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紫陽仍蜷縮在他懷裡,不痛哭。
「敏兒,原諒我,我是因為太愛你了,才會……」司徒守義悔恨不已,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安撫她。
西門紫陽抬起頭,默默地凝望著他。
「敏兒,不要這樣看著我,這次你不打算原諒我了,是不是?」司徒守義語氣絕望。
西門紫陽緩緩搖頭。
「守義,我終於明白當我說要離開你,離開秋心園時,你是什麼心情了。」西門紫陽哽咽道。
「敏兒……」
西門紫陽緊緊的抱住他,「我再也不會說要離開你,你也不要再像今天這樣,頭也不回地走掉。」
「不會了,敏兒。」司徒守義愧疚地說:「我怎麼捨得離開你?你是我最心愛的人啊。」
「守義,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要我了,那我一定會死掉,會……」
司徒守義以一記深長的吻阻斷西門紫陽的話。
「永遠、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是你說過的話,記得嗎?我心亦然。」司徒守義緊擁著她,輕聲呢喃。
西門紫陽破涕為笑。
「你終於肯笑了,敏兒,你的笑容就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司徒守義也揚起笑容。
「那你以後若再誤會我,我就一輩子板著臉。」西門紫陽嬌嗔道。
「不會了,就算再來一百個宇文毅,我都懶得理他,因為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歡上別人的。」司徒守義笑道。
「臭美。」西門紫陽輕哼一聲,「這件事,本姑娘就原諒你,但有些帳,我非和你算清楚不可。」
「哪有啊?我做了什麼事?」司徒守義一頭霧水,神情無辜。
「哼!摘星樓的凌月梅、飛霧堡的秦羽霜、柳葉門的柳青青、淮海幫的沈尚雲,這麼多個狐狸登門向我挑戰,司徒守義,你還有多少個尚未現身的仰慕者?有多少個紅粉知己?給我說清楚!」西門紫陽怒氣盈眉,口氣不善。
「啊?這……」司徒守義再也笑不出來了,這些女子來來去去,他根本連面貌都記不得,虧她記性這麼好,竟說得出她們的姓名來歷。
「這什麼這,哼!想不到你雖然狂名在外,還是有不少紅言知己嘛!」西門紫陽酸溜溜地道。
「敏兒,她們統統加起來,在我心裡還比不上你的一根髮絲呢。」司徒守義實話實說。
「真的?!」
「絕無半句虛言。」司徒守義正色道。「她們惹你不高興,我下令從今以後拒絕任何女子拜訪秋心園,好嗎?」
西門紫陽噗哧一笑,「誰要你這麼做了?我才不是那樣小氣的人,你對我的癡心,我哪裡會不知道呢?」
司徒守義深情款款的與她相偎,「露重風寒,我們進屋裡去口巴。」
「守義,我們再坐一會兒,好不好?」西門紫陽輕聲道:「今晚的月色好美,我捨不得離開。」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坐到地老天荒,我也不在乎。」司徒守義笑道。他溫柔的將披在西門紫陽身上的外衣拉高些,再將她拉進懷裡。
西門紫陽靜靜的倚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上,他的氣息令她放鬆,他有力的臂膀讓她感到安全。
美麗的月亮不知何時竟變得朦朦朧朧的,西門紫陽帶著甜蜜的笑容,在愛人的臂彎裡沉沉的進入夢鄉。
第八章
西門紫陽這一覺竟睡到隔日傍晚。
她發現自己安然躺在羽軒中,枕畔一股幽香撲鼻而來,她側頭一看,是一束紫色的小花。它的花瓣薄如蟬翼,晶瑩剔透,開在泠泠谷中,西門紫陽為它取了個名字,叫作紫煙。
除了司徒守義,還有誰知道她對紫煙的偏愛呢?拿著心愛的男子為她採來的鮮花,西門紫陽覺得好幸福,好感動,她推門而出,去找司徒守義,但他卻不在園內。
紫陽輕聲一歎,此時,一名美麗的女子緩緩向她走來。
西門紫陽乍見她,』心中突然一陣莫名的激動,不是因為這名女子的絕美的容貌,而是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一種既歡喜又悲傷的矛盾情緒重重的拉扯她的心。她是誰?西門紫陽只能怔怔的凝視著她。
「西門紫陽,好久不見了。」這名女子正是西門紫英,玉霄樓之主,西門紫陽同父異母的姊姊。
「啊……」西門紫英冷漠的聲音深深震撼西門紫陽,在她腦中空白的一個角落,某個記憶呼之欲出。
「沒想到你沒有死,更沒想到你居然住進秋心園。」西門紫英的聲音裡帶著化不開的怨與恨。
「你……你是誰?」西門紫陽膽戰心驚,冷汗直流。
「我是誰?」西門紫英冷笑道:「西門紫陽,你真的能夠忘了我嗎?還是你假裝失去記憶,逃避對我的愧疚?難道這樣你就能昧著良心和司徒守義雙宿雙飛嗎?」
她的話,一字一句好似利刃,狠狠的刺傷西門紫陽的心,讓她無法抑止的落下兩行清淚。「我……我真的記不起來,我忘了過去,忘了一切,忘了……」
「也忘了我?」西門紫英睨著她,「你忘了,我就告訴你,我叫西門紫英,我爹叫西門抗天,我娘是秋紅絹,一個被你娘橫刀奪愛、投湖而死的可憐女人。」
西門紫陽彷彿受到雷擊,她腦海深處忽然有個哀怨的聲音不斷地自責。
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女人,我橫刀李愛,搶了姊姊的丈夫,敏兒,你不要步上我的後塵,離開守義吧……
是誰?那是誰的聲音?西門紫陽覺得頭痛欲裂。
「而你,西門紫陽,比起你娘毫不遜色,你橫刀奪愛,搶走了我的未婚夫!」西門紫英恨聲道。
「未婚夫?」
「司徒守義就是我的未婚夫。」
「啊?!」西門紫陽後退數步,手中的花散落一地。
司徒守義是她的未婚夫?為何他不曾提起這件事呢?
西門紫陽猛然想起那夜在泠泠谷中,司徒守義說的話。
原來這就是他的難言之隱,原來她心愛的男子是別人的未婚夫,而這個「別人」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姊姊!
天啊,為什麼?
敏兒,不要步上我的後塵,不要走上我的路,離開守義吧
那是母親的聲音,她想起來了。
往昔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到她腦中。
她想起了爹、娘、姊姊、奶娘,想起和司徒守義初次見面,想起泠泠谷中的離別,想起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陣腥風血雨,爹、娘都倒在血泊中,奶娘拚死將她送出玉霄樓,她沒命地逃,敵人也死命地追,她無處可躲,一把長刃迎面而來,接著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時,她已在還月樓中。
她都想起來了,這就是她的過去,她不願想起的過去!
西門紫陽發出悲鳴,顫抖地倚靠悟心亭的柱子,藉著亭柱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我和守義的婚約是我娘在世時為我訂下的,而你仗著對守義的救命之恩便霸著他不放,還佔據我的信物,搶走我的未婚夫,西門紫陽,你對不起我!」西門紫英愈想愈氣,若沒有西門紫陽,或許當初救司徒守義的人是她,那麼一切就會改觀,司徒守義會愛上她,娶她為妻,她就不會如此孤獨無依了。
西門紫陽哽咽道:「姊姊,不是這樣的,我……」
「你娘搶走了我爹,而你搶走了我的丈夫。西門紫陽,你們母女就專門做這種事嗎?你娘逼死了我娘,你是不是也打算逼死我?」新仇舊恨一古兒湧上西門紫英心頭,對秋紅綾的恨,對西門紫陽的恨,為母親感到不平,為自己不甘心,憤恨的情緒讓西門紫英幾乎失去理智,她鐵青著臉,咄咄逼人地問西門紫陽。
西門紫陽淚如泉湧,不斷的搖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試著要離開守義,但是……」
「你試著要離開他?你真地試過嗎?」西門紫英冷笑道:「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是誰對他說的話?」
「我……」西門紫陽啞口無言,她心中對姊姊極為愧疚,對守義更是萬般難捨,為什麼她的情路走得如此坎坷呢?
母親說得對,任憑她和守義如何的兩情相悅,她在這場愛情裡永遠注定要吃虧,只因守義是姊姊的未婚夫。
為什麼上天要這樣作弄她?為什麼要給她一個深愛她而她也深愛,卻不能白頭到老的男子?
西門紫陽的心彷彿碎成千萬片,連日的幸福,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姊姊……」
「住口!我不是你姊姊。」西門紫英冷冷地喝道。「你知道你的存在帶給我多大的痛苦嗎?看著未婚夫對自己不屑一顧,卻對你視若珍寶,夜夜吹著那首該死的曲子,念著你送他的那首該死的詩,每天瘋狂叫著你的名字,將你最愛的一切全搬進秋心園,時時刻刻念著你,西門紫陽,換作是你,你有何感想?我恨你,恨不得立刻殺了你!」西門紫英大聲吼道。她一向自視甚高,好強好勝,秋紅綾搶走爹已令她自尊受損,她和西門紫陽注定是永遠的敵人,而她偏偏又在愛情上輸給這個宿敵,她們母女倆都成了秋紅綾母女的手下敗將,這教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