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關於這次的案子,笠揚還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吃飽喝足,秦樂唯終於有心情談論公事了。
看了她一眼,關哲澧不確定該不該跟她談。
一件可以稱得上破爛的牛仔褲、隨意搭配的襯衫、過肩的頭髮紮成兩條麻花辮,就連聲音都是會讓人誤認為童工的那一種,無論怎麼看,她都像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女生,他甚至懷疑她到底高中畢業了沒?
而且,不是看不起她,實在是她那模樣加上顯得過分「蠢」的言行舉止,讓人感覺她不像是一個有什麼腦袋的女人。這樣,他能跟她談些什麼?
就在關哲澧懷疑之際,秦樂唯已然拿出設計圖,主動的將她這次的設計理念大略的說明了一遍。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在她的說明之下,關哲澧暫時忘了他的懷疑、他的顧慮,開始專心一致的討論起這次景觀上將強調的重點。
在雙方詳細的討論當中,秦樂唯更清楚的明白關哲澧想呈現出來的效果,這讓她有了更明確的方向,對於整件CASE也比較能掌握,靈感開始源源不絕的湧出,一顆心也不會感到那麼不安了。至於關哲澧,秦樂唯跟得上他思維的理解力與高度配合也讓他滿意。
就這樣,雙方相談甚歡,在幾番溝通下,已將這次的風格走向大致的談妥,不光是秦樂唯對於這次獨立作業感到放心,就連關哲澧也覺得幾日後的出走將能心安理得。
「大哥大,其實我一直很納悶,這案子本來沒那麼趕的,怎麼會臨時要得這麼急?」收拾著桌面上的設計圖稿,秦樂唯隨口問問。
不待關哲澧回答,一朵賊兮兮的笑容浮現在她孩子氣的臉上。
「喔——」秦樂唯特意拉長了語音,再加上她那一副「我什麼都明白」的模樣,弄得關哲澧的心情跟著緊張起來。
「你喔什麼喔?」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這代表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已經都知道了。」秦樂唯伸出食指在他的面前搖了搖。
「你知道什麼?」剛剛累積出的一點點認同又瞬時被掃得蕩然無存,關哲澧有點不太想理她了。
「大哥大,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要離家出走了,聽以才會想把這些事情趕在關大哥回來前做好,這樣落跑時才比較心安?」秦樂唯說出她的猜測。
認真卻又像在開玩笑的話語讓關哲澧如遭雷擊般的僵了一下。
「哎呀,我隨便說說,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嘛。」沒察覺他的異常,秦樂唯朝空氣揮了下手,全然不當一回事的笑笑。
她當然不知道關哲澧將笠揚全權交給關哲璽的事,更不知道她的隨口說說真的說中了事實——他早打算好了,在關哲璽回國前就要離開台灣。
「你怎麼會這麼想?」關哲澧問話的語氣是一貫的淡漠,但事實上,他的心裡是極端訝異的。
「沒有啊,我只是開玩笑的。」聳聳肩,覺得他很沒幽默感的秦樂唯笑了笑。
「開玩笑?」關哲澧無法接受。
他深信事出必有因,就算隨便說說也有它的根據。
「真的,開玩笑!只是個玩笑罷了!」秦樂唯保證。
關哲澧不相信的看著她。
「好嘛、好嘛,」秦樂唯一面繼續收拾設計圖稿,一面不甚情願的說出她的感覺,「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你一向很堅持品質的,以往為了交出最佳狀況的房子,就算是配合的相關廠商要求慢工出細活,你也會有限度的讓廠商拖延時間,但這次卻不一樣,明明兩個月後才要的稿子現在卻趕著提前一個月要,讓我趕得焦頭爛額的……總之,這實在是有點反常,反常得讓人想不通呢!」
關哲澧看著她,真的有點迷惑。
這個奇怪的女人,說她心思細密嘛,動作不但粗魯,整個人也有點像台灣話所形容的傻子——「空空」的,若說她的神經跟電纜一樣粗嘛,她卻又能察覺細微之處,在緊要關頭發出驚人之語……
這真的是很奇怪,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沒察覺到關哲澧怪異的注視,秦樂唯的注意力在收妥圖稿後又轉回那一桶炸雞上。
「對了,大哥大,關大哥有沒有打電話回來?」她邊吃邊問,「沒有啊?小悠也是,說真的,這兩個人真是對有異性沒人性的絕配哎,談情說愛到連通電話也不打,真讓人替他們操心。」
她又開始自言自語了。關哲璽不著痕跡的翻個白眼。
「其實我覺得他們兩個好像在玩躲貓貓,關大哥實在是溫柔過了頭,要是他作風強勢一點,搞不好小悠能快一些明白她自已的心意。不過關大哥最大的優點就是他的溫柔,我想,就是這一點才會讓小悠這樣困惑的吧……
「知道嗎?以前的小悠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但是現在這種二分法遇上關大哥就沒轍了,因為感情超過了『喜歡』後她就理不清了……所謂旁觀者清,就算我不沾惹感情的事都看得比她透徹,真虧她平常還跟我說堆關於愛情的事……哎呀,反正你要是有機會就告訴關大哥一聲,要他加油一點,有時候當紳士是不行的,對付小悠這種女人,是需要耍些小手段才行的……
在她的叨念中,關哲澧壓根答不上話,就算想開口要她閉嘴恐怕都有點困難,因為她正一臉興致勃勃的提出建議。
「其實,我們可以幫幫他們的,只要幫關大哥想出一個好方法,一定可以幫他逼出小悠的心……」
什麼時候他跟這個話多的女人變成「我們」了?在關哲澧的極力忍耐下,這才忍住想伸手去揉額角的動作。
「當然,我們得先跟關大哥聯絡一下……」
在秦樂唯重新組合她的妙計時,只覺得頭痛的關哲澧正在想——
現在該找什麼樣的藉口才能離開?
第七章
蔚藍的天、澄澈的海,踩著砂糖般柔細的沙,欣賞這海天一色的美景,好似能洗去一切的煩憂,忘卻一切的俗事煩擾,使整個人的心靈淨空,不過……
關哲璽看了一眼身旁的可人兒,不禁苦笑了一下。
這度假天堂似乎沒能發揮什麼作用,身邊心愛的人始終眉頭深鎖。
他知道她心裡有事,打從那日的深入對話後。
雖然,他始終不太能明白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但他如此確定著。
兩個禮拜了遊玩時的她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那一日稍稍坦露的心經過那一日後又封閉了起來。
這樣的發展讓他無法再裝作沒事人一樣置之不理。不論是什麼樣的事讓她擱在心頭悶著,他都不願這問題繼續存在。
現今該是徹底解決這問題的時候了!
「嘿,有人在嗎?」
輕鬆的調侃語調成功的引回仲晨悠的思緒。
她偏過頭,以一種詢問「什麼事」的眼神著著地。
「沒什麼,只是提醒你一聲,我們走得太遠了。」關哲璽示意她回頭看看。
由他們所站定的位置往回看,他們所居住的小木屋早就看不見,眼前是沿路密密生長的植物。
「啊,我們走這麼遠啦?」仲晨悠這才領悟到自己的渾然不覺。
回過頭來,正巧迎上關哲璽的凝視,下意識的,仲晨悠低頭迴避。
「對了,今天小唯怎麼跟你嘀咕了那麼久?說了些什麼悄悄話?」仲晨悠故作輕鬆的帶開話題。
秦樂唯反常的撥電話來聖杜兒島找人,仲晨悠本以為是店裡有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沒想到這通電話我的竟不是她這個合夥人,而是關哲璽,這奇怪的事件現在正巧讓她拿來轉移話題。
「小唯愛撒嬌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敲竹槓、要禮物,她還能跟我說什麼?」關哲璽不願正面回答,跟著她打太極。
「小唯她……」已經很努力想再找話題,但他的視線擾人的緊盯著她,讓她感到緊張,一時之間反倒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時候你只想跟我談論小唯?」關哲璽從容的語氣一點也沒有逼迫人的成分在,但就是有一種讓人無所遁形的感覺。
知他甚深的仲晨悠當然明白自己是無法再拿小唯當擋箭牌了,只能沉默以對。
扳過她的身軀,兩人面對面的站定,關哲璽不容她迴避。
「晨悠,看著我。」這一次,他得徹底解決掉她心中的問題。
「怎麼了?」聽話的看著他,仲晨悠臉上掛著的,是想粉飾太平的笑容。
「我想,這話該是我問你才是吧?」海風微微吹拂,關哲璽撥開散落在她額邊的幾縷髮絲。
怔怔的看著他瞭然的神情,仲晨悠輕歎一口氣,環抱著他,將臉埋入他的胸口中。
「晨悠,我曾經跟你說過,在我的心裡,我把你當成我今生唯一的妻子看待,事實上,除了少幾句婚禮上的誓言外,我想,我們之間跟一般夫妻並無不同,晨悠,你有什麼事是不能對我說的?」回擁著懷中的佳人,關哲璽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