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映、黎!」谷美寶扯住轉身想走的她。
谷映黎回過身拍開她的手,油亮的馬尾因轉身過劇在空中擺盪,反映出她的怒氣,「你喜歡怎麼尖叫隨你便,我不阻止你。」反正這裡地廣人稀,她就是喊破喉嚨也妨礙不到別人。
她敢拍開她?!怒火瞬間染紅了谷美寶的美眸,她臉一沉,不甘心地又拉住妹妹。
「我要黑豹。」她千方百計地終於知道那個美男子的綽號,還從僕人口中得知他不是簡單人物。
她在向她示威,還是宣示?谷映黎不再推開她的手,冷靜地等待著。
「說話啊!」她怎可不言不語,一派冷然?!
「要我祝福你,還是同情黑豹?」美寶多大了,老喜歡玩這種搶奪男人的無聊遊戲。谷映黎在心裡嗤之以鼻。
「不是!」谷美寶氣得大叫。「我要你和我一起爭奪他。」她要贏她。
「我已經說過了,不要。」谷映黎斷然拒絕,卻又不能不管她,「黑豹不是玩具,更不是普通人,你最好別惹他。」
谷美寶聞言,興奮地高揚起嘴角。她居然會破天荒地警告她,那麼……「你對黑豹有興趣?」太好了,如果映黎喜歡黑豹,那麼這場遊戲就值得不顧一切去玩了,而且要不擇手段。這是映黎頭一個表示興趣的男人,她要他,絕對會想辦法弄到他。「這場遊戲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你參與。」能搶奪映黎的心上人,那將是一種無上的快感、恣意的復仇。
她那種期待的眼神,唉!老天保佑她了。谷映黎在心裡歎氣。
「不說話就表示你已默許,黑豹這個男人我要了,你等著瞧,我絕不可能再輸你。」谷美寶喜不自勝,不給她任何辯白的機會,飛也似地跑開了。
她簡直是雀躍三尺了。谷映黎生氣地望著晴空、綠葉長歎。完了,昨天表哥才要他有空多纏纏黑豹,她也爽快地應允了,現在被美寶這麼一鬧,她根本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她依表哥的話「關照」黑豹,美寶的鬥志一定越揚越高、越燒越炙,最後恐怕保羅事件又要重演了。
谷映黎因不經意憶起往事而心情惡劣。她順著長廊走到道館,不知不覺地停在鮮紅、亮眼的海報前發呆,怔忡了會,又不知不覺地坐下來沉思。這張海報拍得很誘人,她面對海報思忖。美寶的「貞德」也很搶眼,為什麼亞梵偏要選她呢?如果亞梵選擇了美寶,她鳳心大悅就不會離家出走,自己也不用受這種活罪了。
黑豹手持木劍,遠遠地走來,老遠就看到頭枕在曲起的膝蓋上,全身蜷縮成一團,像個流浪兒的谷映黎。她應該沒有聽到他的足音吧,否則怎會動也不動地望著海報?她不是和她姊姊一樣喜歡纏著男人,展現她們的魅力。
谷映黎聽到那輕得不能再輕的腳步聲了,若不是心情出奇的惡劣,她想她會別過臉看看是誰的身手這麼靈巧,足音輕巧得幾近零。這人的身手應該很好吧?
黑豹直接走進道館練劍,對於文風不動的谷映黎,沒再投注太大的注意力;慵懶的一任夏風輕拂的谷映黎亦然。
越想越郁卒,谷映黎伸伸懶腰,煩躁不已。這時,她突然聽到背後有些微樹葉磨擦東西時發出的窸窣聲,還有細碎的腳步聲;這種細碎的聲音帶著莫大的窺視意味。她淡淡地笑著,狀似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扭動身體。趁著左右擺動之際,她瞧見那原本隱藏在草叢中的窺視者,因她突兀的舉動而刻意現身從廊下小徑經過。
這名鬼祟的中年男子,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帶著甜美的笑容向他頷首致意時,谷映黎突然想起,他就是昨天在黑豹住處外遇見的那位勤快的僕人。這麼說……她優遊自在,盡量像散步般地走到道館門口,等那名鬼祟的僕人脫離視線後,才飛快地往裡面探。
果然是黑豹。望著他揮動木劍的英姿,谷映黎因懷疑得到證實而開心不已。本想開口和他打招呼,不料美寶的臉孔和自以為是的搶奪遊戲又躍進腦海裡,為了避嫌她只得打消念頭,盡量少和黑豹接觸。她可不想讓美寶以為她真的對他有意,那不僅會害慘自己,連帶的不好惹的黑豹也會遭殃。保羅不就是如此?!
只不過,她要怎麼在纏著黑豹的同時,也讓美寶明白她沒有和她競爭之意,這就很費心思了。
黑豹從眼角餘光中瞥見谷映黎站在門口良久,似乎在掙扎些什麼,最後決定離開。她……的心情好像不好?!他停止了揮劍動作,側身望著門口凝思,一點也沒發現這是他頭一次在意女人的心情,頭一次讓女人的情緒影響了自己。
放下木劍,他不由自主地走到道館外,駐足谷映黎坐著發呆的海報前,破天荒認真地看清楚海報內容和內容中的女人生得什麼模樣。他冷冷地盯著熱情的「卡門」半晌,又順勢瞥了眼旁邊的「貞德」一、二秒,視線很快地又拉回鮮紅、耀眼的人兒身上,心裡慢慢地透進了谷映黎不著妝的素淨臉龐。
看了看,黑豹渾然不覺地斂起眉頭,不曉得他為何會對這張熱情如火的海報起了反感,覺得礙眼。
※ ※ ※
夜已深沉。
那個僕人應該會在這一、兩天行動吧!谷映黎拿出輪鞋,輕巧地月下長廊,盡量改溜泥土小徑,朝黑豹的石屋邁進,免得「打草驚蛇」。
那名僕人確實在監視黑豹,而且他的身手似乎不錯。不論是黑豹的私人恩怨還是「雲天盟」的幫務,她都不管,衝著黑豹曾救她一命,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現在她已經管不得美寶怎麼想她了,魚與熊掌無法兼得,要顧及表哥的委託就勢必會落入美寶的遊戲裡,也勢必引發美寶更強烈、更旺盛的鬥志,隨她去了,反正清者自清。
谷映黎散下扎得發疼的長髮,輕裝簡便,俯著身子加速前進。今晚月色皎潔、繁星點點,溜起冰來分外舒服,只是這片偌大的林區森然了些。在離目的地約莫五公尺遠的距離外,谷映黎脫下輪鞋,將之掛在肩上改為步行。這種夜晚不論多輕微的聲音,都是清晰可聞的。
沿路撿拾小石頭以備不時之需,谷映黎帶著高度警戒悄悄走進黑豹專用的綠色隧道,躲在屋側等著「客人」的到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黑豹冷然的聲音從後方出現,著實嚇了谷映黎一大跳。
她回頭,冷不防又被他嚴厲的表情嚇了一跳。「我只是……」只是什麼?谷映黎低下眼瞼苦思,不知道該怎麼騙過對一切似乎瞭然於心的他。
黑豹不答腔,看她怎麼說。剛才看她的背影,他還以為是那個尊貴的大小姐谷美寶,沒想到是她。她散下頭髮的模樣,的確是漂亮得讓人心動,可惜心動的人絕不是他。她這個時候來這裡無非是想投懷送抱,黑豹鄙夷地閃動眸光。
「只是散步,迷失了方向。」她知道這個理由相當薄弱,但願他得過且過。
黑豹變換眸光,和夜色相呼應的眼睛明顯變得銳利。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採信了。「好吧!你自己小心點,晚安。」她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轉身就走,還沒計劃好怎麼「纏」他。
「什麼意思?」黑豹拉住她光潔的手臂,手掌被兩人肌膚的接觸燙得發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回頭輕輕地推開他的手,吐吐舌頭。彎身套上輪鞋,打算回去睡個好覺。
「老大是不是曾對你說過什麼?」他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要一個女人來保護他,他寧可死。
難得他會捨不得她走。谷映黎杵在頎長的身影下玩味地笑著,像個十足的小女人。她從來不曉得自己也可以這麼嬌小。
她的笑容為什麼可以這麼燦爛、溫暖?黑豹真不願她常毫無保留地對他笑著,明知道她對每個人都是笑口常開,他仍然不喜歡她那彷彿會掠奪人心的笑容,好像要偷走他什麼東西一樣。
「表哥不長舌,我也不是包打聽,你可以放心。」她咬住下唇,阻止自己大笑。黑豹的冷臉雖然從頭到尾沒變過,可是他的眼眸卻帶著抹奇異的訊息,那種訊息接近惱怒吧!如果她沒會錯意。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必你多事。」他冷銳、深沉、黑如子夜的雙眼,明明白白地擲給她一個大大的拒絕。
他的表情可以不必這麼嚴峻的。谷映黎不以為自己這麼做哪裡錯了,她不能把那個鬼祟的僕人撇在一旁,當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放過報恩的機會。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對她而言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恩人是黑豹這種冷硬、身手又彷彿好得可以扛下全世界的男人。表哥不在家,不然她會把這種事情丟給他去處理,她絕不會為了證明或好玩而去冒不必要的險,也不會為了引起黑豹的注意而犧牲,因為那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