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好想回家喔……「你還好吧?」出房間閒晃的謝家妹妹原本很高興看到熟人,但袁羚光的失神的樣子讓人有點不放心。尤其下午挖恐龍的時候還看她跌了一跤,她像有點扭到腳的樣子……會不會不光是扭到腳,還撞到頭啊?
「沒事。」袁羚光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個性的問題吧,不像謝家妹妹,除非是極熟的朋友,要不她不太會將心中的話與人分享的,是那種典型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
「還好,我還以為你撞到頭了哩。對了,你的腳痛不痛啊?下午看你好像有扭到的樣子喔。」
「嗯,沒什麼關係,睡一個晚上就好了。」
有這種說法嗎?睡一個晚上就好了?
雖然有點納悶,但謝家妹妹不管那些的。
「今天好累喔,早知道下午我就跟我媽留下自由活動,不跟著去挖恐龍了。」
逕自在袁羚光的身邊坐下,謝家妹妹抱怨著。
不像悶葫蘆似的袁羚光,謝家妹妹是那種有什麼就說什麼的性情中人,一路上吱吱喳喳的,而且還特別喜歡黏著袁羚光。
「你知道我媽媽有多誇張嗎?她會的英文就只有『Thankyou』、『Sorry』兩句,而且『Thankyou』還說得不標準,是『山Qyou』喔,然後她就靠著這兩句破英文帶著黃阿媽去街上買東西了,而且還真的買了一件衣服回來,你說厲不厲害?」謝家妹妹一臉的不敢置信。
「黃阿媽下午也自由活動?」一早的行程累壞不少人,不管哪一組,好像都有人放棄之後的行程安排。
「對啊,她一個老人家哪受得了,所以下午就放棄啦。而且這家旅行社不是我在說,服務態度真是有夠糟糕的,都沒有人跟阿媽說一聲這邊的氣候。像我們明天下午要去的冰河公園,要不是出發的前一天,我媽冰雪聰明的主動打電話到公司再一次確認溫度,我們恐怕也要跟阿媽一樣臨時抱佛腳了。」更氣人的是打電話去問時,那小姐的語氣一副漫不經心、後來才想起的散漫態度;撇撇嘴,謝家妹妹一點也不掩飾她對這次行程的不滿。
「你都不曉得,阿媽帶的衣服都是老人家穿的及膝裙跟薄襯衫,根本就沒有一件御寒的衣物。我媽看她那樣,雖然腳痛得半死,也只好陪阿媽出去了……對了,袁姊,既然你是做編輯的,那你看那麼多的稿,自己寫不寫啊?」因為愛看小說,所以對出版社充滿好奇的謝家妹妹常常會冒出問題。
「工作太忙了,哪有時間寫。」在可以的範圍裡,袁羚光通常會滿足她的求知慾。
「嗄,你不寫的喔,真可惜,原本還希望你能把我們這次受苦受難冒險團的艱辛旅程寫出來的說。」謝妹妹一臉的可惜。
「我們出版的是文藝愛情小說,怎麼寫?」袁羚光覺得這建議有點好笑。
「怎麼不行?」謝妹妹不不服氣了,「你可以寫一個女主角出來受氣的故事呀,然後在旅途中認識了男主角,就像今天幫我們翻譯的恐龍博士,他就可以當男主角啊……呀,如果你不寫,可以讓你們出版社的作者寫嘛,一樣是文藝愛情小說,只不過順便寫出這個行程很難玩,要人不要笨笨的跟我們一樣參加。」
「你真的很後悔參加這趟行程喔。」袁羚光失笑。
「何止後悔!我跟我媽的團費我繳了快二十萬元,然後得到的服務品質是這樣的,要換做是你,你後不後悔?」她簡直都快懊惱死了。
「嗯,這倒也是。」袁羚光點頭。
「我都想好了,文章中就穿插我們這一路上所受到的委屈,然後一定要寫出旅行社的名字喔──因為不能指名道姓,所以就用康x旅行社,不然寫X福旅行社也行,這樣人家就大概知道是哪家旅行社,這樣一來,就可以讓其他的人做個警惕,不要跟我們一樣苦命了。其實這樣也算是做好事……」
聽著謝妹妹的建議,袁羚光細想後,覺得還不錯……彤琤那女人不是正鬼叫沒東西寫?
「對了,袁姊,你怎麼會在這裡?」說了大半天,謝妹妹才想到這問題。
「我在洗衣服。」她是那種出門的時候會帶最少東西出門的人,所以沒帶多少衣服出來,這家飯店內剛好有洗衣設備,當然是趁機會將衣服洗一洗了。
「那你還要等多久?沒關係,我陪你,不過你得告訴我一些作者的八卦。」謝家妹妹提出條件,她真的好想知道一些關於作者的事。
「哪有什麼八卦。」袁羚光直覺的否認。
「哎喲,袁姊,我知道你很有職業道德,但又不是要你出賣那些作家,只要講一些有趣的事來聽聽就好了嘛。」謝妹妹央求著。
「這跟出賣有什麼兩樣?」對袁羚光而言,這根本就是同一回事嘛。
「呃……反正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雖然謝妹妹說出的保證是她從事編輯工作後聽了不下千次的,但這一次……抿著唇,袁羚光看著一臉無辜的謝妹妹。
「這……好吧,我說一個彤琤的事。」算是報仇吧,她破例的鬆口了。
「彤琤?誰啊?」謝妹妹一臉的問號,但在聊勝於無的心態下,下一秒她便乖覺的改口,「好啊好啊,你說吧。」
「彤琤是我們公司最皮的作者,那個人很懶,因為家裡有媽媽跟大嫂會填飽她的肚子,太幸福的關係讓她懶得一塌糊塗。要是家裡沒人在的話,她連找吃的都懶,即使她家附近都是賣吃的,她也會一直餓到有人回來張羅吃的才吃東西……」說起來她還算滿有良心的,本來是想說那妮子第一次到公司時直直撞上玻璃門的事,但想了想,說這事好像太那個了些,所以換一個溫和一點的來說。
「那不是跟那個丈夫出門時在太太脖子上掛了個大餅,然後懶得將大餅轉過來吃而在家中餓死的太太有得比?」謝妹妹直覺的想到那個流傳久遠的故事。
「錯,她比那個懶人太太厲害,那個太太至少會低下頭去吃餅,這個彤琤是連頭都懶得低下去,死的時候那個大餅還會是完好無缺的。」說真的,她有時都會懷疑這個小孩是怎麼長大的。
「不會吧?怎麼會這樣?」謝妹妹不敢置信,心中已開始盤算著──真的有那麼誇張的人嗎?不知道書寫得怎麼樣,改天來看看好了。
「什麼怎麼樣?你們在聊什麼?」佟道隆剛到就聽見活潑的謝妹妹訝異的驚呼。
「啊,博士,怎麼是你?你也住在這裡喔?」謝家妹妹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
「秋竇是個小地方。」佟道隆對她點頭微笑,算是答覆她的問題,接著看向袁羚光。「你的腳沒事吧?我這兒有藥布跟彈性繃帶,想問問看你需不需要。」
「呃……」袁羚光是遲疑的。
「需要,袁姊當然需要了。」謝妹妹那熱絡的表情活像是做媒的,「博士,袁姊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要而已,你快將東西給她吧。」
當場,袁羚光只覺得尷尬無比。
打從下午的挖恐龍活動後,她就知道這個二十多歲的大女孩有著旺盛的想像力和確實的行動力;現在場面變成這樣,讓她要怎麼說?
袁羚光不發一語、佟道隆靜默等待……古靈精怪的謝家妹妹賊兮兮的笑了。
「啊!你們慢慢聊好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了。博士,你要陪袁姊喔,她一個女孩子在這邊等不太好。」雞婆的她一邊說著一邊跑開,末了,她遠遠的回頭來上這麼一句──「一切就麻煩你了。」
***
這是什麼話?
袁羚光覺得自己臉上開始冒出了一條條黑色的效果線。
這是什麼情況啊?瞧瞧謝妹妹那態度,就只差沒停下來做個九十度約鞠躬了,要不還真像禮多到讓人覺得奇怪的日本人……真是敗給她了!
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調整一下心情,袁羚光這才準備面對好心送藥來的佟道隆。
「博士──」
「出來洗衣服啊?」佟道隆很輕易的截斷她的話,而且語氣自在的就像個老朋友。
「嗯!」應了聲算是回答,袁羚光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你不用在意謝妹妹的話,她就是這個性,有口無心的。我想,你還是去忙你的吧。」
都已經二十幾歲的人了,言行舉止給人的感覺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這也難怪大家都叫她謝妹妹了。
佟道降笑笑,將手中的藥布及彈性繃帶交給她。
「沒關係,我陪你。」他說。
啥?她沒聽錯吧?袁羚光像化石一樣的僵住。
他說要陪她?有什麼好陪的?
「看你好像對挖掘的事滿有興趣的?」像是沒看見她的詫異,悅道隆自顧自的說著
「嗯,我滿喜歡恐龍的。」雖然對於他的留下覺得有些奇怪,但袁羚光還是老實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