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了三年便因思念太深,不敢面對才會埋藏,不料今天卻被樊御軍一個莫名的擁抱輕易挑起。為了失落的那一份愛,她曾經痛不欲生、輾轉難眠了好幾個月,無依的心飄飄蕩蕩。
她完全記不起來那一夜的瑣碎事,卻明白地知道有個男人曾經很溫柔地抱過她、愛過她,因為她的心在那一夜遺落了。這份失落絕不是為了那個被背叛的愛,而是因為那個謎樣的陌生人。為什麼那個陌生人要放她一個人,獨自離去?那幾個月她曾不斷反覆自問,問了再問,哭了又哭,除了黯然神傷和滿腔怨恨外,羞愧得幾乎無地自容的她得不到任何解答。
「我不會放棄你。」樊御軍話中有話地撫著佟青露失神的容顏,不過一瞬間,他那掌控天地的沉靜態勢已疾速回轉,同時驅走了片刻前的失態和情動。
「別……別開玩笑了。」佟青露明顯顫動著身子,處於虛無縹緲狀態下的腦子突然被他的表白震醒。她措手不及地乾笑一笑,倉卒地著想退開身子,卻被看穿一切的樊御軍攫住,扭身摟回懷裡。
「我不會開玩笑。」他雙手交握在她的背腰,欺下臉以額對額,逼她看他。
佟青露別無選擇,防備地瞪視他。
樊御軍這個讓人捉摸不定的偉岸男子,看似木訥,又語出駭人。他有張英氣勃發卻見堅毅、剛強的臉龐,有種天塌下來了大家同歸於盡的冷靜,總是自信滿滿地認定所有。她不太能忍受無法控制的感覺,樊御軍老成持重的態度和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模式,完全超出她能掌握的範圍,已經略略地鬆弛了她為保護自己而設下的心防,而且他們太過融洽的相處也遠超出她意料之外……
「御軍!」樊夫人不敢相信地青了臉,來不及阻止跟著跑進門的常鈴音,活潑好動的她已經飆進門。
「御軍哥……青露姊?」常鈴音青春開朗的笑容僵凝住,自腦中閃起的厲雷無情地擊中她的心。
追了御軍哥兩年,他從沒對哪個女人表示過興趣,所以她能放心地追。沒想到佟青露的到來居然改變了她以為的樂觀。她不會盲目到看不出來是御軍哥摟著青露姊不放。他從沒對誰這麼溫存過,佟青露憑什麼能得到這份寵愛?她憑什麼?
「鈴音。」佟青露如釋重負。她剛剛發現她的心還很脆弱,沒辦法認真的投入另一段感情。
「有事嗎?媽。」樊御軍將她一閃而逝的表情看進心裡,反手拉佟青露起身,一起面對母親的不悅。
「你忘了昨天承諾過我什麼嗎?」不用鈴音說出她的名字,她也知道這個渾身騷媚的女孩是誰。一身超短的連身洋裝,光天化日之下輕佻地勾引她兒子,這種女孩子不值得人尊敬。她原想帶著鈴音前來和兒子培養感情,為自己的賭注布椿,沒想到這個女人搶了先。是老頭授意的吧?
這位氣質高尚的貴夫人氣焰相當高,有些盛氣凌人哪!佟青露同情地望著樊御軍。他的悶騷和他母親有關吧?
「我帶你去馬廄。」無視於旁邊的兩人,也無意為雙方介紹,樊御軍沉靜地拉著她往外走,不想為自己沒做的承諾費力辯駁。
「御軍,你不替我們介紹一下嗎?」樊夫人霜冷地叫住他們。她才來幾天而已,就收服了老頭和御軍的心?她不能忍受。
「樊媽媽好,我叫佟青露。」原來皇后想認識她這個平民百姓啊!佟青露快意地笑著,視而不見她的敵意。
「初次見面,你還是稱呼我樊夫人比較恰當。」樊夫人以貴族的高傲陰冷地頷首。
「對不起,是我莽撞了。」樊夫人很不喜歡她,為什麼?佟青露納悶地瞥向樊御軍,適巧與他的視線相接。
他在擔心。不知不覺地,佟青露巧笑情兮旨睇著他,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她不介意他母親的態度,要他放心。樊御軍似笑非笑地輕揚起嘴角,那抹偷偷跑上唇邊的淺笑竟流露著溫柔,勾得她的魂魄飛離了本位。兩人的感覺流於自然,彷彿早已相識。
他們若有似無的小動作,在別人眼中是甜蜜如情人般的意會,落進樊夫人眼底,卻演變成了眉來眼去的調情。
「御軍,媽有事和你商量。」她低低冷冷地坐進樊御軍的辦公皮椅,儼然一副母儀天下的驕橫。「鈴音,你不是要約御軍出去嗎?」
傻愣在門口的常鈴音被她這麼一點醒,勇氣再度回到心裡,以數倍於之前的動力,化妒恨為力量。
「御軍哥。」飛快地跑到樊御軍空著手的一邊,她霸住他不放,邊仇視地瞅著佟青露。「我爸爸說今天晚上要請你和樊爸爸、樊媽媽吃舨,順便談一下嘉義的農場合作案。」
佟青露對她孩子氣的行為沒意見,本想退到一旁,隔岸觀虎鬥,看她們到底在斗些什麼,哪知怎麼也扳不開樊御軍的手。
「合作案?」他淡漠地任常鈴音胡鬧,死死握住佟青露妄動的手,不讓她溜走。
「這是家務事。」樊夫人被他一再的拂逆行為氣惱了。他不該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才對。
她是外人,得識相的替自己找台階下。佟青露發現自己無來由地成為眾矢之的後,簡直哭笑不得。
「啊!我突然想起來,阿姨叫我早點回去,我得走了。」她嬌聲疾呼。
「你先去馬廄等我。」樊御軍拉開常鈴音,提起兩人的飯盒遞給她,明白的讓眾人瞭解他的選擇,也不允許佟青露放他孤軍作戰。
佟青露的心被他執著的要求刺痛,進退維谷地望著飯盒。留下來,樊夫人尋釁的行為教她不舒服,鈴音友善的眼神被仇恨取代也不是她所能忍受的。她不能駁斥她們讓樊御軍難做人,坐著挨打不還手又不是她的處世態度,麻煩!
「御軍,人家說了有事要辦。」樊夫人恨得牙癢癢。看看他像什麼話,巴著人家不放。樊家人什麼時候要紆尊降貴去死纏著人家了,縱然多情如子奕也是有格調在追求。
「對啊!御軍哥,青露姊有事要做,你不要攔著她了。」常鈴音聲音中洋溢著熱切,巧妙地介入他們中間搶過飯盒,順勢撞開他們交握的手。「青露姊,我肚子好餓,你的便當可以賣我嗎?」哦青露明知道她喜歡樊御軍,居然背著她和他暗通款曲,虧她還把她當成自己的姊姊,實在是太過分了。她嚥不下這口氣。
「不用了,算我請你,改天你再回請我一杯咖啡就好。我有事先走了,再見。」佟青露乘機開溜。她沒勇氣再看樊御軍,為了自己的解脫,幾乎是懦弱地逃走。
樊御軍沉默地走到門口,望著淡去的身影,若有所失。
「御軍!」呼了數聲兒子都沒反應,氣岔的樊夫人轉而將希望寄托在常鈴音身上。「鈴音,你御軍哥最近工作太累,下午你陪他去鎮上看看電影、喝喝茶。」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樊御軍斜倚門框,冷淡地問,不願回頭看她們。
「誰讓你用這種態度和我們說話?」樊夫人被他的冷漠冒犯了。
「樊媽媽,別生氣。御軍哥本來就是這種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常鈴音大而化之的個性,被情勢逼出了溫柔、體貼和警覺。
霍然挺身邁出辦公室,樊御軍像是無法忍受。
「鈴音,樊媽媽很想要你這個兒媳婦,你可得加油了。」御軍這孩子越來越惹人厭了,和他爸爸一樣。
※ ※ ※
嘔了一整個晚上,常鈴音越想越不能平衡,於是她拗不過那口悶氣,不說不快地衝進餐館,準備找佟青露攤牌。
「青露早上被樊老爺約去鈞魚,差不多要回來了。鈴音,你不知道星期一餐館只開半天嗎?御軍少爺今天不可能來。」邱伯打趣地取笑她,收拾桌面,準備打烊。
「樊爸爸找她去鈞魚?」常鈴音驀然提高音量,「昨晚我爸約他去吃舨,他推說身體不適缺了席。不過一個晚上,他就有體力上農場鉤魚了?」這附近的釣魚場也不過那一個,樊爸爸大小眼。
「你這孩子怎麼一臉氣呼呼的。」邱嬸清好廚房正想到前頭透透氣,才到廚房門口便聽到常鈴音喳呼的不平聲。
「邱嬸,你叫青露姊不要搶走御軍哥啦!」常鈴音使性子。「她明明知道我喜歡御軍哥還去引誘他,真過分。」
「什麼?!」邱家夫婦驚喊。青露和御軍少爺,可能嗎?
門口的鈴鐺聲響起,臉上寫滿愁容的佟青露步履蹣跚地踱了進來。
「青露姊!」常鈴音生氣地大叫,嚇了心不在焉的佟青露一跳。
佟青露力持呼吸勻暢地輕撫胸口,由斜光中瞥見常鈴音的怒容,便知她來意不善。
「鈴音,你的算盤打得真好,下午餐館公休你才打算回請我咖啡啊!」浮浮躁躁的小女生。少女的詩樣情懷她很能體會,可是沒弄清楚來龍去脈就上門挑釁,那行為實在稍嫌幼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