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拂兒微慍的拉下他的頭,直直的瞪著他,「你在取笑我?」
「從來都只有人家受我的氣,哪有我受氣的道理?你這腦袋瓜子就會胡思亂想。」他像十分珍惜的撫著孫拂兒的臉頰。
他的心情好像不錯,她是不是應該乘機向他說明一切?
「雷郎,我……」
「今晚月色不錯,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雷廷昭拉著她的手,快步從側門而出,步出了舞榭。孫拂兒以小碎步跟隨他走著,直到他忽然摟著她縱身一躍,跳上他繫於屋外的駿馬。
他要上哪兒去?孫拂兒倚在雷廷昭的懷中,見他朝市街疾馳,不免一陣心慌。她沒戴蓋頭,晚上的市集又熱鬧非凡,萬一被什麼人識出,可就完了。
「怒兒,你若是怕遇到仇家,只管將頭埋在我懷中就是了。」他低頭丟給拂兒一個安心的笑容,「我知道你的仇家滿街都是。」
「我哪有?」慘了,那個好像是婢女小梅,她匆匆忙忙的將頭鑽進雷廷昭懷裡,然後低聲急呼:「快走、快走。」
雷廷昭見她驚惶失惜的將整張臉貼在自己的胸膛,忍不住哈哈大笑,「怒兒,你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小東西。」
隨他怎麼說好了,只要快點馳離市集,她都無所謂了。
不一會兒,他們就馳到了城郊一座碧湖邊。雷廷昭下馬,將馬兒栓在湖邊一棵老樹幹後,隨即輕柔地抱她下馬。
「要不要泛舟?」他比一比湖心。
哇!好美喲!孫拂兒癡呆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邊的平坡上長著各色小花,微風一吹,搖曳生姿,花香遍傳;果然是洛陽城裡春光好……
「怒兒,想不想泛舟?」他扶著她緩緩的走下斜坡,再度問道。
「想,我想。」孫拂兒興奮得臉都紅了。
「好。」雷廷昭淡淡的彎起一抹意喻深遠的笑容,「咱們就來學學陶朱公和西施泛泛舟,得些優閒。」
「雷郎,為何突然帶我至此泛舟?」她小心翼翼的踏上扁舟。
雷廷昭示意她坐好後,慢慢地將扁舟搖往湖心,悠悠哉哉的伸直腿朝她笑著,「我見你心事重重,彷彿天快塌下來了。」他的笑容逐慚轉冷,「我想你一定有話要告訴我,對不對?」後面這句話說得特別輕柔,並帶有壓迫感。
孫拂兒害怕的瑟縮了一下,兩手不安的畫著湖面,小臉微帶愁苦的瞅著他,「雷郎,你是不是早知道我……」
「嗯。」他從鼻孔哼出氣來,整個人變得陰森森,教孫拂兒冷汗直流。
唉!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她打算招了。
「我就是……孫拂兒。」她的聲音甚至在發顫。
「很好,你終於決定告訴我了,我還以為你打算玩一輩子變身的把戲。」他冷冷的瞇著亮得分外刺眼的黑眸,犀利的射向她,一點也不留情。
「你是說……」她的美眸睜得好大。
雷廷昭僵硬的瞪了她一眼,陰沉沉的撇著嘴,「若不是你玩得太過火,我想……我還會陪你玩一小段時間。」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提高音量,開始生氣了。
「也可以這麼說。」雷廷昭仍是瞇著眼睛凝視她,像是隨時準備撲殺動物般。
「你耍著我玩?」孫拂兒生氣得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就要站起來;若不是扁舟經不起她的怒氣,劇烈的搖晃,嚇得她花容失色,她恐怕早就破口大罵了。
「怒兒……」
「別叫我怒兒。」她生氣的以水潑他。「我是孫拂兒,那個被你蒙在鼓裡的笨女人。」
雷廷昭兩眼陰森,也動了氣,「你是勢大財大的孫家大小姐,這點全洛陽人都知道。」從沒想過拂兒會以自家的權勢來壓人,若不是今天早上她那番作威作福,讓他瞭解拂兒的任性,他也就不會在這裡動怒了。該死的,他從弱冠之後就鮮少這麼生氣,而且還是為了一名被寵壞了的富家千金。
「你既已知道我是孫拂兒,為何不肯接我的鏢?」她萬分傷心,本以為他對自己多少有些情意,誰知……
「我不想為了那幾兩黃金而卑躬屈膝。」雷廷昭不僅臉色冰冷,就連吐出的氣也是冷得嚇人。「須知雷家雖不若孫家富有,卻也不必看孫家的臉色行事。」
他一點都不瞭解她為何會那麼做,若不是他堅持不肯接這趟生意,她又怎會端出架子,出言威脅?又要不是急於向爹稟明他們的事,她又怎會出此下策?
「你真以為我是那種恃財而驕的千金小姐嗎?」她忍著淚水,執著的瞅著他。
「在下不必以為,姑娘今早的表現早已說明一切。」他冷然的回道。
孫拂兒心痛如絞,緊咬下唇,不願流淚,那是當怒兒時才有的權利,她現在是孫拂兒——堅強、勢利的孫家大小姐。
「既然公子這麼認為,那麼拂兒就不該厚顏無恥的纏著公子了,我們的婚約就此解除,請公子將舟泛回岸邊,天色已晚,我這驕寵的大家閨秀該回家了。」她冷著臉,鏗鏘有力的說著。
「拂兒……」雷廷昭訝異的看著她慘白的容顏,像是被人傷透了心。
「雷公子,從今以後你我形同陌路,請別再直呼我的閨名。」她心灰意冷,兩眼泛著死光。
「拂兒……」雷廷昭移近她,想要將她納進懷中。他真的錯怪了拂兒嗎?他識人一向奇準無比,這回會因為拂兒對他日趨重要,而下錯判斷了嗎?
「別靠近我。」她揮開雷廷昭的手,怨懟的瞥了他一眼。「你若不將扁舟搖回岸邊,我就跳下湖去。」她作勢欲起。
「拂兒!」雷廷昭不慌不忙的拉過她,欺身將她壓在身下,「我錯怪你了,對不對?」她若不是受了莫大委屈,怎會寧可跳水,也不願與他共處呢?
被他說中傷心處,孫拂兒再也顧不得矜持的把嘴一扁、臉一皺,哇的一聲,哭得淒淒慘慘,淚如雨下。
雷廷昭撫著她梨花帶淚的容顏,愧疚感不斷的擴大,「拂兒,別哭。」
「你……冤枉人。」她支支吾吾的指責道,眼淚如洪水氾濫,怎麼擋也擋不住。
「別哭,你倒說說看,我怎麼冤枉你啊!」他真的拜倒在拂兒的淚水中了。
「我、不、是、勢、利、之、人。」她含著淚水,猛捶著雷廷昭的胸膛,恨恨的表明。
「怎麼說?」拂兒的眸子比月光還亮,眼神坦蕩蕩的,不像在說謊。
「還怎麼說?」她又傷心的啜泣了一聲,「你問這話分明就是在侮辱我。」
若不是他太花心,爹對他沒好感,她又何需急忙的上汴京替他說情去?明明是他錯,卻偏將帳算在她頭上。
「好,是我誤解了你,你要我怎樣賠罪?」他真誠的吻著拂兒的臉頰。
「不用了,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她抽抽噎噎的撇開了臉。
雷廷昭溫柔的轉回了她的頭,低首就給了她一個霸道十足的吻,吻得拂兒喘不過氣來。
「解除婚約得我同意才算數。」他微微的抽開身,給她個喘氣的空間,「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吻著她,孫拂兒真不知該如何拒絕這種折磨人的柔情。
「你什麼都肯依我?」她的腦子亂成一片。他不是一向嘻嘻哈哈沒一刻正經嗎?為何現在卻像變了個人似的,霸道、冷硬得教她刮目相看?
「嗯。」雷廷昭認真的俯視她紅通通的容顏,鄭重的點頭。
「我……我要你接我的鏢。」她有些擔心的望著他。
「好。」雷廷昭淡淡的應允完,隨即又將厚實的嘴覆住她那因訝異而微張的紅唇。
他答應得真爽快。孫拂兒如沐春風的環著他的頸項,甜蜜的想著。他是那麼一心一意的吻著她,彷彿他的吻有多深,歉意便有多濃,孫拂兒被他從未有過的熱情給融化了。
「你不生氣了?」一吻方休,雷廷昭似笑非笑的用鼻樑頂了頂她可愛的鼻子。
「雷……郎,」她的心情紊亂得很,哪有氣可生?「你真的相信我的話?」
「是呀!」他輕聲的歎了口氣,「這個世界上,唯有怒兒的眼淚能將我化成繞指柔。」
淚水不自覺地又滑出了眼眶,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指正道:「不是怒兒,是拂兒。」
「我覺得怒兒比較合我的胃口。」他拉拂兒坐起,憐愛的捏了捏她因哭泣過度而泛紅的雙頰,「拂兒小姐家大業大,教人不敢高攀。」
「你!」明知他是故意取笑她,孫拂兒偏就是無法釋懷。「家大業大非我所願,你再這麼譏諷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如果只因她一時的氣話,就能讓雷廷昭氣成那樣,要是得知爹爹因他的花名太盛而有可能反對他倆的親事,以他的傲氣,定會不惜快刀斬亂麻,也不願委曲求全的做孫家的乘龍快婿。她很擔心,真的很擔心事情會演變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好,不管是怒兒也好,拂兒也罷,反正雷某全要了,這總行了吧?」他又露出一副不堪負荷的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