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兒?」衛揚看向她,以她的意見為意見。
她點點頭,畏生的嬌顏堆滿了鼓勵之色,要他盡力救人。
因為她的示意,即使雷毅流露出懷疑的表情,但衛揚一點也不以為意。
像是沒看見雷毅那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看輕人的慷慨就義神態,衛揚只顧專心的診視華麗馬車內的病人,在餵下一顆特製的解毒丹之後,他為昏迷不醒的病人施針、運氣、排毒,直到解去忘魂草的毒性。
喚來雷毅,在他神色仍驚疑不定時,衛揚隨口念了祛除餘毒的藥名,不忘叮囑一些照料中毒者所該注意的事項。
之後,總算一切問題都已解決,衛揚牽著燕驕娃的手,兩人送走了這一票不停對他們千恩萬謝、實際上卻連累燕家兩父女鬧意見的人們。
此刻,只剩下他們兩人,在回谷的路上,一直靜默的燕驕娃忍不住輕歎出聲。
「怎辦?」緊握住他牽執的大手,她不安的低聲問著。
她沒提,但衛揚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順口安撫她。「別擔心,爹他只是一時拉不下面子,沒事的。」
「衛……」停下腳步,她軟軟的喚著他,稚兒般單純的美顏有著不解。
「怎麼了?」衛揚陪著地一塊兒停下腳步,俊美絕倫的臉龐正對著地,寶石一般晶燦黝黑的瞳眸倒映出她清麗無雙的嬌顏。
「我不懂。」她低喃。「不懂爹爹為何要生氣?」
「驕兒。」他輕歎,直覺地將一臉沮喪的她擁入懷中。
「衛,驕兒做錯事情了嗎?」她的聲音由他的胸懷中傳出,聲音悶悶的,除了不解,還顯露出她的不開心。
她不懂,她只是想要救人而已,為何爹親要生氣呢?
「你別多心,驕兒怎會做錯事呢?」他拍撫著她的背,輕哄著,完全沒發現他對她驕寵的態度,比起燕青嵐,那真是青出於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爹生氣,他好生氣。」因為是他,她全然不設防的道出她心底的憂慮。
「不會的,爹他怎可能會生驕兒的氣?」衛揚說的是實話,一直以來,燕青嵐要是心裡有什麼不愉快,至多就是對他吼一吼就算了,說什麼也不可能把氣出在燕驕娃身上。
「那爹為什麼生氣?」她執著於這個問題。
無法不執著,因為她從沒見過大發雷霆的燕青嵐,這回突然讓她發現她的爹親有著地所不熟悉的一面,那讓她感到不安,害怕是她哪裡做錯了。
「爹生氣……那是因為爹他不喜歡外邊的人,不喜歡我們跟外邊的人接觸。」他勉強找出一個解釋。
「……」她思索著他的話。
「喂!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啊?」小饅頭遠遠地跑來,氣喘噓噓的嚷著。「快點,快點回去,燕大夫他……他說……」
「他說什麼?」見她喘成那樣,衛揚示意她先喘口氣。
小饅頭停了下,真的用力的喘了好幾口氣,稍稍順氣了之後才驚爆內幕口至
「他說他要離家出走!」
「我說燕老大,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聾伯嚥了口口水,額上冷汗直冒。
冒冷汗的人不只是他,啞姑也是一頭冷汗,乾笑道:「別這樣,你該清楚,衛揚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疼驕兒,所以不忍拂逆她的意,才會跟你唱反調。」
「是啊、是啊!他不是故意的。」
「再說,驕兒這孩子心腸軟,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實在不是故意要拂逆你的意思,你就別同她計較了。」
「沒錯、沒錯!」
啞姑一說完,聾伯就接腔,兩人一搭一唱,像在講相聲似的,聽得燕青嵐的心情更是值上加煩。
「你們夠了沒?」他低斥,不耐煩的掃了他們兩人一眼。「我自己的女兒,我還會不瞭解地嗎?」
「那既然知道,還鬧什麼離家出走?」啞姑小聲嘀咕。
燕青嵐聽見了,要不他也不會再次歎息出聲。「唉!你不會懂的。」
「你不說,我們怎麼會懂?」這回換成聾伯咕噥了。
沉默了好一下,燕青嵐又歎氣了。「驕兒她……她真是越來越像她娘了。」
這點,啞姑跟聾伯皆有同感。
「是啊,驕兒她越大越標緻,模樣兒長得真是越來越像她死去的娘親,纖柔嬌雅就像朵花兒似的。」啞姑道。
「不但是外貌,就連性子也是。」聾伯不禁回憶道。「我還記得大嫂她個性恬靜、溫柔婉約、心腸軟得不像話,那時有不少登門求診的人,就因為大嫂的求情,才得以讓燕老大你醫治。」
當然啦,那是運氣好一些的,遇上了驕兒那好心腸的娘親,在她的說項下,燕青嵐就算不情願,但看在愛妻的面子上,也不得不施以回春妙手、救人一命。
然而,也就因為這樣,燕青嵐分外痛恨那些積怨於他,卻誤傷他那性情溫婉善良的妻子,甚而害他愛妻送上一條命的江湖草莽,也才會自那時起,發狠下了任性至極的重誓,除了至親愛女之外,那一身的醫術再也不救治任何一個人。
不過,這些都是前塵舊事了,跟驕兒像她娘親似乎沒啥關聯,現在該先關注研究的,是燕老大到底在想什麼才是……聾伯求救似的看向啞姑,只可惜,後者無能為力,也是一臉茫然。
「很多人說我沒心少肺,是個冷血、沒心肝的禽獸。」燕青嵐知曉他們不僅自己的意思,於是語出突然的再說道。
「那個……其實作不得準,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脾氣跟性子。」聾伯乾笑。
「就是嘛,旁人不瞭解你的苦衷,就隨他們說去,你不也一向都不在意的嗎?怎會突然說起這個?」啞姑覺得奇怪。
「我想說的是,我的確就是那樣的人。」燕青嵐直言不諱。
「……」聱伯與啞姑互看一眼,燕青嵐講的這個話,讓他們沒法兒接下去。
這要怎麼接?
是該安慰他,說他其實沒有那麼冷血?
還是附和他,說他其實真就是那麼冷血?
「你們不用接話,只要聽我說就好。」白了他們一眼,本來就不指望他們接話的燕青嵐續道:「這樣的性情,更加凸顯出我對驕兒她娘親的那份感情,如今,驕兒越來越像她娘……」
幽幽一歎,燕青嵐住口不再往下說,聾伯、啞姑驚疑不定的互望一眼。
這意思,該不會是……
「我說……」輕咳了一聲,啞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了。「燕老大,你說的意思,該不會是……是我們想的那種意思吧?」
對女兒的那份異常疼愛,如果只是單純源於一種父親對女兒的愛意,那麼就算是再怎麼樣的過分,也都算正常,但、但要是事實並非如此呢?
聽他剛剛的意思……要命!這燕老大該不會把對妻子的愛全轉移到女兒身上了吧?
就算再怎麼離經叛道、再怎麼視道德禮教如糞土,但愛上自個兒的女兒,這事……這事真是太過分,也太過違背倫常了!
「呸!我還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齷齪,我只是擔心,還在擔心的階段!」見兩人驚疑不定的表情,燕青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們一定想歪了。
「什麼嘛,原來只是擔心而已,幹麼講得那麼嚴重的樣子,真嚇了我一跳。」啞姑白了他一眼。
「我無聊、我多事、我未雨綢繆,不行嗎?」燕青嵐瞪回去,憤道:「驕兒她越來越像她娘了,我會有這一層的顧慮,你們能說我的擔心是沒有道理的?」
啞姑看向聾伯,兩人同時想起燕青嵐對亡妻的那一份深情摯愛,面面相覷,還真沒辦法接話。
「就算不提那一層顧慮跟擔心,就光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看,我也沒辦法接受那種女兒再也不是我的、她就要被衛揚搶走了的感覺。」沒打算讓他們接話,燕青嵐逕自憤怒的說道:「所以在我失去理智、真做出什麼之前,你們說,難道我不該先避著點?」
室內沈默了好一會兒,啞姑摸摸鼻子,點頭認同道:「這倒也是啦,要是等到哪天老大你氣得失去理智,真做出棒打鴛鴦、造成兩方傷害的事,似乎比現在離開更糟糕。」
言下之意,她也贊同燕青嵐離開女兒一陣子,省得那份對女兒的愛讓他失去理智,做出造成傷害的事。
「但現在還不行吧?衛揚他雖然很認真,又雖然資質奇佳,確實在這幾年內學了不少,但總還沒到出師的地步,這時若丟下他們不管,似乎還不是時候。」聾伯雖贊同,但還記得現實的一面。
三人相互看了一看,陷入一陣沈默。
「不然,就等衛揚出師時再說好了,到時我們無後顧之憂,也能走得安心些。」啞姑做出結論,沒人明說,但擺明了她到時是會跟著燕青嵐一起走的。
「我也覺得這樣較好。」聾伯也是一樣存著共進退的心,於是勸道:「燕老大,我看你就再忍忍,忍到衛揚他出師,把該學的東西全學精了、有足夠的能力妥善照顧並保護驕兒的時候,我們再離開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