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牌?」汪水薰差點氣昏,「我不是舞小姐,你給我搞清楚。」她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你是啊!為什麼不是,你的舞跳得那麼好。」齊丹茹低頭調著客人點的酒,理所當然地反駁。
「舞小姐是陪人跳舞,我是自己跳自己的,兩者不一樣,能不能請你別混為一談。」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都是跳舞嘛。」幹嘛計較那麼多?齊丹茹在心理嘀咕著。
「不一樣!」汪水薰肝火大動,吼聲雖火藥味濃厚,卻稍嫌中氣不足。
「不一樣就不一樣嘛!幹嘛大呼小叫的。」齊丹茹抿著嘴,委屈地將調好的酒順著光滑的平台推了過去。
「丹茹,發生一件大事了!」齊丹茹的男友阿川匆匆地跑進來,他的習慣一向是邊跑邊渣呼。
汪水薰皺了皺漂亮的額頭,倚在牆壁上,很努力地想忽視他對她投來的敵視眼光。阿川把「五色組」的成員個個當成神在膜拜,他當然容不得別人褻瀆自己的偶像,若不是齊丹茹處處維護著她,阿川可能會將她拒於PUB之外,把她當成不可饒恕的宿敵。
「什麼事?」齊丹茹看男友慌張的模樣,不知不覺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在說別人時,還故意瞄了汪水薰一眼。
汪水薰不笨,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也看得懂他的挑釁,其實這幾天她已經看夠阿川的白眼了。她處之泰然地瞟他一眼,讓他瞭解她對他的話題絕對沒有任何興趣,更不會為了他這一眼做那種迴避的無聊事。有什麼話不想讓她聽見,他大可以閃到一邊去說,她不會阻止他的,可是要她離開可就困難了,因為她小姐從不知道「識趣」兩個字長什麼樣子。
「好,那你附在我耳邊說。」齊丹茹拉長了耳朵欺近他,沒注意到阿川和汪水薰之間眼波廝殺得多兇猛。
在汪水薰凌厲的攻勢下,阿川節節敗陣,為了挽回殘存的面子,他只得順水推舟地和丹茹咬起耳朵,以免輸得太難看。
「什麼?!」齊丹茹聽完後,小臉立刻堆滿哀戚,「真的嗎?」她拉著阿川的衣服追問道。
「嗯,所以這陣子『雲天盟』裡會有些事,我必須在那裡幫忙。」阿川的臉色也格外沉重。「這件事別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他這麼交代著,眼角餘光不由自主地又朝汪水薰那邊瞟了過去。
「好,你自己小心點。」齊丹茹難忍憂傷的點了點頭,豆大的淚珠就懸在睫毛邊緣晃著,傷心得沒看到他的暗示。「你要多安慰青狼大哥和藍虎大哥,他們一定很難過。」
「是啊!」阿川紅了眼眶,為早逝的兄弟悲傷。「我……我去『雲天盟』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可是又遏止不住氾濫的淚水,阿川只好低著頭趕緊離開。
汪水薰以為她看錯了,剛才阿川好像在哭。
「水薰,水薰……」哭得滿臉狼狽的齊丹茹,丟下一干客人,拉了汪水薰直奔員工休息室。
「你不準備營業了嗎?」汪水薰的眉頭越攏越緊,她哭就哭幹嘛推她進來休息室。
「大傻哥死了,我哪還有心情陪笑。」一想起重義氣、待她如妹地大傻哥死了,她的肝啊、腸啊、肺的就全絞成了一團,齊丹茹越哭越起勁,越想越心酸。
陪笑?!好,算了,她不想在這種非常時刻挑她語病,和她斤斤計較,反正丹茹說的又不是她。汪水薰凝著俏臉,冷眼看她的淚水如未關的水龍頭般恣意滑落。
「好吧!他是誰?」沉默了一會兒,汪水薰看到齊丹茹不時「欲語還休」、哀怨地瞅著她時,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問了。
她以兩人多年的「友誼」得知,自己若不識相點主動表示關心,齊丹茹將不惜搬出所有不相關的大道理──而且其中不乏廢話──來逼瘋她。與其讓她逼瘋自己,不如她自行了結,那過程還明快些,不致拖泥帶水。
「什麼叫作『好吧!他是誰?』你問得好冷血,而且你怎能問我這種愚蠢的問題?」齊丹茹哭得更加傷心,簡直就肝腸皆碎了。「人家大傻哥還寫過情書給你呢!」她指控道,嚴厲的哭訴讓汪水薰覺得自己是個沒心沒肺、沒天沒良的殺人兇手。
她蠢?!好心全被丹茹當成驢肝肺了。
「再不講,你就自己在這裡哭死。」心裡的煩躁再度戰勝了忍耐,汪水薰痛快地下了最後通牒,怪自己被她的淚水哭昏了頭。
「哇!水薰好殘酷喔。」齊丹茹哇哇地放聲大哭。
汪水薰氣得齜牙咧嘴,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回到那段還沒有認識齊丹茹的黑暗歲月,縱使這些年來她時時刻刻想忘了它。
「你到底想怎麼樣?」既然時光無法倒流,她又不能視而不見,此刻除了認命以外,似乎已無其他選擇。汪水薰的五官全皺在一起,火冒三丈。
「你明天有沒有空?」她哭啞著嗓子問道。
「沒空。」想也不想,汪水薰直覺回答。
「嗚……」齊丹茹不敢置信地瞅著她,一張抖得厲害的嘴巴醞釀著委屈,轉眼就要哭天搶地了。
「好,有空、有空。」只要她別以淚彈猛攻她,再怎麼忙她也會抽出時間來的。這齊丹茹大概是孟姜女投胎轉世的,汪水薰受不了了,也懶得問她要幹嘛,反正她只會答非所問,到頭來問了也是白問。
***
又回到這裡了。汪水薰的腳彷彿在「雲天盟」門口生了根,死都不肯踏進去。然而即使她想進去,門口那森嚴的守備也不是她隨便想進就進的了的。「雲天盟」似乎有了麻煩了,她隱約可以從那些守衛臉上悲傷、凝重的表情看出。
她曉得阿川是「雲天盟」的一分子,既然那個叫大傻的人能讓剛強的他落淚,應該就表示他倆的交情不錯了。難道大傻也是「雲天盟」的一分子?她知道男人也會傷心流淚,他們不是一向逞勇鬥狠,只懂得欺強怕弱嗎?
「他們怎麼不讓我們進去?」齊丹茹幾度和守衛溝通,皆鎩羽而歸,她那張小臉因難得的挫敗而憤憤不平。
「大傻是怎麼死的。」汪水薰若有所思地問道,不想提醒她這裡並不是她家,更不是公園,人家憑什麼讓她進去。
「沒氣死的啊!問這麼奇怪的問題。」齊丹茹憤慨依舊,答來理所當然。
「我是說他是生病、意外,還是被你氣死的!」汪水薰提高音量吼道。霎時,她不說話時那份雍容華貴、絕佳的氣質全被怒氣取代了。
「這跟他們不讓我們進去有什麼關係嗎?」齊丹茹莫名其妙地瞪著她。水薰怎麼動不動就發火啊!好可怕。
汪水薰緊抿著紅唇,怎麼樣都不肯再開口說話。她告訴自己,她若回答就是無可救藥的瘋子。
「水薰,你認為殺害大傻哥的人和這些守衛有關嗎?可是阿川昨天告訴我,他是被仇家陳家幫給殺害的,他還說青狼大哥和藍虎大哥都很傷心。」齊丹茹滔滔不絕地說著。
汪水薰冷冷地看著她,不置一詞,讓她一次說個夠。早知道她就逆向操作,也不用惹來一身氣了。
「尤其是藍虎大哥,他因為醫不好大傻而非常自責,據說從昨天進去健身房到今天都還沒出來……」齊丹茹忽而眼睛一亮,拉著水薰的袖子,「水薰,藍虎大哥會不會閉關修練絕世武功啊?」武俠小說中都是這麼寫的。
修你的頭啦!汪水薰臉色發青,顏色一層又一層地加厚。
「像練什麼乾坤大挪移、九陽神功的來對付仇家……」齊丹茹說得煞有其事,一方面有模有樣地比畫著,讓一旁的守衛大開眼界。
真想一拳揍昏她了事,汪水薰被怒火薰黑了臉,不發一語、極其不悅地狠瞪了正在興頭上的齊丹茹一眼,見她渾然不知,仍兀自比手畫腳,她即刻轉身就走。她才不要貽笑大方,給人當成了瘋子。
「喂,水薰,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齊丹茹急急地拖住她。
「你繼續在這裡發瘋,我可沒時間陪你瞎耗。」她甩開她的手,直直走向她紫白相間的追風機車。
「別走嘛,你自己答應要陪我進『雲天盟』安慰青狼大哥和藍虎大哥地。」她緊緊地纏住汪水薰不放,全身彷彿上了膠,教人甩都甩不掉。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我什麼也沒答應過。」她費勁地扳著她的手,想掙脫她的嵌制。丹茹什麼時候告訴她,她們到「雲天盟」的目的了?昨天她不過問自己今天有沒有空而已,哪有說要來安慰那些臭男人?再說,她又為什麼得做這種事,她又不欠他們什麼,也不是慰安婦。
「你說話不算話。」齊丹茹指著她的鼻子,氣憤難平。
「隨你怎麼說。」她才不在乎哩。說完,她長腿一揚,優雅地跨上機車,急欲乘風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