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賴空調設備的先進,室內的溫度是怡人的適中,但律堂只覺得冷,打從心底冷了起來。
他瞭解她,知道她不會說謊,也知道以她的善良是絕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玩這種讓人心寒的把戲,可就因為他比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她的真、她的善、她的美,所以他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但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忘了他呢?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忘了他的,這一切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不喜歡說我的事,那你可以說你的,說你是誰嗎?」終於察覺他的僵凝,可是她只單純地以為他是不想說她的事,還好心地幫他找別的說明辦法。
仍在自欺欺人地說服自己的律堂,因為這幾句話而失去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動力,她的話幾乎要將他打入了地獄。
她真的……忘了他了?這念頭像針一樣地深深刺疼了他的心,他看著她,覺得世界在他的腳下一寸又一寸地崩塌。
「你……忘了我?你竟然忘了……我?」看著她,他的心一分分地冷去,那只屬於她的溫和表情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不信與震驚。
看著他大受傷害的表情,那一顆單純無垢的心莫名地也跟著糾結了起來,她覺得有些的難受,同時也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竟造成他如此巨大的傷害?
伸出手,她想觸摸他那滿是傷痛的俊顏,但他避了開來,用一種讓她揪心的哀傷看著她。
「我不信,我不信你真能忘了我!」搖著頭,剛強的臉上出現了六月雪一般罕見的脆弱。
他不願相信,她已不記得那些屬於他們兩人的過往回憶,但她真的忘了,忘了他,忘了那些屬於他們的過去……空氣中充斥著一種讓人心痛的沉默,未了,像頭負傷的野獸般,他發出沉重的悲鳴──
第二章
悲切的怒吼並不能表達律堂心中痛楚的千萬分之一,那種剜肉刮骨似的劇烈疼痛依舊蔓延於他的胸臆之間。
他震驚、他悲痛,不敢相信那些他視為珍寶的美好回憶已不在,她忘了他,徹徹底底、沒有一絲印象地全然忘了他。
「你……你怎麼了?」讓他的狂吼嚇了一跳,安琪怯怯地看著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對上她純真、充滿困惑的水靈雙翦,裡頭的不明所以跟不知所措再一次地傷了他。
毀滅了,他的世界就此毀滅了,因為她的遺忘……「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忘了?」理智被疼痛給湮滅,過大的衝擊讓他忘了該對她的小心翼翼、忘了該有的溫和寵護,大手抓著她纖細的肩,猛地一陣搖晃,想質問出他要的答案。
張大迷惑的水靈大眼,安琪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的問題。
「該死!該死的!不准你這樣看著我!」那彷彿看著陌生人的眼光,讓他更加地憤怒,因為那不是她該有的眼神,不是他的喬若所該有的眼神啊!
「不能看你嗎?」不但他的意思,柔美的嬌顏顯得更加迷惘跟困惑了。
對上她無偽的迷惑表情,無力感湧上心頭,再加上被遺忘的濃厚挫折感,律堂的心簡直就快炸開了。
「啊--」不忍傷害她,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地再次狂吼一聲,之後忿然地放開她,直直朝臥房外的會客室衝去。
安琪覺得有些的莫名其妙,在她考慮著要不要追上去問清楚事情的原委之時,門外頭已傳來可怕的撞擊聲。
沒時間去細想,擔心他,她赤著雪白的足便往外追去,一到門口就看到他赤紅著一雙眼,正毀滅著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住手、住手!」她急切地呼喊著,但不是為了自己,全是因為他。
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念頭,但她就是知道,再不制止他的話,他會傷害他自己。
是的,他自己,而不是她。
不該是這樣的,因為所有事情再明朗也不過,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怒意全來自於她,可怪的是,她就是沒有怕的感覺,一丁點兒也沒有。即使他摔東西的場面,驚天動地得像是想毀滅一切似的,但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信念。她就是知道,即使他毀滅了一切也絕不會傷害她。
也因為如此,她唯一有的感覺是擔心,她好擔心他;直覺告訴她,要是他再不停手,只怕他要毀滅的就不只於那些物品,而會是他自己。
只可惜她的關切猶如石沉大海般,對於她急切的叫喊,律堂恍若未聞,仍舊極盡所能地破壞著他所能見到的一切。
檯燈,砸了;花瓶,碎了;就像是颱風過境,而他正是暴風的中心,一面發著可怕的嘶吼聲,一面盡全力地將所有能移動的東西拿起、摔了個粉碎。
不經意中,一塊彈射起的玻璃直直掃過他狂怒中的頰,電光石火之間,一道泛著血珠的血痕立現,看得安琪一顆心像是讓人揪住了一般,痛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夠了,我說夠了!」不知道怎麼制止他,安琪只能用最原始、也是最笨的方法,整個人撲上前去,用她自己的身體緊緊環抱住他。
理智回來了,在她的環抱之下。一向就是如此,那柔柔的懷抱對他而言,就像是孫悟空的緊箍咒一般,即使是在他盛怒之中,永遠是唯一能馴服他的法寶。
「別這樣,你別傷害你自己。」緊緊環著他,滿是擔心的她細聲輕哄著,不願意再見著他傷害自己的場面。
環繞在他胸前的手臂,讓律堂所有外放的凶殘之性盡數收斂起來,閉著眼,僵持了大約有三秒鐘,他頹然地放下高舉的小茶几,而後在同一時間反身回抱著她,像個溺水者般,緊緊、緊緊地抱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他低語著,語氣中有太多的悲傷,讓安琪沒來由地紅了眼睛
她知道是自己傷了他,雖然不懂為什麼,但她明確地知道,他受到的任何傷害都是來自於她,只是他不願也不忍傷害她,因此他只能傷害自己,好減輕她帶給他的疼痛。
不捨啊!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她只要看著他傷害自己,心頭自然地就衍生出一股捨不得的感覺。
全怪她,要是她記得以前的事,說不定就能明白這一切,也就能知道她到底是哪裡傷害了他,而她也就能知道,該如何才能避免像現在這樣傷害他。
「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心中充滿了許多她不明白的愁,即使是她從醫院醒來,感到一身的疼痛之時,也都沒有此時心頭的難受來得讓她難過。
對律堂而言,她的道歉只是再一次地提醒他,她遺忘了關於他的一切;別說是撫去他心中的那份疼痛感,相反的,他傷痕纍纍的心像是又被多劃了幾刀,那份疼痛幾乎要奪去他的呼吸、他的生命。
「若若……若若……」他喊著她,用他的靈魂、用他的生命,多期望他剛剛所面對的一切全不是真的。
她柔順地任他緊擁著,只要能阻止他繼續傷害自己,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失控的心緒慢慢地沉澱了下來,驀地,律堂的視線瞄見滿地的碎玻璃,憶及她在有地毯的房內喜歡赤足的習慣,律堂大驚,焦急地抱起她,連忙往臥房而去。
「沒事吧?你沒事吧?」連忙檢視她的雪白玉足,對著上頭的斑斑血痕,律堂的憂心溢於言表。
該死!真是該死!他竟讓她受傷了?
「沒關係,不疼的,真的!不疼的。」怕他擔心,安琪連忙保證,柔柔的語氣溢滿了讓人心憐的勇敢。
「傻瓜!弄成這樣,怎麼有不疼的道理?」他輕道,動作輕柔地為她挑去玉足上的玻璃碎片,心口脹滿了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他的喬若呵,即使失去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她的善良及貼心仍是一如以往,總是不想讓他為她而憂心。
「真的,安琪不疼了,你別生氣了,好嗎?」她只擔心他的怒意未消,會再次地傷害他自己。
「安琪?」他怔然。
「嗯,安琪,這是凌大哥幫我取的。」她乖順地回答。
她的話,再次挑起他胸臆間怒火,不是對任何人,正是對她口中的凌大哥──造成這一切問題的凌承雲。
子夜般漆黑的墨腦閃過一絲嗜血的陰狠,律堂心中冷笑。
這下子,他總算找到該為這整件事負責的人了。
「嘖!算你有良心,還知道欠我一個道謝。」
剛踏進門來的卓然輕快地說著,以為好友良心發現,知道剛剛趕他走的行徑是不對的,特意用行動電話找他回來道歉。
只是他很快就知道他錯了,門內大幅度的遭受破壞及詭異的氣氛,讓那一抹愉快的笑凝結住。
「呃……出了什麼問題嗎?」不談好友鐵青的一張瞼,光是房裡那一片宛若颱風過境後的凌亂不堪,再遲鈍的人看了也知道不對勁。
看得出他們兩個人現在坐的那張椅子,恐怕還是剛剛才收拾的,要不,他可不信在這樣的混亂中,會有任何完好的倖存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