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小……小姐……」客人錯愕得無法應付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他不吃麵食的。
「什麼?」佟澄空蹙著眉心,面目不善。「人家已經下面了,你要造成我們的困擾嗎?」她理直氣壯地瞪著下方那個羞怯如鼠的小男人。
「這……這……」她頂了顆學生頭,長得那麼漂亮、清純,個性卻那麼強悍。
「這什麼這啊!你是男人耶,說話別吞吞吐吐、拖泥帶水、不幹不脆、支支吾吾。」她霹靂啪啦數落了一串後,兇惡地瞅著他,「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吃什麼最好在我數完五之前說出來,否則……哼哼……」她邪惡地乾笑了幾聲,伸出右手計數,「一、二、三、四……」
「烏……烏龍面。」魂飛魄散的客人無暇細想,委屈的淚水差點淌下來。
「你智障啊!」佟澄空一聽之下,暴跳如雷。「明明點的就是烏龍面,還給我磨蹭個半天,害我浪費那麼多口水……」
「你才是土匪。」佟青露被她的咆哮聲拉回神智,一看到那位驚悚得全身發抖的客人,她欲哭無淚地拍一下妹妹的後腦勺,順便摀住她的嘴,柔媚地向客人綻出歉意的笑容。
「男人不像男人,軟趴趴的,看了就想掐死他。」佟澄空掙出她的桎梧,大聲咒罵。「那個才像話,你要學著點。」她手一揮便欽點向樊御軍。
「閉嘴。」佟青露尷尬地沉了聲。澄空多待個幾天,阿姨這間金字招牌的老店馬上得面臨營運困難的窘境。
「少來了,你還沒口答我,你和未來姊夫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千里迢迢跑到這兒來,無非是為了那個奇男子。
「澄空,我請你免開尊口吧。」佟青露故意躲到吧檯後,避開樊御軍熾熱的視線。
佟澄空跪到椅子上,橫過吧檯俯望她。「不行。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就是為了看姊夫而來,你一定要讓我看看他,否則我死也不瞑目。」
「呸呸……不准亂說。」她舉手又重重地拍她一記,移出吧檯。
佟澄空繞著她轉,完全忘了樊御軍的存在。「聽說他姓樊,人長得很不錯。我想一定比你那個差勁的初戀情人好得多。」
「你不要無緣無故攻擊齊。」她直覺地小聲回嘴,不想讓自己的事成為小鎮的話題。自從知道齊也是受害者之一以後,她發現她對他的怨恨似乎不那麼深了。既然盈綠她都能原諒了,齊的罪也該被赦免。
大姊居然幫他說話了。「哦!我知道了。」佟澄空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對那個敗類還念念不忘,難怪男友一個接一個的換,最後連這位准姊夫也給拋棄了。」她不加掩飾的聲音迴盪在室內的每個角落。
佟青露臉色發白,根本沒勇氣去看樊御軍的反應。他很介意齊,她知道;這些天他雖然天天來報到,但都由阿姨招待他。她的怒氣沒那麼快消,他若不說個清楚,這件事永遠會沒完沒了。
「默認了吧!」佟澄空沒發現她的不對勁,十分不悅。「告訴你哦!我無法原諒感情曾出過軌的男人做我的姊夫,如果你真的要原諒他的話,這輩子別想我會踏進你家一步。」
二妹愛憎分明的性子,教人又愛又怕。「也就是說,咱們的姊妹情分就到我結婚那天為止了?」她好笑地逗妹妹。
「我隨便說說的,你真的要原諒他啊?」佟澄空猛地倒抽了一口氣。「好啦!如果你真的要嫁他,就隨他定居在南非別回來了。省得我看了有氣。」
「你怎麼知道齊要定居南非?」澄空的音量真不是普通的大。
「他前幾天又來找你了。」佟澄空鄙夷地輕哼。「還說什麼他要離開這裡了,公司派他到南非,必須見你一次面什麼的。誰有空理他!」
「他有沒有留下聯絡電話?」齊要離開台灣了?不能讓他帶著遺憾離開。
「不告訴你。」看她急成那副德行,亂沒出息的。
「澄空,我必須見齊一面。」佟青露幾乎是懇求著。
佟澄空抿著嘴,不想回答。
「齊要找的人是我,你無權干涉。」佟青露火大地咆哮。
「那種男人有什麼好?」佟澄空跟著吼。
「好不好由我決定。」澄空真多事。
「他留下的便條紙被我撕掉了。」佟澄空全身著火,突然想起窗邊的客人還沒點菜,一轉身便氣呼呼地衝向樊御軍。「你決定好點什麼了嗎?」
「令姊。」樊御軍冷靜地扯動嘴角。
「什麼?」她沒聽錯吧?
「澄空,誰允許你擅做主張。」佟青露隨後忿忿飆來逼問妹妹,無視於樊御軍已見陰寒的臉色。
「你確定你點的是我剛才聽到的?」佟澄空的嘴巴一陣一陣搐動著,忍無可忍了。
「不會再有別的了。」他這個姨子的脾氣似乎不太好。
佟澄空伸手探到佟青露的背後,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推,「你點的菜來了,免費贈送。」她拍拍手,看他穩穩地接住錯愕不已的大姊,不禁惡作劇地放聲大笑。「比起那個爛男人,我寧願你選這個陌生人,他順眼多了。」
佟青露怔忡地望著大步離去的妹妹,不敢相信她竟然隨隨便便送出自己的姊姊。
「你躲了我那麼多天,氣消了嗎?」樊御軍越過她的身子,敲掉煙灰。
「佟澄空!」佟青露一心只想找妹妹算帳,懶得理他。
青露、雪海、澄空、姍君。陸海空都有了,再生個三軍出來,佟將軍的威儀仍在。樊御軍輕鬆地摟著她,無聲哂笑。「老三長得很俊俏。」他冷沉地望著衝到外面和邱嬸摟抱成一團的女孩。
「放開我。」佟青露費力想爬起來卻動彈不得。
「青露。」他淡淡地輕喚。「一個愛你的男人絕不會讓你傷心。」不管盈綠是不是故意去引誘那個男人,他如果愛青露就不會上鉤了。
「所以你不愛我。」她惱火地掙扎著。「你的所作所為傷了我的心。」
「你還是認為我會那麼做。」他們到底在僵持什麼?
佟青露抬起手肘狠撞他的胸膛,脫開枷鎖。「一個禮拜的期限到了,我沒耐性等待了。再見,樊先生。」她決定星期一回台北,至少先把齊的事情解決。
再見?樊御軍冷著眼,癡看她曼妙的背影。
第十章
「我和你回台北。」樊御軍拉開浴室鋁門。他絕不可能放她一個人回台北去面對她的初戀情人。
佟青露驚駭地整個人滑進滿是泡泡的浴缸禮。他居然擅入民宅?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她把囉唆的澄空趕到樓下睡,這層樓只住她一個人,她記得洗澡前已鎖上玄關的門了。
樊御軍坐在浴缸旁,彎身探手入水裡拉起她。「你想一聲不吭回台北?」
「哪個人舌頭那麼長?」佟青露撥開濕淥淥的長髮,僵硬的質詢中混著驚愕與太多的不滿。
「為了齊?」他不是滋味極了。
樊御軍充滿醋酸地壓抑著嗓音,教佟青露備感訝異。
「一半是。」她實話實說。
「這麼多年了,為何你忘不了他?」他鼻息濃重地放下她,激動的聲音滿是控制不住的痛苦。
她執意想得到答案,是否造成御軍的誤解了?他怎麼會以為她在愛著他的時候還會對齊難以忘懷?
「在不知道真相以前,我的確怨著他,現在我只覺得必須原諒他。」她忍著委屈,再次拉下臉。「你第一次被我誤解的時候也會渴望得到我的諒解,請將心比心。齊是對不起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同樣愧對我的罪魁禍首盈綠我都能前嫌盡釋了,齊難道不該被原諒?」
「僅此而已?」他不太能放心。「邱嬸說你一直惦記著他。」他隱藏了多年的煩鬱總算脫口而出。
原來如此。「你這個小心眼的男人。」佟青露終於明白他為何硬著脾氣不願多說了。原來他和所有人一樣,以為她無法忘情於齊。這些人都被自己的想像荼毒太深了。「我這些年來惦記著的是一個既親愛又顯得疏離的陌生人。」她小小聲嘟噥。
陌生人?耳尖的樊御軍急轉回身。「你說的人是我?」
「自己去猜。」她吊高眼睛,若無其事地舉臂塗抹香皂。
「盈綠做的事,事先我並不知情。」她無意中的一句話,徹底地瓦解了積壓多年的不安,他惶惶終日的心輕輕飄定位,所有的感覺都將不再搖擺。「愛了你這麼久,本想靜靜地守在一旁。若不是盈綠的擅作主張改變了所有情況,或許我們還是形同陌路。」
佟青露信了他。她僅是氣他知情不告,氣他那種冷然的態度,不明白她的心情,並非真認為他是那種行為劣下的小人。他已經說了她想知道的,這就夠了。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她舀起水,有一下、沒一下地淋著手臂,低柔的嗓音頗有撒嬌的韻味。
「我不想。」他淡淡地說。「你會因此和齊死灰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