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本來就說不過勁,再這樣下去會走不了,必須狠下心、狠下心……
「勁,我必須出關了,我們分……」
「你還在國內?!在機場嗎?」他急聲打斷她,雙手飛速轉動方向盤。
「不是機場!我會回來。」戚水笙心驚膽跳的聽到那串緊急煞車聲,以及高速急轉彎的輪胎擦地聲。
「你等我,我馬上到,你要等我哦!」他試圖輕快繃得快碎裂的聲音。
「不要!你不要來!」她的慌亂確定了她的位置。
「沒問題,這輛跑車的性能被我操得很好,我二十分鐘內到,你要等我哦。」誰能借他一雙翅膀……
怎麼辦……進退維谷的戚水笙啜泣著埋入雙膝間。
「水……水笙同學?」
勁的聲音在發抖嗎?戚水笙怔愕得抬起迷離淚眸。
「水……水笙,你還在嗎?」
「我在。」她揮開淚水,連忙回應,並聽到電話那端如釋重負的一聲重喘。
「你會等我吧?如果二十分鐘太長,十分鐘,我可以辦到。」
戚水笙頭皮發麻的聽到手機那頭他將油門踩到底的加速聲,慌忙脫口保證道:「勁!你慢慢來,我等你!」
「一吻為定?」
「嗯」她笑著撒謊,臉又埋進蜷縮的雙膝間,淚水滾落。「你開車小心,我 ……」
「嘿,我有慢下速度,你有沒有聽到?」阿勁輕柔誘哄她:「陪我說說話嘛,你難道不想念我?」
「想念」勁知道她在騙他,他太瞭解她了,所以不讓她收線。這次不走,她就永遠走不成了。
「哈羅,你還在嗎?」
一點都不輕鬆,她幾乎看到勁喘不過氣的樣子,他拚了命在壓抑,聲音那麼緊,卻又要佯裝輕鬆。勁為什麼要這麼累?為什麼……
「水笙同學?」他必須不時確定她還在,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我在。」勁和她一樣害怕嗎?她好怕一見到他就離不開了,該怎麼辦……
「水笙同學,跟我說話,不要停……」
戚水笙一再喃喃回應那個不間斷的恐慌詢問,人聲漫過耳際、往事漫過耳際,今日的她與十年前的她重疊。
那年在羽田機場是堅決辭別日本,斬斷高貴的血統,回歸故里。今天卻是不得不回去。
那年在機場,禮貌打了一通電話回冰川大宅告知離家訊息,卻被鬼堂優一句出人意表的話困惑了九年。今日依然被一通電話困住,走不開,她拋不下那麼拚命趕來的勁……
隱隱約約的,戚水笙聽到航空公司尋找她的廣播……隱隱約約的,她看到她的末班架次起飛了,而不乾不脆的她被困死在這裡了。
「我到了哦,水笙同學,你在那裡,出個聲我就能找到你……」
戚水笙從手機裡聽到機場機械化的廣播聲,還有他因急跑步而紊亂沉重的呼吸。
別讓他找到,讓他死心,她想死心啊……不要見他,快逃,逃走就沒事。放過由自己……饒了大家……
戚水笙掩著嘴不讓自己放聲哭出,人蜷縮在椅子上。
「我……我找不到你!」力持鎮定的口氣慌了,阿勁聽見同樣的機場廣播聲,證明她人仍在,只是不肯讓他找著。
她避不見面的行為螫痛他,積壓心坎數天的焦躁、惶恐一舉轟向他昏沉沉的腦門。
「戚水笙.你不要躲我!」
他不再調笑的怒氣令戚水笙錯愕的心揪疼,蜷縮在椅子上的雙足不出自覺下地。
「管你嫁給誰!我才不在乎!誰給你權利說走就走!你憑什麼這麼做!不許你躲我!出來!」
她只想平靜分手,放自己一馬啊,為什麼戀愛這麼難……戚水笙撫臉痛哭。
她人在哪裡、在哪裡哭……她真的不見他,那麼想分手嗎……
「你想分手嗎?好!我要你當面告訴我,戚水笙!我只要你當面告訴我,我一定放你!你出來告訴我啊!」阿勁頭昏腦脹的衝上二樓,一樓樓焦心地找。
不要找她,勁,放了她……
「你至少欠我這個,我要你出來把話說清楚,你只要說我們分手,我會放了你!」他的怒氣全被手機那頭的輕泣支撐著,餵養著。
她好害怕,勁這樣,她真的好害怕……
「戚水笙!你不要逃避,」奔動的長腳沒一刻敢停,心在泣。
從角落跨出來,戚水笙抬起渾渾噩噩的淚容,直覺地凝望右前方的手扶梯,一張她熟悉卻不再帶笑的盛怒俊臉,正慌亂失措疾衝了上來。
滿頭大汗的阿勁緊張的四下環顧,一身狼狽、滿臉落魄,怒紅的鳳眸不再嬉皮笑揚,卻仍是教人迷醉。
「水……」
暴怒焦躁中,阿勁瞥見了那抹縈系他心的素淡纖影,恍若回到動心之初,天高氣爽的那個秋日午後,她以同樣清艷翩然之姿深烙他心,就再不能回頭。
戚水笙淚眼淒迷的與正前方那個喘吁吁的高大男子對望,既心痛不捨又怕回不了頭。
照他的規矩來吧,如果這是她欠他的。她可以辦到,一定可以……
「勁,我們……」
「水笙,我愛你。」他深情款款,誘惑人似地對著她笑,一身的風塵僕僕,卻使他笑得狼狽。
又來了,勁總不讓她把他不想聽的話說完,他總是這樣……戚水笙受不了的支額輕泣。
「勁,我……」
「我真的愛你。」他存心和她耗上,挺立另一頭固執看她,急喘著氣,一臉不願回頭的眷戀。
淚人兒乏力應付地低嚷:「勁,你別這樣!我只想平靜的……」
「你別擅自決定,我不要分手!」見她不改初衷,他開始執拗暴躁得像任性小男孩。
「為什麼……」他這樣,她真的走不開啊……
「因為我只要你!我只要你陪著我、只對我笑!我要你喝醉時只吻我一個,只逗我一個,我就是不要分手……我要你躲起來哭的時候,只讓我一個人抱,只對我講心事,我不會阻止你嫁日本鬼子,我只要你帶我一起,我不介意做你的地下情夫……別叫我放你,我做不到啊!我只要你,難道不行嗎?」
「勁,你不要說了!」他這樣逼她,她的心好痛!
阿勁憔悴的怒容繃得更緊,鳳眸柔柔鎖住她,哽咽地嘶啞出積聚數日的疑問與恐懼:「是不是我愛得不夠,所以你不要我?這是我第一次愛人,你要給我時間學習啊……」
「不是!不是勁的問題……」勁愛得這麼絕望,她竟沒發現……戚水笙傷心難過地失聲痛泣。
「那就沒問題了,對不對?」阿勁對她綻放一笑,試著笑得飛揚不羈,卻滿臉苦澀驚惶。
戚水笙哭得像迷途知返的後悔小女孩,默默瞅著頑固等待答案的他。勁只聽他想聽的答案,如果注定逃不開,又何必折磨他,他好狼狽……
「沒問題了,對……對不對?」他固執地確定著。
「再也沒問題了。」她對他展露深戀不捨的微笑,淚眸淒淒,卻笑得堅定。
「我愛你,我不要分手哦。」他孩子般任性道,盯住魂牽夢縈的嬌楚女子,一意強求,堅不妥協、退讓。
酸楚的笑淚揩不淨,戚水笙放棄了,任由它流、它漫,淚漣漣地望著阿勁淒慘的執拗俊容,良久良久,她、心疼地對他嫣然綻笑:
「那以後就拜託你了,勁。」
滿心怒恨、煩躁被她破涕為笑的輕語擺平,阿勁滅頂的心迅速恢復跳動,被恐懼僵化的四肢整個甦醒,笑容不再僵硬,漂亮地飛揚起來。
「喂,要拜託我還不快過來,本師哥很好收買的……」破鑼嗓不穩地頓了下,想要過去一輩子抓牢她不放,他焦躁了三日夜的腳步卻虛浮得跨不開,只好可憐兮兮拚命誘哄手機那頭的她:
「過來呀,水笙同學,你站那麼遠幹嘛?我會寂寞的,不想抱抱台灣第一俊美男嗎?我好想抱你,過來過來……」怒眸脈脈轉柔,沁蜜,他釋懷的嗓音更加粗嘎破啞,殘缺且驚頭不止的心仍填不滿、仍在慌。
足隨心動,戚水笙起先慢慢走,後實在壓抑不住排山倒海的思念催逼,焦急的碎步加大,不知不覺小跑步了起來。
從此沒退路,不想有退路……她且笑且哭,像嬉春小粉蝶,飛奔向他,撲入他那為奪芳心而不惜偷搶拐騙的開敞襟懷。
「不可以學我騙人哦,你當回跟我說幾百遍都沒用,因為我不放你,我不要分手。」他雙臂死死地困鎖住她。
「嗯……」由自責的淚始終落不止。
「不可以再偷偷的離家出走,聽到沒?」阿勁埋入她發問,嗅取淡橘香,以慈父斥責蹺家愛女的寵溺口吻逗弄,環抱她的雙臂卻仍在抖,只因瀕死的心仍在抖。
「以後要走……」哈啞的嗓門微顫著,濕淋淋的。「別漏了我哦,除了點綴門面,我也可以幫忙提提行李嘛。」
「嗯。」她的淚水漫入他心,滲入他凝結的血,消融冰凍全身的冷,暖意失而復得地全身走動。
「 1吻為定?」只覺死了一次又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