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刀一時之間不知該氣惱還是該昏倒才好?「那麼小點兒事也值得你記到現在?」
「被人家罵的又不是你。」她重重哼聲。
「我哪有罵你?」他瞪大眼睛。
男子漢大丈夫,有做過的事就是有,沒幹過的事就是沒有,豈容得冤枉?
「你明明就對我很凶。」金兔氣憤地指控,還粗聲粗氣地模仿了一段,「你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哼!我就是沒有別的事好做了,才會不得已賴在花廳聽你們續舊情!」
他昨天那麼說實在太欺負人了,她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
行刀失笑,湊近她耳邊沉聲問:「真的還在生氣?」
她被他熱熱的氣惹得全身起了一陣戰慄,但是依然不忘重重哼氣。開玩笑,她可是只有尊嚴、有個性的兔子,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不生氣呢?他未免也把她瞧得太太太……扁了吧?!
「好吧,看來你可能還要生很久的氣,我叫他們先把那盅燉得香噴噴的素佛跳牆給端回去,趁熱吃掉它吧!」他攤攤手,就要轉身離開。
素佛跳牆?
金兔整個人倏然蹦了起來,滿面渴望地仰望著他,「佛跳牆?就是那個放了很多佐料,什麼栗子、香菇、芋頭……燜成的佛跳牆?」
他心底暗暗一笑,面上一副遺憾神情,「是啊,就是那種佛跳牆,可是你還在生氣,一定是吃不下的,我讓他們趁熱先吃完,等你不氣了以後再炒兩樣素菜給你吃吧!」
金兔急急地抓住他的袖子不放。「你好壞,為什麼我不可以吃佛跳牆?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你不生氣了?」行刀挑眉,好笑地望著她。
金兔這才驚覺……她僵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下台才好?
最後還是行刀拿把高梯子把她給接了下來!
他含笑輕抱起她的身子,低沉地喃道:「我跟你道歉,昨兒是我太性急了,對不住。」
金兔面色這才緩了下來,黑漆漆的大眼睛羞澀地眨呀眨,「嗯……算了,反正你也不是存心的,而且我昨兒……的確也太多嘴了,我不過是個丫頭啊,丫頭怎麼能夠問東問西的呢?」
「除了水晶的事情之外,其它的事你都可以問。」他眸光深邃,彷彿在看她,又彷彿透過她望向空中的某處。「能告訴你的我自然會告訴你。」
金兔偏著頭,輕輕地歎氣了。
她最想問的偏偏就是水晶的事啊!
行刀回過神來,輕緩地將她放了下來,像對待小孩子般地拍拍她的頭。「梳洗一番,準備吃束西了。」
她乖乖點點頭,望著高大的他緩然走出臥房。
「唉!」她又歎了口氣,陡然驚覺,〔不對,我幹嘛一直歎氣?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向他討瑰瑪呀,其它的事就甭再理會了。」
昏頭了、昏頭了,她一定是被大太陽給曬的--
在廣寒宮裡、水遠都是清清涼涼,只有月暈光華,鮮少遇上這般炎熱的天氣,她心頭像有幾千隻彩蝶在裡頭鼓翅飛舞,砰砰的感覺鐵定也是陽光搞的鬼!
只要她躲著陽光點兒,就不會覺得心底悶得難受了。
金兔眼睛倏然一亮,「啊哈,我想到了!」
* * *
行刀光裸著偉岸矯健的上身,黑髮隨著凌厲的掌風須臾飄蕩、須臾擺動,在偌大的練武場上,他凌厲掌風都化作千百個幻影,如蒼龍、如飛鷹,或清靈、或雄猛地擊向虛無的空氣中。
有些距離外的竹葉林子也微微顫動著,咻咻然數十片竹葉被勁風削落了下來。
半空中恰巧有大雁凌空長鳴飛過,行刀大手隨意一揮,那隻大雁登時被點住了穴道,直直地掉落了下來。
他倏然拔身而起,躍向半空接住了那沉重的大雁,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又解了大雁的頸間穴道,往上一擲--
只見大雁「嘎」地叫了一聲,像沒事似地繼續振翅飛翔而去。
行刀姿勢美妙地回到了地面上,陽光如金色絲線般落在他結實好看的肩上、胸膛上,他高大的身軀矗立著,黑髮如瀑,鷹眸若炬,微微沁出的汗珠將古銅色肌膚的他襯托得猶如天神般。
金兔吃飽了飯,索性持了壺乾淨的茶水來給他喝。
看見他赤裸的胸膛,她眼睛都瞪直了,有一瞬間不能移動、不能思考……
「你你你……」她大大喘了好幾口氣,小臉紅了又紅,想遮住眼睛,又捨不得這片美景。
哎喲,心情真是複雜極了。
行刀隨意拿過擱在樹枝上的方巾拭了汗水,眸光投向她,驀然噗哧一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怎麼回事了?」
她被笑得有點火大,摸摸頭上的綠荷葉惱怒地叫道:「幹嘛笑這麼大聲?我又沒有鬧什麼笑話。」
他指著她的頭,抱著肚子笑到快沒力,「哎喲,我的天啊!你……你到哪兒弄成這副滑稽樣兒的?」
這還不叫笑話?有哪個正常人會把荷花葉中心挖空,然後戴在頭頂上,旁邊還插兩枝水草的?
她這模樣真的是……行刀不記得自己曾經笑得這麼大聲過。
金兔真想直接把那壺水潑過去,好給他「消消暑、降降氣」,可是她只能站在那兒大眼瞪小眼的。
「笑夠了沒?」她翻翻白眼,勉強把那壺水放在一旁的樹蔭下。
她知道弄成這樣的確挺好笑的,可是她怕曬到太陽呀,而且這樣戴起來多麼涼快啊!
行刀笑了半天,突然神色一凜,指著她頭上的荷葉問道:「鎮南侯府不曾種植荷花,你這荷葉是哪兒來的?」
「這還不簡單,我是變--」她話尾梗住了,「呃,變……變……騙來的。」
他神色更加深沉,「打哪兒騙來的?」
鎮南侯府治下最嚴,有誰敢橫行鄉里仗勢欺人,必會被處以嚴酷的懲罰並逐出侯府、永不錄用。
雖然她是新進的丫頭,身份特別,可是只要犯了過,一樣嚴懲不貸。
她被他的臉色嚇壞了,急忙解釋,「其實也不是騙,應該說是換……對對對,是換來的。」
「你跟誰換?用什麼換?」他追問,不太相信她的理不直氣不壯。
這小妮子鮮少有吞吞吐吐的時候,其中必定有詐。
金兔真被問住了,她既怕洩漏身份,又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解釋……正在著急的時候,她眼珠子一轉,一計躍上心頭來。
她若有其事地歎了口氣,一臉憂鬱地說:「還能用什麼換?我通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那個錦囊了,我也不瞞你,我是把錦囊拿去跟後門那個叫賣蓮藕的大嬸換的。她以為我要買蓮藕,其實我要的是墊在下頭的荷葉,所以我說是騙來的也沒錯,只不過將錯就錯,那大嬸也被我騙得挺高興的。」
她一副很憂鬱、很憂鬱的樣子,還長欽短歎的,行刀心窩一緊,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
「對不起,誤會你了。」見她頭低得更低,肩頭微微聳動著,料想是哭了,他更加手忙腳亂,一雙大手簡直不知該往哪裡擺才好?「呃,別哭了,你……你下回要帽子、要東西跟我說就行了,何必把身上的私物換給人家呢?」
她低著頭扮鬼臉,聲音卻愈發可憐,「我是什麼東西?怎麼敢跟主子要東西呢?我知道我的身份……錦囊換了就算了,雖然那是我最喜歡的東西……」
他不由得大為焦急,就要差人去找回來。
金兔愣了一愣,他要追回錦囊?那怎麼行?這樣一來她就被拆穿露餡兒啦!
「不用了,那個大嬸已經走遠了,」她死拖活拖地拉住他,哀求道:「不要緊的,我也很喜歡這頂帽子,這是我自個兒編的,你說好看不好看?」
「好看,可是你的錦囊……」他為她捨不得。
她有些感動,抬頭仰視著他,「侯爺,你捨不得我的捨不得嗎?」
這話聽來拗口,卻是形容得再真切不過,行刀臉龐倏然紅了,顧左右而言他的輕咳了咳,「你怕熱嗎?否則為什麼要戴頂荷葉帽?」
她點點頭,「我是有一點點怕熱,可是我更怕大太陽,每回被大太陽曬久了,我就手足無措、心亂如麻,頭暈暈、腳虛虛,尤其跟你站在一起曬的時候,吁!真是受不了呢!」
他頓時大起心有慼慼焉之感,「你也有這種感覺?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被太陽曬昏頭。」
「你也是?」
他重重點頭,否則他就不會在看到她的時候胸口悶疼,又燥熱又暈眩了。
「我做頂荷葉帽送給你好不好?」她熱心地說道,「戴著很涼呢,你也試試。」
行刀愣了一下,滿瞼敬謝不敏,「謝了,你自個兒戴吧,我堂堂一個大男人」
她歎了一口氣,「大男人又怎的?戴這荷葉帽又不丟臉啊!」
他嗆到,不丟臉?戴了才大大丟臉呢!想他叱吒戰場多年,鐵臂金戈血汗廝殺,什麼大場面沒瞧過?曾經身受十數刀還衝入千軍萬馬中取敵人主將的首級,曾經在烈日烘烤下三天沒有半滴水入口,他何需這小小荷葉帽來遮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