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紫陽逃離了宇文毅,並沒有回房歇息,而是離開還月樓。還月樓,她有記憶以來的棲身之所,如今卻給她好大的壓力。樓主的冷酷無情讓她心寒,宇文毅霸道的情感更讓她害怕。她太瞭解宇文毅,他是天之驕子,豈容她說一個「不」字呢?
西門紫陽不禁歎氣,天下之大,卻沒有一處是她的安身之所,人海茫茫,她孑然一身,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又有誰憐呢?
西門紫陽黯然神傷,踏著月色,來到了她在無意間覓著的一處避風港,一個流水終年不斷的小山谷。
她在一塊平坦的巨石上坐下來,拿起蕭輕吹,哀怨動人的簫聲在幽靜的山谷中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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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心園在月色下更顯蕭瑟冷清。悟心亭中,悲涼的簫聲顯示吹簫之人極端落寞的心情。
「唉!哀怨的故事,哀怨的簫聲,哀怨的人。」公孫修仁緩緩的走進悟心亭。
簫聲停止,司徒守義慢慢轉過身子,他的憔悴清晰可見,讓公孫修仁心裡不由得一陣難受。
司徒守義是五儒生中最偏激狂傲的一個,更是個令人感動的癡情種。
「大哥。」
「你已見到西門紫陽,為何還有如此哀怨的簫聲呢?」公孫修仁不解。
「唉!」司徒守義痛苦的歎氣,「她忘了過去,忘了一切,忘了……我。」
「相見不如不見?」
「不。」司徒守義斷然否決,「就算她忘了我,我也要她再想起來,她若一輩子想不起來也無妨,橫豎我是不會放她走的。」
「很好,這才是我熟悉的司徒守義。」公孫修仁笑道。「你可知她目前的身份來歷?」
「還月樓。」司徒守義簡短地回答。
「你準備怎麼做?」
「哼!小小的還月樓,我司徒守義根本不放在眼裡,而且我對那個還月樓還有許多疑問。」
敏兒分明忘了過去的一切,為什麼知道自己名叫西門紫陽?青娥簫中的那張機械圖還在嗎?敏兒又為什麼會成為還月樓中的一分子?如果還月樓樓主就是當初襲擊玉霄樓的人,又為何留下敏兒這個活口呢?
司徒守義有一連串的疑問,他勢必得走一遭還月樓。
「對你的決定,我原本不該有意見,但是身為兄長,我必須提醒你,硬碰硬並非最好的方式,況且西門紫陽還在還月樓中,你貿然闖樓,不怕連累她嗎?」公孫修仁冷靜地說。
司徒守義猛然驚醒,「大哥說得是,我必須先將敏兒帶出還月樓。」
「完全正確。」公孫修仁笑道:「來,這個給你。」他將一張紙遞給司徒守義。
「這是……」司徒守義一看,「是機械圖!」
「正是,這是照影在無意間得到的。西門紫陽為了這張圖,扮成丫鬟混進文心園,可見這對她十分重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身上也有一部分的機械圖,是不是?」
「不錯,共有四份,如今儒社獨得兩份,還月樓的人必定膽戰心驚。」
「相信你明白如何運用這兩張圖,將你的紫陽牢牢拴在身邊。」公孫修仁笑道。
「我知道,謝謝大哥。」
「自家兄弟謝什麼呢……你怎麼了?」公孫修仁見司徒守義忽然屏息,神情專注,不解地問道。
「簫聲。」司徒守義側耳傾聽,「有人在吹簫,大哥,你沒聽到嗎?」
公孫修仁也仔細傾聽,但他雖耳聰目明,仍聽不到絲毫聲響。
「我沒聽到啊,守義,你在開我玩笑嗎?」公孫修仁狐疑。
「你注意聽,好美、好美的簫聲。」司徒守義陶醉地道。
「那曲子……啊!是敏兒在吹簫!敏兒!」司徒守義情緒激動,瘋狂地朝簫聲來源飛奔而去。
「守義!」公孫修仁只能對司徒守義的背影歎氣。
究竟是守義太癡,還是紫陽太好?
司徒守義對任何女子皆冷淡疏遠,甚至對情誼最為深厚的師妹西門紫英也是如此,獨獨對西門紫陽如此眷戀。
這執著得令人動容的愛情偏偏飽受命運的捉弄,他們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嗎?公孫修仁搖搖頭,不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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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守義循著簫聲來到泠泠谷。
泠泠谷,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地方。 月光下,西門紫陽一個人坐在巨石上。
她依然身穿一身飄逸的紫色衣裳。他的敏兒從以前就酷愛紫色,淡淡的紫讓她更為脫俗。
西門紫陽已非昔日的小女孩,出落成風姿綽約的俏佳人。在司徒守義的心裡,西門紫陽永遠是最美麗的。
一曲終了,西門紫陽幽幽地歎口氣,她顯然沒有察覺身後有一雙深情的眼眸正熱切地注視著她。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業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敏兒,你雖然忘了一切,卻忘不了你最喜歡的泠泠谷和你最鍾愛的曲子。」司徒守義緩緩地道。
這個熟悉得令人心痛的聲音冷不防自她背後響起,教西門紫陽一驚。「啊?你……」西門紫陽沒料到會在此處遇見司徒守義,這人跡罕至的小山谷離儒社有一大段距離,司徒守義怎麼知道她在這裡呢?
西門紫陽心緒紛亂,她不知道該如何挽救自己的生命,又不想進儒社盜取那兩張圖,更不願在這樣的狀況下面對司徒守義,因此她只好再度選擇逃避。
然而她的腳步還來不及移動,司徒守義一個箭步已將她牢牢抱在懷中。
一如上回,西門紫陽在他溫暖懷抱中,感到自己好軟弱,她不想,也無力掙扎。
「又想逃離我嗎?敏兒,你好殘忍。」司徒守義痛苦不已。
「我……」西門紫陽無言以對。其實她哪裡真的想逃離他呢?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永遠待在他的懷裡。「你的傷……好了嗎?」西門紫陽想起上次自己狠心的在他手臂上劃了一劍,心中很過意不去。
「哪裡的傷?是手臂上的,還是心坎上的?」司徒守義笑道。
「你……」西門紫陽慍怒地一把推開他,「我是關心你,你竟然……」
「敏兒,我是實話實說啊。」司徒守義顯得很無辜,「我手臂上的傷是好了,但心上的傷從來不曾痊癒。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會如此狠心地劃我一劍。」
「我不是故意的。」西門紫陽一著急,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如果你不阻止,我就不會……」 「敏兒,別哭。」司徒守義見她如此傷心,連忙安撫道:「我的傷完全好了,一點都不疼,你別哭了,我不許你哭。」司徒守義蠻橫地將她摟進懷中,輕柔地吻去她腮畔的珠淚。
西門紫陽無語,淚眼迷濛地望著他。
「敏兒,別說劃我一劍,就是死在你手中,我也心甘情願。」
「我不要你死!」西門紫陽激動地說。
「傻瓜,為了你,我當然不會死。」司徒守義笑道:「我要和你白頭偕老,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你真是世上少見的癡情男子。」西門紫陽一想到自己是他唯一的愛,忍不住熱淚盈眶。
「敏兒,從你十三歲那年,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盼望你快些長大,能夠接受我的愛,我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
「可是,我卻忘了你。」西門紫陽黯然。
「你真的忘了我嗎?敏兒,其實你從來不曾忘記我,否則你也不會在泠泠谷中出現。你心底深處一直記著我們過去的一切。」
「泠泠谷?」
「不錯,這個小山谷就叫泠泠谷,是你取的名字。」司徒守義笑道。
西門紫陽至此方才明白,何以在第一次發現這個小山谷時,就有一種莫名有種依依不捨的眷戀,原來竟是舊地重遊。
「七年前,就在這塊岩石上,你對我說『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這句臨別的話。」司徒守義萬般感傷。
這十個字像巨雷一般猛烈的衝擊著西門紫陽,她雖然記不起當時的情形,仍心痛難當。
「我一定也深深地愛著你,是不是?守義,既然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麼要分別呢?」西門紫陽感到疑惑。
「因為……」司徒守義話到唇邊,猛然住口。
他該告訴敏兒那個錯誤的婚約嗎!敏兒雖然喪失記憶,仍不改純真善良的本性,倘若知道他倆的愛情無法圓滿的原因,是否會再一次因為對姊姊的愧疚而選擇離他遠去呢?
司徒守義不敢冒險,他不能再次失去心愛的敏兒!
「守義,你為什麼不說話?」西門紫陽感覺出其中必有隱情。「你有難言之隱,是不是?」她的腦中閃過種種不祥的念頭。
司徒守義歎口氣,「敏兒,你喪失記憶是上天的安排,要你忘記一切,重新開始,你就別再提起過去了。」
西門紫陽不滿意這樣的答案,嬌嗔道:「哼!不提過去,那我們過去曾有的海誓山盟也都一筆勾銷了?」
「哈,無妨。」司徒守義在她額頭上吻一下,「信不信我有本事讓你重新愛上我?」他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