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這個人是幾代的棄夫,居然全盤否認女人的價值。這些天她很盡責地從清晨打拚到深夜,進屋子腳尖一定掂得高高的;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避得遠遠的;實在忍不下他猖狂的氣焰時,頂多結巴幾個字煩他。不是刻意要騷擾他,他就怨氣沖天了,她若真要讓他難過,他不發瘋才怪。
唉!怎會無由來地一陣沮喪?
「姊姊……」
聽到那聲稚嫩的輕喚,李洛心好奇地轉過頭,看到一名年約八、九歲,編著兩條髮辮的小女孩站在外頭。小女孩手上抱著昏昏欲睡的小物,那圓圓的小臉上有幾分初見陌生人的羞澀。
「進來沒關係。」她笑逐顏開,溫柔地朝小女孩招招手。
小女孩怯怯地踏進屋子,「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的國語說得好標準,誰教你的?」她的皮膚呈深棕色,應該是當地土著吧!李洛心見她羞怯不安地望著地板,不禁擴大笑容。
「學校有中文課。」一見她柔美的笑容綻得那麼甜蜜,小女孩不禁跟著漾出笑容,卸下不安,溫暖的友誼在她們之間迅速擴散著。「楊索叔叔叫我把小物送回來,他怕你找不到它會心急。」
楊索真是好人。
「謝謝,我正在找小物。你叫什麼名字?」李洛心忘卻憂傷,感激地拉近她,除去兩人之間的距離。
「小娜。」她將手上的小豬遞給李洛心,「小物很喜歡去找我玩,它好可愛哦!」
「你也好可愛。小娜家住哪 ?」她溫柔地接過困頓的小物,小物懶懶地掙扎了幾下,終於敵不過瞌睡蟲的打擾,放棄堅持。
「在楊索叔叔家旁邊。」小娜比著左側窗外,「從那 直直走,很快就到了。」
「那改天我可不可以和小物一起去找你玩?」她拉著小物的蹄子磨蹭她的臉,小娜靦靦地點頭稱是。
「我可以帶姊姊去撿貝殼和潛水,海底有很多漂亮的珊瑚和大魚,我會游泳哦!」她一臉驕傲。
「好,你教我游泳,然後我教你畫畫做為交換,好不好?」經過幾番狂風暴雨,李洛心格外珍惜起這份友善。
「姊姊會畫畫啊?」她兩眼瞪大,突然興奮不已。
「會一點點。小娜想學吧?」從她期待的眼中和乍放光芒的小臉,李洛心已經得到了答案,笑得好開心。
「想。」深怕李洛心不明白她的意願般,她猛點頭,兩條細細的辮子隨之飛舞。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了。」除了陳媽和楊索外,小娜是島上第三個對她和顏悅色的人,李洛心開心地露出無企圖的笑顏,甜美而真誠,突然間覺得柳暗花明了。
第五章
「你們真煩。」黑炙沉靜地和黑焰下棋,幾乎被長老們死纏爛打的積極態度惹惱。
「炙帝,你就答應吧,別折騰我們了。」「愛」完全筋疲力盡了。「目前我們已經發出帖子,你要有心理準備移師加拿大青焰門總部。」先人有明訓,黑家出頑人,說服要趁早。
「你們發帖子與我何干?」他事不關已的態度氣壞了負責今日圍剿他的另一位長老。
「頑固如炎皇也得賣面子給我們,你這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義」捻著白髯,頗為不悅。怎麼黑家的孩子都這副頑強的德行?早知道就不要答應「太上皇」,擔下他兒子們的選妻重責。
氧氣已見稀薄的室內,除了棋子的移動聲,就屬兩位老人家的喘息聲最為凝重。黑焰識相地閉著嘴,多少嗅出了火藥味。任他有移山倒海的能耐,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何必自找苦吃?
「討厭女人也該有個節制,不可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愛」明白他的心結,試圖化解。「想想,這個世界若沒了又嗲又媚的娘兒們來點綴,會有多無趣啊!」
「你們當初花多少時間說動炎?」黑炙不耐煩地移動炮,不想聽他們老生常談。
有什麼樣的領導人就有什麼樣的下屬,老頭一次娶三個老婆,這些老傢伙有樣學樣,終日流連於花叢中,自然好不到哪 去。黑焰冷眼旁觀地訕笑。
「呃……」兩位值日長老當下說不出話來。
「三個多月,是吧?」黑炙冷冷地低哼,「回去告訴忠,現在才一月,你們去環遊世界半年再回來說服我,到時我也許會考慮。」
夠狠!黑焰捧腹大笑,笑得自在快活,根本不理兩位老人家投來的警告。
「半年後回來,再說服個半年,今年不就玩完了。」「義」氣憤不已。「你怎麼這麼難溝通啊!」他以為他們為什麼要提早進駐黑島?還不是有了炎的前車之鑒。每次說服黑家的孩子,他就不免大動肝火。偏偏「太上皇」太會算,生的孩子各差一歲,害他們八個人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一動肝火就得連動三年。
「義反應真快,腦筋靈活,沒有老年癡呆之虞。」黑焰咧嘴大笑,為老人家紅光縱橫的怒容感到有趣。
「別嘻皮笑臉,你也一樣。請你先有心理準備,免得明年上演同樣一套。」「義」端出長者尊嚴,無法容忍後生晚輩的恥笑。
「焰王,你的新娘名單已經出爐,要不要先過目?」「愛」打鐵趁熱。唉,連說服都得排值日,他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一堆長老好像變月老了。
黑焰一聽,笑臉馬上重重拉下。「喂喂,老傢伙,別得寸進尺,麻煩你們先搞定炙再打我的歪腦筋。我還有一年可以逍遙自在,別想壞了我的心情。」他來這兒是為了清幾天心。可不是為了聽他們講古。喋喋不休的老傢伙!
「一年說慢不慢,轉瞬即到。若不是你和炙帝對女人存有偏見,我們怎會提早結束假期,道這兒來看你們的臉色。」長老難當,尤其是「青焰門」這些領導性情孤僻、脾氣特硬。
「拜託別念了,昨天忠和仁才念了一天,你們就當是施捨,給我幾天寧靜日子可以嗎?」這輩子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這種滔滔不絕的情義說教,既八股又沒養分。
「你無法忍受就回自己的屋子去,在今年過完之前,我們都不會去找你。」「義」趕著黑焰,以利說服的工作順利進行。
「老哥沒提醒,我倒給忘了。焰王,你這些天怎麼都窩在這兒,不回你的屋子去?」「愛」奇怪地瞧著他。他們八位長者不就是一天一個緊迫盯人的戰術失靈,才分四批輪番上陣,加強戰力。他記得上次和「義」來時,「焰王」也整天待在這 ,那還已是四天前的事,什麼時候他和「炙帝」的感情變這麼好了?
「媽的,他們真的是來找碴的。」黑焰丟下棋子,扭頭賜他們一瞥,「我已經夠不爽了,你們能不能讓我專心下完棋?」他陰沉的眼神藏有幾許暗示,聰明人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風暴。
「你們從早上七點就進駐這 ,現在已經傍晚,可以收班了。」黑炙淡漠地附和,眼睛盯著棋局,思考了一會兒,終於義無反顧地移象吃馬。
「都是你們兩個害我分了心。」黑焰急起直追,推士吞車。
「沒辦法,時間有限,請原諒我們的繼續囉唆。」「愛」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沒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嗯哼……」「義」清清喉嚨,為長篇大論做準備。
黑焰一聽他們那種狡獪的哼聲就知道他又不得安寧了。難怪老娘說他今年運勢不佳,真被她那張好事不准、壞事偏中的嘴給料到了。今年才剛開始,衰事就接踵而至,往後還有漫漫長日等著他,如果以這種鳥運氣來推算,他今年還要不要過啊?
越想越嘔,黑焰火大的棋子一丟,長腿一蹬,健步如飛地直衝而去,拖長在斜暉中的影子僵硬又陰森,著實嚇了兩老一跳。
「你們要慶幸他沒動手宰了你們。」黑炙冷冷地調侃,「這幾天他的生活已經被那個女人弄得雞飛狗跳,你們以為他為何借住在我這兒。」
望著炙絕然而去的身影,「愛」和「義」面面相歎,瞬間蒼老十歲。不知道他們是真的老了,還是怎麼著,居然拿這兩個頑固的孩子沒轍。
「日薄西山,氣息奄奄。」「愛」感慨地望著西沉的火球。
「唉!人老了,不僅說話沒份量,連擺起架子也沒人理。」「義」偕同好友搖頭晃腦,哀歎連連。
「炙帝口中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那個可愛、有些演戲天分的小丫頭?」
「準沒錯了。」那個嬌美如花的女孩人見人愛,真不曉得這兩兄弟怎麼想的。
「紅妝帖她不是也有分?」事實上他們才正準備這些日子派帖給她。
「那張帖子只是做做樣子,我看她是內定的。」
「和炎皇的紅妝新娘一樣?」「愛」搞不懂「太上皇」施放這種選妻的煙幕彈用意何在,是不想壞了祖先立下的遺訓讓世人失望,還是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