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品逸不敢相信,轉身瞪著她。也恬說的都是真的!
「眼睛瞪那麼大做什麼?我知道我是人見人愛的可人兒。」她愛嬌的伸出雙手,拍拍他的臉頰。
「我吃。」她打算一聲不饗的出國嗎?楊品逸氣悶。
「廢話,你女朋友買的愛心消夜,你當然得吃。」花彫親親愛愛的拖他來到茶几邊,不好意思的朝安靜的商也恬笑了笑。「這人有些遲鈍,你只要拿出恆心和毅力,他就拿你沒轍了。」她這聽起來像交代的話讓楊品逸灰敗的臉煞黑一片。
問題是,阿逸哥的沒轍是因人而異的。商也恬食難下嚥地吃著碗粿。
楊品逸從旁邊用腳勾來另一張矮凳,踢到花彫身邊,依她而坐。
「哈,我就知道這人大屁股,坐不下那裡。」花彫怕神經纖細的商也恬受傷害,忙打哈哈。
花彫離開以後,她一定會好寂寞。商也恬好捨不得。
「別愁眉苦臉嘛!」花彫笑嘻嘻地拍拍商也恬柔嫩的臉頰。「天下無不散的……」忽然想起她還沒告訴男朋友這件事,花彫急急打住,埋頭猛吞她的面。
楊品逸俊臉一凜,三兩口解決完消夜,放下筷子,又回頭去工作了。
「這人像餓死鬼投胎,算了,別理他。也恬,你在這裡陪楊品逸多聊聊,十一點了,我先回去。」突然間心情十分低落,花彫擺脫不了沮喪,想想乾脆回家去打理行囊好了。
「小雕……」易感的商也恬紅了眼眶,感受到她的離情依依。
垂頭喪氣的拎起背包,花彫彎身拍拍楊品逸的臉頰,「今天我自己搭公車回去就好,放你一天假。也恬,再見。」朝商也恬揮揮手,她便走了。
楊品逸坐起身呆瞪外頭,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突然抓來鑰匙和安全帽跳上重型機車,發現商也恬正在看他。
「也恬,幫我看一下店。」交代完,機車已掉頭疾馳上路。
他連一句「小心」也沒給她,商也恬徹徹底底斷了一切雜念。
祝福小雕。
***
唉……花彫的額頭頂著電線桿,實在煩透了。
「小雕,上來。」他沉喝。
花彫詫異的回頭,不知楊品逸何時追來的。
「不是告訴你不用送了,我又不是易碎的洋娃娃,回去拼你的車沒關係,我今天想坐公車好好思考一些事。」小臉又轉回去敲電線桿。
「出國的事?」
「嗯……」花彫猛吃一驚,轉頭望向楊品逸,眼睛大得像銅鈴,抖顫的手直指著他,「你……你……你怎麼知道這事?」
「也恬說的。」他陰鬱道。
「上帝保佑也恬,阿門。」實在太感謝她幫她解決這件棘手的事了。
「你打算一聲不響的離開?」他頗為憤怒。
花彫被他的怒氣嚇著,交往了快一年,她真的沒看他生氣過。
「說話!」他嚴厲道。
「才不是呢!」她淚汪汪一扁嘴,當街摟抱他不放。「人家只是忘了告訴你,你幹嘛那麼凶!?」
「你期望我有什麼反應?女朋友要出國兩年,我完全不知道。」楊品逸太生氣了。
「要不是你太重要,我怎麼會開不了口?」自知理虧,花彫無顏見他,就把羞愧的臉埋在他頸間不敢抬起。「因為我從國中就計畫要出國了,我一直以為你知道,所以……你知道的,就是那種對太過熟悉的東西,我們總會忽略,大概就像這麼一回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期期艾艾的說,解釋得十分無力。
「如果我不讓你去呢?」兩年,太漫長。楊品逸怒氣難消,內心深處隱藏了一份驚恐。
「呃?」花彫錯愕地想退開身,楊品逸摟著不讓她退。
「你自己想一想。」抱她上車,慍惱的替她戴上安全嵋,送她回家的沿途他倆不再笑話不斷,氣氛十分僵沉。
這種僵沉持續了五天,花彫已經大呼受不住,楊品逸卻依然冰冰冷冷不太理她,請阿野、阿勁說情,甚至楊至言出面說情都沒用,他完全不妥協。這下花彫真的恐慌了,比那次被阿嫚傷害、和他避不見面一個多月的感覺更糟。
「楊品逸,你真的打算和我嘔到出國嗎?」她可憐兮兮的跟著楊品逸到菜市場,一路哀求回來,又哀求到下午,很快的夜幕低垂了。
「我……我回去面壁好了。」她實在太挫折了。
正在料理晚餐的楊品逸冷淡地瞥她一眼,沒有慰留之意。
「你要我放棄建構多年的夢想嗎?」花彫火大了。「好嘛,你不想看到我,我回去,別在這裡礙眼了,可以吧!」所有能說的她都說了,她真的是無心的,他為什麼要刁難她那麼久?
「小雕,你只要敢在盛怒之下騎車,我們就分手。」楊品逸冷然地說道。
「你!……好嘛,也許這樣對我們彼此最好。」滿腹的辛酸委屈全發洩了出來,花彫負氣衝出。
「小雕!」楊品逸厲喝,喝住了發車要走的花彫。
她真的以為剛剛那聲是春雷乍響。花彫直到楊品逸過來抓她下車,抓她進去,表情都維持呆愕。
「你不要這樣瞪著我,你……看得我好心虛。」被他安置在樓梯上,坐在與他平視的台階上,她被他困住出路,逃不了了。
「你的決定還是出國?」他略微和緩了冰冷的表情。
花彫頭一低垂,立刻會被頂在下顎虛的無情食指托起。這一刻,她才明瞭阿勁和阿野為什麼這麼敬畏他了,他生起氣來簡直像酷寒的嚴冬,沒人承受得住。
「是不是?」
「嗯。」沒辦法低頭,自責太深的人只好改垂眼瞼。
「那就去吧!」楊品逸重重一歎,宣告冷戰結束,溫柔的摟她入懷。「這兩年是你自己選擇的,不准半途而廢。」
「你……決定和我分手了?」她害怕的反手摟住他的腰。
「如果我能就好了。」他極其無奈。
「也就是說……」她惴惴不安,怕了他史無前例大發脾氣的一次。
「我會在這裡等你。」楊品逸回復溫柔。「除非你變心。」他有些擔憂,如果她遇上更好的對象,會不會……
「不會、不會,我才不會。」花彫的淚水奪眶而出。他的擔心何嘗不是她的?
他真放手讓她走,她卻迷憫起來。
走?不走?落入兩難了。
欲走還留的迷惘一直持續到出發前夕。兩相依偎了這麼久,突然要分開,花彫實在無法適應,又不得不為之。
「為什麼你不開口要我留下來?」出國前一晚,花彫有耐心的陪楊品逸拼車。
「你會留嗎?」楊品逸沉著的反問。
「不會。」她坦白招認。她不願後悔一輩子。
「那就安心去留學。」
「哪有人像你這樣,女朋友一出國就是兩年,你居然一點也不擔心,我長得那麼善良嗎?」越想越不值,她浪費了近三年的時間在這塊朽木上,居然怎麼也雕不出花樣來,虧她叫花彫咧!「告訴你哦!我辛苦攢下來的錢可沒包括回台灣看你的機票錢,而且出國我就是要做個單純的學生,不再累垮自己去打什麼零工,聽懂了吧!也就是說,逢年過節我也不會回台灣,你會想死我的。」氣死人了,死木頭!不給點顏色瞧瞧,死腦筋永遠不知道要變通。
「沒關係。」楊品逸溫柔地凝視她,看得花彫的心一怦一怦的,跳得好厲害。
「沒關係?」這個死沒良心的,他沒關係,她可有大大、大大的關係。她會想死他的。「哼,明天我自己去機場,你不要來送我了。」
「明天我可能沒辦法去。」阿野大後天要出國。這個月為了多陪陪她,他幾乎沒時間幫阿野試車,比賽迫在眉睫,或許不去送機也好。
「你說什麼!」她隨口說說,他真照辦呀!「再見、再見,越看你越生氣,回去看我家的馬桶都要比看你強得多。」氣呼呼的拾起背包,花彫風也似的飆了出去。
腳長的楊品逸幾個快步追上她,握住她的手,兩人施施然散起步來。溫膩的小手被他一隻擋得住全世界的大手一握,花彫的怒氣一如往常般,沒種得又以驚人的速度褪得一乾二淨了。
「我會寄機票給你。」見她小臉一凜,張口欲言,他慢條斯理又追加了句,「你以後再還我錢就好。」
找碴的小嘴忿忿然合上,個性完全被他給摸透,花彫窩囊極了。
「為什麼不是你來?」哈哈,想找麻煩還怕沒漏洞鑽嗎?想當年秦老奸賊都能以「莫須有」三個字定下岳將軍死罪,她這花惡人難道就不能以「人不爽」踢他的館嗎?這就是那長江後浪給它推前浪啦!哈哈!
「我要顧店。」
花彫得意的小人嘴臉瞬間凝結。「意思是說,本小姐是無所事要、不事生產的地痞流氓囉!」
「小雕。」楊品逸無可奈何。
「你!」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粗蠻的拉他俯身,花彫憤恨不平的小臉忽然挨近他頰際,淚盈眼睫,哽咽道:「沒有我在身邊嘮叨,你一定會覺得人生乏味的。」接下來的話,就算她這幾天已經再三交代所有楊品逸身旁的人注意了,花彫還是忍不住想提醒他。「三餐要定時定量吃,注意氣候變化。還有啊,別老是一頭栽在零件裡,小心自己的身體,不要老是為那些阿豬、阿牛的拚命。我知道你現在幾公斤,手邊還有你的體檢表,回來的時候我要一個和現在一樣健健康康的阿娜答哦!」老天,她好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