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熱力四射、活潑奔放的「SOSO」,是台中地區炙手可熱的四人搖滾樂團,團長兼主唱的齊丹毅知道他們之所以竄紅的原因,並不是他的歌聲有多優異,或是團員們合作無間的伴奏撩撥、感動了樂迷們的心,而是他們俊秀的外表迷惑了許多懷春的少男、少女。
震撼、狂野一向是外界對「SOSO」的評語,有人預料在未來的一年裡,這個搖滾樂團將會搖身一變,扶搖直上,以黑馬之姿竄入流行搖滾樂壇,「SOSO」這個名字終將鍍金。
年僅二十歲,尚在大學就讀的齊丹毅知道他有多少歌迷,有多少女孩子願意不惜代價博得他的青睞。他很得意,也可以說是相當的驕傲,眾星拱月的日子過久了,少年得志的結果,他竟有些下不來了。
「天呀!乖乖,現在的女孩子真熱情。」齊丹毅對從頭到尾毫無冷場的表眼感到十分滿意。「剛才那個醜女孩居然要強吻我。」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噁心至極的表情,博得另外兩個同伴大笑。
唯有無動於衷的汪水薰靜靜地卸下皮手套,木然地將毛巾覆在臉上閉目養神,懶得聽他自吹自擂。她會看不起男人不是沒有原因的。
「阿毅,最近那個小太妹好像黏你黏得很緊?」在齊丹毅的授意下,吉他手隱著笑意問道。大家都是好同學嘛!幫幫他又何妨。
「對啊!她那張臉比月球表面還恐怖。」他無禮地打了個哆嗦,牙齒顫顫出聲。
「看她好像沒幾歲嘛。」鼓手也加入了討論行列。「叫阿音對不對?」
「嗯,才剛國中畢業。」齊丹毅厭惡地爬著及肩中分長髮。
「國中?哇塞!她滿嘴髒話,一身太妹打扮,妝又塗得妖裡妖氣的,我想她可能從國小就開始混太妹了。」吉他手詫異極了。
「你姊也真奇怪,怎麼讓她在這裡當服務生?」
「因為我在這裡的關係。」齊丹毅看向以毛巾蒙住臉的汪水薰,熠熠的眼裡流露出愛慕之意。
汪水薰沒去細聽他們的對話,她覺得自己休息夠了,才淡然地拿下毛巾,誰知卻意外的接觸到一雙炙熱、寫滿慾望的眼眸,那是齊丹毅來不及閃躲、來不及偽裝的最赤裸的表白,她知道這種眼神叫「癡迷」。那段刻意遺忘的歲月裡,也曾有一個瘋狂的男人喜歡用這種眼神壓迫她,那時候她還很年輕、稚嫩,沒有應付的經驗,所以只能選擇逃避。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一切完全不一樣了,汪水薰假裝看不懂齊丹毅的瘋狂,冰冷地回視他,心裡卻萬分無奈地歎道:看樣子她必須離開「SOSO」了,真可惜了這份有趣的工作。
她喜歡玩樂器,拜她母親喜愛炫耀的個性之賜,她的鋼琴造詣頗為精湛。國中畢業離家出走後,她更是瘋狂地迷上合成樂器。由於興趣使然,她的指法在玩票性質下已經雕琢得十分完美,甚至連吉他都彈得比齊丹毅好。然而,目空一切的他是不會知道這些的,她也沒打算讓他們知道,在沒加入「SOSO」之前,她曾在台北、桃園各大西餐廳駐唱過,知名度還不下於他們,甚至認識許多知名唱片製作人,也差點灌錄唱片,身邊攢了一筆為數不小的存款,足夠她讀完二專。他們只知道她的合成樂器玩得不錯,加入這個樂團純粹玩票性質,其實那只是表面罷了。
當初她之所以不灌唱片,就是怕迷失自己,也一直沒有把興趣轉為職業的打算。掌聲不是她所追求的一切,觀眾的讚美影響不了她,她一向是為自己而唱,活得相當自我。汪水薰飄忽地笑了笑。
也許她曾因太過自我而被家人誤解、被學校列入黑名單、遭同學排斥,甚至一度迷失、墮落,但那畢竟都只是生命中成長的歷程,也已經是過去式。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就不知道風平浪靜的可貴,在經歷過那麼多事後,什麼該在乎,什麼不必理會,她自有分寸。她決定目前這種平平淡淡的生活對她來說已經足夠,看齊丹毅得意自滿的模樣,她明白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汪水薰撥了撥濡濕的頭髮,泰然自若地起身,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
「我一直覺得她很冷。」鼓手楞楞地對著門發呆。
「可是她卻比誰都直率、灑脫。你不覺得她會這樣,只是因為她懶得應付不想應付的人?」吉他手觀察入微,他對美麗、淡默的汪水薰也有一份莫名的情愫。
「怎麼說?」齊丹毅陰晴不定的俊臉,有些拉不下臉的憤怒。他不明白汪水薰那時冷時熱的個性,以他絕對優異的條件,從來沒有女孩子拒絕得了他,她卻不曾正眼瞧過他,教他更想要得到她。
「丹毅,你不是和她認識最久嗎?難道你看不出來汪水薰只有在心裡在乎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出她的喜怒哀樂?」最重要的是汪水薰討厭男人。她看見他們時偶爾還會點點頭,扯動嘴角,這已是天大的恩賜了,對其他上前搭訕的陌生男子她往往是連看也不看一眼。
齊丹毅沉默了。汪水薰從來不曾對她吼過,她也的確連笑容都吝嗇於展現給他們這群夥伴。如果真是這樣,那個叫藍虎的黑道人物和她又是什麼樣的關係?他雖不諱言更開表示水薰是他的仇敵,卻又奇怪地常到PUB來找她,水薰看見他也往往火冒三丈。如果真是他們所說的,那麼水薰對那個黑道分子不就是……
「別胡說,水薰的性子就是時冷時熱,她對誰都是這樣。」他硬是推翻這種說法,生氣地拉開門走出去。他還是不認為汪水薰會對他的魅力免疫,一定是他遲遲不敢向她表白,她才會不明白他對她的心。
「他是不是也發現了水薰對那個人的特別了?」鼓手這麼問著吉他手。
「應該是吧!」吉他手苦笑著。
「丹毅。」阿音喜孜孜地奔向從休息室出來的人,她終於等到他了。
齊丹毅那般死忠的歌迷,一看見這個滿臉豆花的女生恬不知恥地纏住她們的偶像,立刻發難了。
「豆花,你給我滾開點,別纏著齊丹毅。」論長相沒長相,身材五短、妖裡妖氣的她,連進歌友會的資格都沒有。
「豆花?!」阿音的臉可綠了。「你在叫誰?」她推推那個來意不善的歌迷。
「這裡除了你的臉最花外,難道還有別人嗎?」她咯咯地諷笑。
齊丹毅簡直被這些女孩子煩死了。幾年前,他會很高興見到這些女孩子為他爭風吃醋,可是當這類事件一再上演後可就不好玩了。他甩開阿音,任她們去鬧,沒心情理會她們。
「你看,丹毅被你們氣走了,媽的。」阿音的話中夾雜著習慣用語。
「他是被你的臉嚇跑的。」對立的一方人多勢眾,均眼露凶光,不懷好意地欺近她。
「狗屁!你們的笑話很不好笑!」阿音臉色凝重,當她們是在說笑話,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我們看到你的臉,才渾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唱國歌了呢!」爆笑聲一致散開。
眼看大戰爆發在即,雙方劍拔弩張,客人們正待拍手叫好時,汪水薰卻在此時端著托盤若無其事地穿過她們,送完飲料又循著原路走了回來。再次穿過她們時,送完飲料又循著原路走了回來。再次穿過她們時,她冰冷冷地丟下話,「要打架出去打,誰敢在這裡鬧事就是和我過不去。」汪水薰吐氣如霜、不容置喙的語氣,令阿音和一班歌迷聞之發抖。
「水薰,別理她們,她們只是……」齊丹毅慌忙踅回想向她解釋,他那張慌張、柔情似水的模樣可氣煞了一大群女孩子。
「不干我的事。」汪水薰冰冷的態度差點凍僵齊丹毅。她只是不想讓齊丹茹苦心經營PUB有絲毫損傷,至於齊丹毅的魅力如何那是他的事。「你總是這麼幼稚。」她冷冷地瞪著他,對他挑起的禍端相當不以為然。
齊丹毅因她的話而惱羞成怒,低咒了一聲衝回休息室。阿音見狀也跟著衝進去,飛快的落了鎖,不理會外面隨後追至、此起彼落的叫罵聲。
「你進來幹什麼?」齊丹毅回頭一看是阿音,心情瞬間跌至谷底,猶如雪上加霜。休息室現在只剩下他和她了。
「你為什麼不理我?」阿音氣憤地質問。這些日子她天天繞在他身邊打轉,低聲下氣的服侍他,難道他還不明白她的心?
「回去照照鏡子,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模樣。」齊丹毅面無表情地回答。
阿音的心被他話裡的輕視刺痛,整個人瑟縮了一下,「我是長得不好看,但我是真心喜歡你啊!」他以為她願意生成這副模樣嗎?
「別教我噁心,看到你我就吃不下飯。你看看你,長得已經夠丑了,妝還化這麼濃,身材不好偏學人家穿那麼短的迷你裙。我齊丹毅是什麼樣的人,你這種太妹怎麼配得上我?別得不談,你才剛國中畢業,而我已經快大學畢業了,光是這點你就注定遭到淘汰。」齊丹毅沒有絲毫愧疚,一口氣說出隱忍多時的怨懟。「況且我最近開始灌錄唱片,也即將展開宣傳,你這種德性的女孩我怎麼帶得出去,不丟光我的臉才怪,甚至嘴上還成天掛著三字經,一點女人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