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索,你比我娘還囉唆。」黑焰率性地拉開編成長辮的濕發,大手朝他一揮,另有主張。「我要多曬一下太陽,你和克安去屋 泡茶,別在這礙眼。」
表情空白的楊索未曾多言,似有若無的點了個頭後,領命離開;錢克安見狀只好跟著走。少爺們是天,做下人的能說什麼?
「老傢伙好像開始動作了。」黑炙用力將衝浪板直豎於地,一臉厭惡的表情。
「全是些閒閒沒事幹的。尤其是咱們家老子,成天只會陷害自己的兒子。」黑焰脫掉背心,陽剛的臉孔儘是煩鬱。「我娘也是一丘之貉。你娘就好多了,不會成天幫你牽紅線,還會幫你說話。一樣是娘,程度卻差這麼多。媽的,想到就煩!」老頭沒事娶三個老婆幹嘛,自己好色就罷了,管三個兒子對女人有沒有興趣。
「小媽是傳統女人,和大媽一樣成天只想抱孫。女人!」他慣帶的嘲諷又浮現。
「她是我娘,麻煩客氣點。」黑焰狠狠地瞪他一眼。人子之心馬上抬頭,豈能任他人貶損自己的至親而不去睬?即便這人是自己的親兄弟也不成。
「下次提起我媽時,記得這句話。」黑炙不甘示弱。
「聽你不爽的口氣,是不是想幹架?」奇怪,老頭子為什麼沒有指派下一個任務給他?炙沒有是因為今年是他的關鍵年,他又沒義務幫炙選女人。媽的,沒事待在島上真無聊,剛出完任務回來又不想出去,成天浸在海 也會煩,乾脆接些CASE回來做算了。做做模型、畫畫圖,規畫設計空間,來點腦力激盪,總比看人家選老婆有趣。就這麼辦!
「楊索,幫我接些案子,越大越好,不要太沒挑戰性。」黑焰側頭朝屋 喊。坐在屋 的楊索探出身點個頭,隨即沒人。「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叫克安也幫你接些雜誌CASE?」他好笑地問著郁卒的人。
「哪有那種閒情。」黑炙沒啥好氣地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無視於潮汐往返,杵於波濤間依然固若磐石。「都怪炎太沒出息,一見到那女人就什麼男性尊嚴都沒了,品味差勁得沒話說。」
「有理!炎真的越來越低俗了。老頭子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認為自己了不起,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握中。」
「早知道就不幫他偷拍那女人的照片設計炎了。」
「你的確是劊子手。」不過即使他不三與,老頭子也會想盡辦法設計炎,到頭來結果好像都一樣。
「我已經快受不了忠他們了。」黑炙悒鬱難平。
「聽說你昨天被孝約談?」黑焰饒富興味地笑著,雙手往後撐,讓陽光灑滿他強健的身子和臉龐。以八德為代稱的八位長老已經輪流進駐島上,一天一個輪番轟炸炙了。這些老人可真閒,哪兒熱鬧就往哪兒去,一點都不嫌累。
「別幸災樂禍,明年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焰不過小他一歲,他以為他逃得了多久。
嘴巴大剌剌咧著的黑焰一聽,訕弄的表情倏然斂緊,不由得沉凝了起來。炙不提起,他還真給忘了。
「他媽的,那些該詛咒的先人立那什麼爛規矩,狗屎……」
「焰,警告你多少次,嘴巴不要那麼臭。」陳媽站在數十公尺遠的屋簷下,頗具威嚴的老臉緊緊皺著。「炙也是,你媽媽叫你過去用餐,你又拒絕了?」
兩兄弟一見是她,諂媚的笑容馬上咧開。陳媽是老爸的大姊,早年喪夫,未得一兒半女,為了紀念丈夫一直冠著夫姓,不肯改嫁。老爸怕她孤單,將她接到島上定居,那時連炎也還沒出生。嚴格來說,他們三個都是她帶大的,和她相處的時間也比隨老頭四處辦事的媽媽多得多。姑媽視他們如己出,把屎把尿的將他們帶大,他們的個性被她摸得清清楚楚,只好學著尊敬她。
「兩個都過來,看你們披頭散髮那副樣子,哪像是黑家的孩子。炎就乖多了,至少不會不倫不類,學人家蓄什麼長髮。」她叨叨絮絮地越念越順口。「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樣子……」
「姑媽,古時候的男人都留長髮,你在罵我們的同時也罵到一堆人了。」黑焰好笑地跳下車,拽起黑炙同去受罪。「例如你最喜歡的包拯、劉備、關公、張飛……」他邊走邊數。
「你給我住口。」陳媽忍不住笑開了臉,嚴厲的表情一轉,寵溺得意再也掩飾不了。她欣慰地看著俊秀的他們,無限感慨油然而生。好快,記得他們才剛牙牙學語而已,怎麼一眨眼,炎娶了老婆,炙和焰也長得這麼高大挺撥了。
「有男子氣概的人,不用剪短髮來凸顯自己的氣魄,我們也不必為了誰委屈自己。」黑炙走近她,用臉頰碰碰她的臉。
「有見地。」黑焰哈哈大笑。
陳媽露出慈藹的笑容品嚐這份親近。他們知道如何討她歡心,如果這兩個孩子肯用這種精神去追女孩子,她就不用費事了。
「克安有告訴你們我需要人手的事嗎?」她推他們坐在島上四處可見的石椅上,習慣性地梳理他們的頭髮,「姑媽年紀大了,健康狀況不比以前。」沒有動之以情,想說服固執的他們可不容易。
「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黑炙擔心地端睨她。
「你上個月的健康檢查不是一切正常嗎?」黑焰抓著頭,有些不解。「看你沒感冒,身體也算硬朗,好像很好嘛!」
「你是不是要親眼看我倒下才肯相信?」早晚被他活活氣死。焰就是這麼個直腸子的孩子,總是比炙少了根筋。
「姑媽想要幫手,直接叫克安找就好,什麼時候這麼見外了?」她的精神確實很好,雙頰豐腴,嗓門宏亮,怎麼也不像老人家。黑炙偏著頭奇怪地打量她。
「我看姑媽是龜毛。」女人的毛病!做什麼都囉囉唆唆,一點也不乾脆。
陳媽狠狠地一捏黑焰光裸的手臂,當下痛得他哇哇大叫,弓著腳跳離她數尺。
「你這孩子怎麼老是這麼魯莽、粗率,多學學炙。」她氣不過。
「以他的資質怎麼學得來。」黑炙看弟弟吃鱉的 樣,顯然很樂。
「自視太高了吧!」陳媽以同樣的方法教訓他,把教養他們的絕活都使出來了。
黑炙痛得緊皺眉頭,大氣硬是不肯哼一聲,淡淡地承受了下來。
姑媽到底怎麼辦到的?看她瘦瘦小小,捏人的方法卻奇痛無比。黑焰防備地站在遠處揉著淤青的手臂,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這種事讓炙決定就好,我沒意見。」他決定擁抱他的海洋,逍遙的馳騁一番。誰有時間去理會姑媽那顆多變的心。
「我要請女孩子哦!」她的話果然發生效力,拉住了急著想逃命去的黑焰。
目前他們的飲食起居都由她打理。他們不願意和父母親住在一起,嘲笑說那是長不大的男人才會做的事,所以各自擁有一間木屋。偏偏這兩個孩子太看重自己的性別,不願拉下身段整理家務,更不要他們隨侍在側的忠僕做這種失格的事,始終認定「男主外、女主內」,男人不該降低自己的格調做這種拉雜的家務事。
他們堅持不打掃,嫌自己的媽媽太煩人,不喜歡她們串門子;又不喜歡女孩子在他們屋子 晃來晃去,說那樣會干擾了他們寧靜、高品質的生活,而且麻煩得很。她只好一肩扛下,反正她照顧他們也習慣了。
錯就錯在炎死命反抗「紅妝宴」,讓她覺得該做些改變;直到今年炙重蹈炎的覆轍,她才意識到這些孩子孤僻得過分,她恐怕寵壞他們了。事情必須及早做補救,她有責任這麼做,所以當小舞一提出她的計畫要求她協助時,她便一口答應了。
「為什麼?」黑炙不免懷疑起她的動機。
「她一定是被老頭子說動,三與某件陰謀了。」黑焰想都不想,脫口十分篤定。
「你們打算累死姑媽嗎?」陳媽生氣了。「也不想想我這把年紀要幫你們燒飯、收衣服、打掃房子、喂洗寵物……」說著說著,她紅了眼眶,為自己不值。
「完了!完了!」黑焰急急衝上前抱住她。「快點說些好聽的話,堵住她的淚腺。」他瞟著同樣慌張的兄弟。
「說什麼?」黑炙急急分抱另一邊,瞬間智障。
「隨便搪塞就好,不用太 心,快點啦!」眼看她泫然欲泣,黑焰亂了手腳,頻頻催促。
「別再鬼叫了,一時之間哪想得起那種低下的話來。」他又沒有安慰女人的經驗,怎麼曉得該說什麼。
「好啦,好啦,她想做什麼都隨她去,再哭下去就要漲潮了。」黑焰粗嗄不耐的語氣聽來有些認命。姑媽老是用這招來威脅人,煩不煩啊!
「除了答應以外,還能怎樣。」黑炙幾乎惱火。
陳媽被他們無奈和驚慌的模樣逗得破涕為笑,她怎麼會養到兩個粗手粗腳的笨孩子?不過如果今天流淚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人,他們一定冷嘲熱諷削得人家體無完膚。她太瞭解他們的劣根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