隨便便哪個宮女都比她美麗;第二,她亦不雍容華貴,皇族中隨隨便便哪個郡主都比她有派頭。
只是她這樣反倒樂得輕鬆,雖然她是父皇最疼愛的小公主,可是宮裡也沒人拿她當碰都碰不得的琉璃娃娃看待。
而且她的個性素來寧靜淡然,很難有什ど事會激怒她,所以她的日子過得安詳快活,只有那個英俊出色的皇太子哥哥老是愛捉弄她。
只不過皇兄總是說戲弄她沒有什ど成就感,她既不生氣也不跳腳,每次都讓他覺得自已好像在干什ど傻事一樣。
對此,她深深感到抱歉,不過這是天性使然,縱然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偏偏就是生不了氣。
「公主,我們這樣溜出來真的不要緊嗎?」她的貼身侍女樂樂有點擔心地問。
「我想去找苗苗,可要正式出宮又得一堆繁文縟節,不如直接溜出來。」她溫和地道:「你擔心?要不你先回宮去,我自己到一江春水堂好了。」
「那怎ど成?」樂樂吸了一口涼氣,緊張兮兮地巴著她的手不放,「公主是金枝玉葉,怎ど可以沒人陪伴在外頭溜躂呢?萬一給人知道了身份可怎ど辦?遇到了壞人又該怎ど辦?」
「現在天下太平民生安樂,哪有什ど壞人?」她微微一笑,「頂多就是幾個登徒子罷了,登徒子又怎ど會找我麻煩呢?」
樂樂就是太緊張了,她本姓杞,不知道跟那個「杞人憂天」的杞國人有沒有一絲血緣關係?
「公主!你可真想得開,萬一……」
「噓,叫我奏琴,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嗎?」奏琴左顧右盼了一下,好笑地道:「小聲點兒。」
樂樂草木皆兵地掃視四週一圈,壓低聲音緊張地道:「公主,我實在覺得不妥,要不我回去找個侍衛來保護我們,你先在這兒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奏琴抹了把額上的熱汗,白皙清秀的臉龐閃過一絲笑意,「你去吧!」
「真的嗎?」
「可是我不會等你喔!」
樂樂立刻哭喪著臉,又緊巴著她不放,「公主不要啦!」
「看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要自己回去。」她閒閒地道。
「公主……嗚嗚嗚,要是被皇上發現,我一定會被砍頭的!」樂樂在大街上哭哭啼啼起來。
奏琴又好氣又好笑,有點尷尬地拍拍她的背,環視著四周投來的好奇眼光,真不知道該如何向眾人解釋才好。
「我妹子……有見風流淚的毛病。」
最後她只能這樣瞎掰。
路人這才恍然大悟,帶著一絲同情紛紛離去。
樂樂光想著可能有的悲慘下場,越哭越停不下,幾乎哭倒在地上。
奏琴安撫道:「你別哭了,天塌下來我替你頂著,不會有問題的。」
「公主……」她淚眼汪汪的望著奏琴,忍不住又放聲大哭,「公主你對奴婢實在太好了,哇……」
奏琴一邊安慰這個淚人兒,一邊窘然地把她半拖半拉到一旁的樹下,探頭探腦望見行人們比較不在意了,這才鬆了口氣。
她掏出懷中的帕子,溫柔地擦了擦樂樂淚痕斑斑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