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萍,稍安勿躁。」程研瑞不悅地道。過翼是個重然諾的孩子,在商界是出了名的一言九鼎,這次怎麼會……
「我發現我對雙蕊沒半點感情。」他知道實話很傷人,忠言總是逆耳。
龍過翼背著手,健壯的身子驀地挺了挺,大有豁出去的擔待。他不願意隱瞞他們,與其日後從別人口中得知,不如和盤托出,以免程家人遭受不必要的傷害。
「你移情別戀!」葉萍一口咬定,腦中並迅速浮起程采依的影子。「是那個不要臉的丫頭勾引你!」
葉萍歇斯底里了。龍過翼沉著臉,不願說些什麼。是他理虧。
「小萍,鎮定點。」程研瑞不知道她一口咬定的人是誰,但他不喜歡她妄下斷語。「雙蕊,這件事由你決定,我們不干涉。沒有感情的男女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爸不是偏袒過翼,而是要你想清楚。」斷送女兒一生的幸福,他本來就不樂意。
「爸……」程變蕊傷心欲絕地投進程研瑞懷 。
「雙蕊,我隨你處置,你可以打我或罵我。」龍過翼看了看涕淚交縱的她,不訝異自己無法對她的眼淚起任何感覺,只再次慶幸自己沒鑄成大錯。
「咱!」葉萍被他話 所透露的決絕惹惱了,她替女兒出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龍過翼不躲亦不閉,坦然地面對她的怨懟。她這一巴掌,打得程研瑞和程雙蕊目瞪口呆。
「小萍!」程研瑞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動手打人。對一個男人而言,被打耳光是種極大的羞辱,難得自視甚高的過翼非但下跪,還默默承受這一巴掌。
「過翼,這巴掌抵銷了你欠我們的。從今以後,你不再欠我們什麼,放開心去愛你所愛的人。」他毅然決然地道,「回去吧!」他揮揮手,見太太又要發作,臉色一沉,極為惱怒地瞪她一眼。
光是程研瑞的原諒還不夠,還有程雙蕊。「雙蕊,你真的喜歡我嗎?」他沉著地凝視猶在驚愕中的程雙蕊。
程雙蕊垂下眼瞼,不敢直視他。她一直是怕他的,畏懼他積蓄的那股隱形的力量。
「她當然喜歡你!」葉萍尖銳地喊道,絕望地想挽回什麼。
程研瑞不得不拉走老婆,只要有她在,他們根本別想得到安靜。
她很不安。龍過翼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了議程雙蕊安心,「你一直很怕我,對不對?」
「呃!」程雙蕊忐忑不安的心,因這段距雜稍得平緩。她確實怕他,一直都怕。
「你為什麼肯嫁給我?」他拿出煙,踱到窗口抽著。「是因為令堂的關係吧?」葉萍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她積極地拉攏兩家的關係,慫恿雙蕊嫁給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盼到他點頭了,沒想到訂婚典禮前夕,他居然變卦,難怪她是最不能接受他取消婚宴的人。
「你……你真的像媽媽說的,喜歡上別人嗎?」她小聲地問。程雙蕊想不出除了怕他以外,自己對他還有什麼其他感覺,甚至,她居然有些如釋重負。
「我們一直都是以結婚為前提在交往……」他盡量委婉,想將傷害減到最輕。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沒有喜歡過我?」程雙蕊悲哀地笑著,沁淚的眼角流洩出一股濃烈的哀傷。她一直奉媽媽的話為圭臬,從沒想過自己的感覺;是否真如他所說的,她對他也沒有任何情感,只是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我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抱歉。」這句話他已經說了無數次。
「你走吧!」她笑不出來也哭不出聲。「我早就發現你對采依姊的特……」喃喃自語著,她猛然住口,不安地瞄了他幾眼,希望他沒發現到她的大意。
「采依姊?」龍過翼不可思議地熄了煙,快步走到她身邊,「你認識程采依?」程?難道……
「我……我什麼都沒說。」程雙蕊驚駭地撇開頭,為他無形中又散發出來的粗野心驚肉跳。「回……回去吧!我答應取消婚約,可……可是我不要再看到你。」不管是被拒絕或者怕他,她都明白自己無力再承擔他粗率的一舉一動了,或者他的選擇是對的。
只是,她該如何面對母親的責難?她一直盼望著與龍家聯姻啊!
她的什麼都沒說,就是說明一切了。龍過翼不再帶有負擔地衝出程家;他已經竭他所能盡量做到「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再來他要全心全意追求他心中的影子。如今首要之急是調查程采依的身家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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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意了?」
「我一向是。」
「別以為你這樣就算蠃,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應該為你的恐嚇害怕?」程采依事不關己地輕哼著。葉萍一大早打電話給她就為了威脅她?難道昨天龍過翼和雙蕊的訂婚宴,她嫌不夠氣派、奢華?
「你別想和龍過翼雙宿雙棲。」葉萍發狠了。程采依分明是針對她,欺人太甚,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她好過。想一舉拿下龍氏和程氏企業?除非她已不存在這個世界了,否則程采依休想如願以償。
她和龍過翼雙宿雙棲?程采依略微縮緊眉頭,「什麼意思?」
「自己做的好事,還好意思問!」
她一直維持高頻率的尖叫聲,葉萍是積鬱難消、氣壞了嗎?
「要發牢騷,你找錯對象了。」程采依冷冷地哼著。
星期六她就隨映黎他們回台中了,她知道星期天是龍過翼和程雙蕊的訂婚宴,飯店的所有員工全被點名邀請了。她對衣香鬢影、熱鬧喧嗶的宴會一向沒興趣,遑論宴會主人是葉萍,因此她缺席了。聽她義憤填膺的語氣,好像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你既然破壞雙蕊的訂婚宴,就別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等著瞧,程采依!我不僅要讓你拿不到程氏企業,龍氏你也休想沾到邊……」
「隨你。」她低沉、陰寒地吐出她的不在意,隨即掛上電話,將葉萍的挑釁放諸流水。
從葉萍再明顯不過的怨懟聽來,龍、程兩家似乎沒有如期舉行婚宴。程采依心不在焉地打開電腦,拿出龍過翼的日程表。她一大早才從台中開車回來,根本不曉得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再加上她一向不喜和人寒暄的個性,根本不會有哪個人有那種越挫越男的勇氣,好事地告訴她龍家和程家發生了什麼事。
這件婚事,從始至終她一直采局外人之姿冷眼旁觀,如今龍、程兩家因故起爭執,葉萍卻滿不講理地硬將這件可能已經破裂的婚事,歸咎到她頭上來。以往她對這種威脅均是不理不睬,可是葉萍似乎被逼上梁山,頗有狗急跳牆、大家同歸於盡之勢。
她一個人如何冒險是她一個人的事,但不能連累龍家。看樣子,她必須對龍威和袒裎一切,以求早日離開,免得連累無辜。她和葉萍積怨甚深,已非一日可解。
「采依……」龍翩翩舞著不肯靜止的身子,從電梯 快快樂樂地扭進程采依的辦公室。
程采依淡淡地瞟她一眼,旋即面無表情地撇開臉,全心全意埋入電腦 ,做她無聊的輸入工作。做一天和尚就得敲一天鐘。
「采依,我竭誠地歡迎你加入龍家。就知道過翼會開竅,不是真的死腦筋。」她趴在辦公桌上,笑呵呵的,眼 有股掩不住的詭異。「告訴你哦!他從沒對哪個女孩子動過情,這驢蛋對女孩子向來沒耐心,也沒有喜歡過哪個女人。他前天居然為了你向程家人下跪耶!」她讚歎不已,一臉的崇拜,「不是我愛批評我們家過翼,他是標準的沙豬,對工作有一份變態的狂熱,誰嫁給他誰倒楣。可是他居然為了你向程家人下跪耶!你說我怎能不感動……」
為了她向程家人下跪?龍翩翩在胡說些什麼!程采依錯愕地按著鍵盤,直到電腦響起錯誤的「嘟嘟」聲才慢慢拉回她混亂不堪的思緒。
「你看,你也挺感動的,對不對?」龍翩翩欣喜地發現她除了冷漠以外的另一種表情,「為了取消婚約,他還被葉萍打了一巴掌!好可憐的過翼,從小到大都被我們捧在手心 呵護,連蚊子叮他一下我們都會好捨不得,更何況被打……」
葉萍打龍過翼?程采依瞠目結舌。她賞他耳光嗎?龍過翼就甘心被打?
「你知道他有多可愛嗎?那天晚上,他先自作主張地跑到程家解除婚約,被打了一巴掌後回來,才告訴我們這件事。我、爺爺、王媽聽了高興得下巴差點脫臼,直嚷著要放炮以 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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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過翼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從電梯 出來,接掌龍氏以來他首次遲到。為了釐清紊亂、惴惴惴不寧的心,好勇敢地面對程采依,他刻意拖延上班時間。
不知為何,她的冷然、沉著常會教他像孩子似的手足無措。他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從未怕過什麼,只憑著一股對事業的熱愛拚鬥,看透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她的冷漠應是不足為懼。然而,他卻怕她,無由來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