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不像話。」精明幹練的女強人赦紅了臉,輕聲嬌斥。
「有嗎?」南宮隼懶散地翻過身,曝曬肌理分明的健背,舒爽不已。
身為南宮家的獨子,必須責無旁貸地扛起傳承子嗣的基本義務,他明白;家世顯赫,尊貴得容不得私生子的存在,他也懂;遊戲人間至今,找不到讓他定得下性子安於室的女人,他無能為力。不論多可愛嬌媚的女人,來往一段時間後,必定變得令人厭煩,侵略性顯露無遺,一心想獨佔他。
初交往時,大家明明知道「合則聚,不合則散」的遊戲規則,偏偏口頭上的灑脫抵不過心底的佔有慾。分手時,最常嚷嚷大方不在乎的女人,獨佔欲尤其強,激烈的無理取鬧自然可觀。
她們不明白,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懂為何新鮮感一喪失,接踵而來的感覺麻痺含在瞬間抹殺過往的濃情蜜意。而奇怪的是,這種感覺的疲乏往往只出現在他這方,他是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使自己專於一位女人太久。
莫非他不懂情為何物,或者因太懂而遺忘了某種他一開始就不曾有過的感覺?
南宮隼撐起上半身,認真嚴肅地思索片刻,「大姊,妳覺得我是哪種男人?」
「除了『花心』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詮釋字眼。」南宮鳶答來斬釘截鐵,根本不想花腦筋去想。
豪邁的狂笑聲揚長飄起,裡頭只有贊同,沒有否認。
※ ※ ※
佟澄空鐵青著臉,惱火地撞進自己的工作問,嚇了等在裡頭的曹姊一大跳。
「可憐的孩子,我聽說了。」曹姊不勝稀吁,悲憫地上前抱住她。「想哭就哭吧!」昨天下午澄空聽完惡耗後無故早退,害她擔憂了一晚,深怕這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娃兒,氣來得迅速消得快,還沒付諸的計畫只得告吹。
這會瞧瞧,她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不甘心和怨恨。幸好!
「少神經,我才不要哭給妳看。」一大早慘遭花癡奚落,種下悲慘一日的惡兆。佟澄空怏怏地推開她,滑坐地板,惡劣的心情莫名被頹喪取代。
昨晚本來想找阿金去「群魔亂舞」痛哭一場的,哪知那個混蛋傢伙竟然去台南洽公三天,明天才回。好,就算如此,不是孤兒的她總有家人可以訴訴苦吧!想到就有氣,老媽什麼時候不回屏東娘家,偏偏選在這種非常時期回去,還要命的把老爸和小姍君一併帶去,並在冰箱上留言,說這一去可能會待上一個禮拜才回家,要她自行打理三餐。
好,就算如此,一樣被撇下的雲海,她唯一留在台北的親人,總該在家吧!媽的,沒想到她居然打電話回來,說最近電台人手不足,同事生孩子的生孩子,嫁人的嫁入,生病的生病,婚假、病假、產假一卡車的人請,老闆一夜白頭,請她幫忙代班,短時間內可能得住在電台裡。
這次不幸,怎麼一個「衰」字了得。
想到種種環環相扣的諸多不幸,佟澄空嘔得忍不住仰天咒罵--
「SHIT!」
曹姊被她抓狂的模樣嚇了一跳,背起手,前前後後打量她,「真的沒事?」
用力過猛,頭暈了。「好吧,本人很洩氣,求妳別再繞圈子懲罰我了。」曹姊是來加重她的不幸的嗎?
從不知挫折為何物的人會洩氣?機會來了。「怎麼個洩氣法?」趕緊面她而生,曹姊緊張地盯牢她,仔細搜尋任何可能成功的機會。
「有種無能為力、困住的感覺。」她想掙脫那副自捆的無形枷鎖,卻怕去面對,即使想面對也不知從何做起,茫然且無所適從了。
「要不要做些瘋狂的事?」曹姊試探道。
「乘虛而入的小人,也好。」保持忙碌才不會想東想西。「這次是什麼樣的商品?」
曹姊大喜過望,轉身快活地將桌上的企劃案拿下來,恭恭敬敬遞給她。「請過目。」
「不必看了。」佟澄空不勝其煩地推開草案,虛弱的腦子亂七八糟。
基於職業道德和私人情誼,曹姊決定口述廣告要點。「先說好,這個廣告案比較煽情,可能會借用妳一小部分漂亮的胴體。」
「隨便啦。」片刻前與世仇一番腦力激盪,餘威猶存,一時間佟澄空無法做理性思考,一心在失敗的挫折上打轉,
「以肚臍為圓周,大約半徑十三公分以內的範圍全都得露,重點部位以安全無虞的造型出現。」學生頭下那張俊俏帶點冶艷的臉蛋,擁有自然率真的中性氣質,相當符合產品訴求。呵,最最重要的是,澄空擁有一副維納斯見了也會自慚形穢的好身材。
佟澄空無疑是上帝派來拯救她的天使。
「別刺激我了行不行?本人保守的只是行為,並非衣著。」受不了這些人,淨將一些風馬牛不相關的事湊和在一塊,忘了她也是廣告人。
馬爾代夫,我來了。曹姊竊喜不止,手一探,立即摸來另一份文件。「偌,在這裡簽名。」合約書是老公走後,她速速擬妥的。誰曉得變量何時橫生,搶時機很重要。
「曹姊,妳明白欺騙我的後果有多嚴重。」佟澄空抓過筆,看也不看合約內容便簽。
「想不想接接CF?」
「這裡面有?」佟澄空反感地皺起眉頭。
「聽我說,澄空。」曹姊先搶回合約,以防萬一。「為了找商品代言人,我幾乎找遍各模特兒經紀公司,連歌星和影星都考慮過,依然找不到理想人選。」
「不行。」佟澄空探手要搶回合約,曹姊閃躲。
「為了這個,我失眠了一個多禮拜……」
「不行。」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她愁眉不展地打著商量。
「不可以。」
「我幫妳去說服佟爸爸。」她很努力尋找各種管道。
「請玉皇大帝來都一樣。」佟澄空堅不妥協。平面廣告只是薄薄的一張影像,CF側重肢體語言,她才不要上街時被人指指點點,去「群魔亂舞」時遭同行問東問西,在公司內讓溫蝶蝶恥笑,一夭到晚惹來異樣的眼光和閒言閒語,那豈不煩死。
「好吧。」曹姊認輸。「看來,我只有想辦法說服阿凰了。」
「管妳怎麼樣,反正妳把合約撕了。」最近她很衰,連訴個苦都能發生一連串不可思議的現象,誰知道往後會不會橫生什麼枝節,這種白紙黑字的東西最麻煩。
「相信老大姊,我不會出賣妳的。等我說服不了阿凰後,自然會撕掉,妳不必過分意識。如果遊說成功的話,拍完這支平面廣告,妳可以買輛小汽車代步了。」曹姊企圖提振她低落的士氣。
「賣肉的代價很高嘛。」佟澄空不領情地諷刺。拍廣告不過是種心情的紀錄和羞辱的見證,以便隨時提醒自己化悲憤為力量,才不好玩。
「說得真難聽。」曹姊輕皺眉鎖,不予苟同。
這些娛樂的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姊……」實在沮喪不已,又沒得發洩,佟澄空突然傾身向前,借靠她纖薄的肩膀。「我輸了。」
要自恃甚高的澄空承認自己失敗,著實困難。「知道自己輸在哪裡嗎?」
「知道。」初嘗敗仗,彷彿突然間失去一切,連帶的,初入這行的熱忱和壯志雄心也跟著賠光了。
「知道就去面對。」這種事得當事人自己去領悟,旁觀者說再多都只是一場風涼話。
「我想啊。」佟澄空深深吸一口氣,差點哽咽無語。
「想就去做,空口說白話於事無補。」
老天,她真恨這句話。佟澄空一翻兩瞪眼,氣得頭上幾乎冒煙。
「請問我該怎麼做?」她可以和看順眼的男人打成一片,稱兄道弟。要她學花癡一樣,找個言語無味的男人,沒事像只八爪角賴在他懷裡,嗯嗯哎哎,她絕對辦不到。
「不思長進的人,我可沒轍。」刺激澄空,比安慰澄空來得有用,她很清楚。
「拜託,這樣就不思長進了?」佟澄空憤怒地狠瞪她。「對男人沒感覺又不是什麼滔天大罪!」
「喔,原來妳剛剛說的問題癥結,出在妳最不屑的男人身上。」曹姊恍然大悟。
「別假了,馬頭是妳老公,妳哪有可能什麼都不知道!」騙誰。
「誰在說我啊?」馬頭象徵性敲兩下門板,探頭入內,一看見老婆也在,他緊斂的神色才敢略略放鬆。
「幹嘛!」曹姊橫眉豎眼,不歡迎他擅自插花。
「蝶蝶說小佟突然間想開,強行邀走她手上的CASE,請我拿相關數據來給她。」馬頭鬆弛的面容被老婆的精光殺得瞬間慘白。她在警告他,小佟的心情依舊擺盪在谷底,這下慘了。
「什麼商品?」佟澄空忽然有股不好的預感,不由得思及一日之始的惡兆。她什麼時候答應花癡的?
完蛋,被蝶蝶耍了。「巧克力。」馬頭自她眼看就要大發雷霆的怒容讀出異樣。
「訴求對像?」佟澄空大皺其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