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的命比較值錢,從電視報紙上大家可以看到,美國政府對人民的生命安全特別看重,每當有人被挾持當成人質,都特別的慎重跟小心。所以羅,你們跟著我出國是很安全的,如果遇到壞人的話,不用擔心,人家要抓一定也先抓我……」
這一番話讓所有的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什麼一票人中一定會抓領隊?
難道在美國有特別區分領隊的方法嗎?要不然一個旅行團中那麼多人,要怎麼樣辨識出其中的領隊呢?
「因為呢……我拿的是美國護照。」領隊終於宣佈答案。
這下子,大家懂得這個領隊的意思了,但沒有人笑。
「為什麼?」有一個小朋友還是不明白這個一點也不好笑的詭異幽默,轉而向母親尋求解答。
「那表示他是美國人。」孩子的母親如此說著。
「喔……」小孩點頭,臉上的表情卻是寫著「不明白」
將一切看在眼裡,心情本就不怎麼樣的意羚光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明明就是東方人的面孔,卻以拿到他國國籍而沾沾自喜,這搞什麼呀?什麼叫作美國人的命比較值錢?美國人就了不起嗎?有本事就待在美國不要回來嘛,何必好好的美國人不當,跑回台灣來當領隊呢?
現場的氣氛有些僵滯,雖然只有兩秒鐘而已……繼續著聽著領隊的介紹,袁羚洗的心中開始對未來的十五天產成了憂患意識。
很扯,是不?但事實就是這樣。
還沒有出發,對這趟行程,她已經開始感到後悔。
第二章
不知道過失殺人會被判什麼罪?
對著波浪般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斷、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袁羚光的心中第N次浮現出這樣的問號。
她要親手殺了那個鼓吹她成行的彤琤,真的。
天知道她是怎麼了,大概是鬼迷了心竅吧,要不她怎麼會接受這見鬼了的慫恿,身體力行的參加了這次的旅程?
事實是顯而易見的,也不用問她好不好玩了,因為對她而言,這問題的答案僅有那麼一個──不好玩、不好玩、N次方超級的不好玩!
不含美國簽證的費用,她交了八萬九千元的團費,結果呢?吃的方面怎麼也購不上一個「好」字──這一點可以從團員對供應的正餐餐點中,一見到端出來的食物是泡麵時,所表現的竟是感激的模樣看出。至於住呢,那也是不怎麼樣,就像住在牧場的時候,洗澡都還得排隊,其他的也就不用多提了。而說到整個行程的安排……對於那些浪費掉的等待時間,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當然,她也知道出門在外是不能有太多要求的,而且她也不是那種有「花錢就是大爺」心態的人,只是……這樣的團費、這樣的品質、這樣的安排……這要她怎麼說呢?
真是有夠圈圈叉叉的!
若不罵髒話的話,她只能有這樣的評語。真的。
這絕對不是她要求太高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事實上,只要是站在消費者立場,換作是誰怕都是無法接受的。
而她,花了一筆為數可觀的金錢後,唯一想要求的只是公平而已──就算投資與報酬真的無法成正比,但至少也不要差得太離譜嘛!難道連這樣的要求都算過分?
不過,雖然整個行程的品質讓人質疑,但也不是那麼一無可取的,至少所見的秀麗景色是真的很吸引人,而對著那放眼望去看不到底的壯闊景色,她也不是沒有感觸的……對她這個在都市牢籠中待久了的人來說,那種沒有邊際、天青地闊的場景初初真的是震撼了她。只不過讓人遺憾的是,那份被深深撼動的感動維持不了多久,真的就只有初初的一開始。
這能讓她怎麼說?畢竟,再美味的菜吃多了也會讓人感到厭煩,同理可證,相同的景色讓她看了那麼多天,再深的感動也會被這千篇一律的景色給耗損得一乾二淨。更甚者,這樣沒邊沒際的景色看久了後,還會讓人莫名的生起氣來。
知道這樣的情緒委實不合理了些,但深覺得上天不公平的她真的忍不住,將這地廣人稀的鳥不拉屎模樣跟台灣到處人擠人的景況相比……兩相比較之下,對美國人太浪費土地資源的憤恨一不小心就油然而生,然後,為地窄人稠的台灣人的同情也立即自然的衍生了。
說到底,她就是討厭這一趟旅程就對了,有時候她甚至開始懷疑這場充滿磨難的旅行會不會只是一場很難醒來的噩夢……「各位,我們即將到達秋竇,也就是這次我們要挖恐龍的地點。
在到之前請先看看窗外,在那一大片草原上是不是有一些部分是一塊塊光禿禿的土黃色?」坐在前頭的領隊突然拿起麥克風介紹,中斷了袁羚光無法克制的自憐。
「不要懷疑,那一大片土黃色不是小麥成熟後的顏色,那是真的長不出東西來的地塊,而這種運雜草也不長的地就叫作惡地。不過雖然它長不出東西,但很奇怪,很多恐龍化石都是埋在這種地的下邊。等我們到達博物館跟他們的工作人員會合之後,等一下我們還會回到這邊來,然後就可以開始挖恐龍化石了……」
聽到這兒,袁羚光再也聽不下去了,而原本就有心理準備,知道不會很美好的挖恐龍畫面到此更是完全的幻滅。
嗚嗚……好想哭喔……苦著一張臉,袁羚光禁不住看了一眼窗外那連雜草都不生、近乎沙漠的地帶。
惡地……連雜草都不生的地形……一想到等一下得頂著歹毒的太陽翻山越嶺的走到那裡,然後在寸草不生的惡劣環境下進行挖掘的工作,饒是原本便有吃苦打算的她,心頭但足是忍不住開始一陣陣的抽痛……想殺人,真的!
在同一個時刻,遠在台灣忙著玩踩地雷的彤琤無端端的打了個冷顫──怪了,是不是冷氣開得太強啦?
雖然有些納悶,但隨手關了冷氣後,她不多想的再次投身於電腦當中。
破關去羅!
***
從沒想過,自己會有當起導遊的一天。
飛車趕往約定的定點,佟道隆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當然,他不是在嘲笑導遊這行業,只是很納悶自己竟會臨危受命擔任起翻譯兼嚮導的重責大任。畢竟對秋竇這個地方的挖掘工作來說,他也只是個外來客,不過是來跟這裡的工作小組做研究交流罷了,對於應付觀光客的事,怎麼說也應該是輪不到他的。
不過,他也知道真的是沒辦法,工作人員才會找上他──當然不是因為導遊跟教學的人員不夠,為了推廣恐龍化石的挖掘,在秋竇的挖掘小經平常便開設了幾日不等的挖掘課程,而這些課程,自然有的是教學人員來指導。至於為什唐這一次一定要他出馬指導這些參與挖掘的觀光客,那當然是出現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了。
這個地方由於不是什麼觀光勝地,純樸寧靜的小鎮除了來挖掘化石的人員外,平日就鮮少有外地客來到這裡,更別提會有什麼移民遷入,所以黑頭髮、黃皮膚的亞洲人在這裡是相當罕見的,而跟他一樣來自台灣的旅行團,對他們而言更是如鳳毛麟角般難得,莫怪工作單位會請他幫忙了。
會找他出面,當然不是因為讓這麼多中國人嚇到──一次看到這麼多中國人或許是有點訝異,但嚇到那絕對不至於──找他幫忙,只是因為分組教學時的語言問題,畢竟這一團的領隊不可能一分為二的置身兩處翻譯,那他這個會說同樣語言的同鄉人自然就得出場了。
其實這倒也新奇有趣的緊,在各地工作了這麼久,他也從沒在工作的場合中見過這麼多的同鄉人……想到這兒,佟道隆微微一笑,但沒多久,奔騰的思緒像是有擁有自主性般,一下子就飛到老遠。
關於這次的挖掘情形、研究進度、成果的交流,他在心中逐一的琢磨著,想將剩下兩日的停留時間好好的做一番規畫。但一想到歸期,佟道隆就想起了定居海外的家人、想起了揚言這個工作結束後不去覲見便要登報脫離關係的雙親,更想起了上一次見面時才聽到的第N次催婚叨念……就在那麼一剎那間,原本還算輕鬆自在的心情便DOWN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已經三十二歲,早過了十七、八歲那種可以任意浪費時間的年紀,他也知道古時候的人大都是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解決終身大事,而這樣的盲婚啞嫁也不見得一定是個悲劇。但……這該怎麼說呢?
時代不同了,他知道,要是他願意的話,多的是想跟他結婚的對象──而這多虧了他那對怕他孤老一生的父母幫他報名參加婚友社的性向測驗,他也知道,現今有很多高知識分子還真的是靠這種性向測驗的結果進行相親、接而結婚的。但問題是他不是別人,不是那種可以跟幾乎是陌生人、只靠著一個吻合的性向測驗結果就結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