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或許沒那麼糟,卿卿,我說過這是我父親用不正常的方法培育出來的種子,但我父親只是為了滿足他的發明欲,他從沒有親自栽種過,因此關於它的功效都只是一種假設,未必是事實,你該明白,即使再天才的人,也會有計算錯誤的時候,不是嗎?」單駒燁笑道,「不過人性總是貪婪的,即使未經證實,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有這麼一大筆的暴利可圖,他們無論如何都會去試試看的。」
這樣的人性並不難理解,福卿卿可以接受,不過她突然有個疑問:「癡情種是你父親發明出來的,那為什麼會落入壞人手裡,而不是在你手上?」
「你問到重點了。你知道嗎?關於癡情種,我父親不曾對外界透露過,只有幾個親戚知道。我告訴過你,我父親是死於車禍,他酒醉駕車開向反向車道,撞上對面來車,當場死亡,他那一天正要將癡情種帶到他的研究室,想連同他的培育紀錄和方法徹底銷毀,因為他覺得這樣的發明實在的無益於世,人類受罌粟的毒害已經夠深了,植物無罪,但貪心的人類不得不提防。不怕你嘲笑,當時在日本,我母親的家族裡可不乏那樣的人,或者該說……大部分都是。」他厭惡地揚了揚嘴角,「我父親喝酒向來節制,卻傳來酒醉駕車死亡的消息,即使車禍現場找不到任何一個他不是意外死亡的證據,但這不能說服我,因為我父親帶出門的癡情種不翼而飛,事後我到他的研究室整理遺物,發現他的培育紀錄和方法也不見了,事實很明顯,我父親的死因不單純。」
「我的天!」福卿卿驚呼了一聲,「只有你懷疑嗎?別的人呢?」
「他們怎麼會在乎我父親的死因呢?對他們而言,是少了一個繼承權的競爭者。我外公有三個女兒,卻沒有兒子,他偌大的家業該由誰繼承?我母親的個性甜美、與世無爭,和她的兩個姐姐迥異,特別得到我外公的鍾愛,夫因妻貴,我父親自然成了最被看好的繼承人選,也因此讓不少人看不順眼,他的死只會讓他們額手稱慶而已。」
「這是大家族的悲哀……」福卿卿歎了回氣,「所以從那時起你就一直在追查癡情種的下落,畢竟擁有癡情種的人,就有可能是害死你父親的兇手。」
「對,不過我卻沒有太積極,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只有幾個親戚知道癡情種,這幾個之中,又有誰是對植物有研究的呢?其實目標已經縮小到呼之欲出的地步了。」
「啊?那……那你為什麼……」
「為了我外公。他是個好強的老人,如果知道自己極看重的某個後輩,心狠手辣地謀殺了他的女婿間接害得他最心愛的女兒悲痛而亡,不難想像他將會多麼痛心疾首。」
「所以你就默默忍住了自己的悲傷和怨恨,燁,你好了不起……」福卿卿抱著他,柔聲地說。
「我逃離了令我又氣又恨的日本,飛到這裡來找你,我相信這是我這十年來最快樂的選擇……」他親吻著她的額,髮際的香瀰漫了他的感官。
有情人忘我地繾綣,渾然忘了身在「敵區」,直到一陣拍掌聲驟然響起,才將他們拉回現實。
「好,好親密,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說話的是個戴著墨鏡、一身黑色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就像黑社會的老大,他身後還跟了三個嘍噦,彭永澤則站在他身邊。
「好久不見了,表弟。」他摘下墨鏡對單駒燁一笑。
「收起那個稱呼,佐籐政,你認為我還會和你攀親帶故嗎?」單駒燁冷笑。
他,就是那個他隱忍不舉發的兇手,他大阿姨的長子,在他外公心目中「大有可為」的人才!
「呵,我早就知道,你猜到了對不對?」佐籐政微揚丁揚嘴角,「你的天才父親,和他了不起的培育結果,嘖嘖,說實在的,我欠了你不少,你父親留下這麼神奇的種子,而你的女朋友幫我種活了它,你們一家彷彿就是生來幫助我的一般。」
「你很自戀,那是你的事,我不想跟你囉嗦,那見鬼的花你喜歡就拿去,我也不追究,我現在要帶著她離開,你有沒有意見?」單駒燁握住福卿卿的手。
「你認為我還會讓你離開嗎?」佐籐政冷冷一笑,「你大概還不知道,老頭子決定了由你繼承森田家,我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緩緩掏出手槍對著單駒燁,「時間、地點都不錯,天高皇帝遠,我在這裡做了你,老頭子也不會知道,只要你死了,繼承者毫無疑問就是我。」
看到那冷冷的槍管,福卿卿倒吸口氣,想也不想挺身到單駒燁前面:「不要傷害他!」
「卿卿!」單駒燁大驚,要將她拉回身後,但福卿卿怎麼也不肯。
「燁,你忘了對我承諾過的話嗎?你說要我先你而死,讓你承受失去我的悲傷,也不忍心讓我為你的死痛斷肝腸,所以,現在你沒有理由阻止我!」她一臉堅持,絕不讓步。
「卿卿,你這傻丫頭……」他歎了口氣,還待說些什麼,佐籐政卻變態地笑了起來。
「很恩愛,不如我就做一回好人,各餵你們一顆子彈,送你們一起上西天吧。」
「不可以!」彭永澤擋到佐籐政面前,「佐籐先生,請不要傷害這個女孩,她……啊!」
槍響之後,彭永澤隨即倒地。
「呀?!」福卿卿尖叫了一聲,他殺了永澤學長!
「卿卿!別怕。」單駒燁將她的臉壓向自己的胸膛,不讓她看見滿地的血腥。
「你也配請求我什麼?」佐籐政陰森森地笑道,「你說過什麼來著?你是我花錢請來的,可以隨時不認我這個老闆!哼,這樣不忠實的狗,留著還有什麼用?」顯然,彭永澤的死是因為之前的一句氣話所引來的禍端。
「學長……學長……」福卿卿無法不失聲痛哭。他即使走偏了路,她始終還是記得耶誕夜那天他對她真心的剖白呵。
「接下來輪到你了,單駒燁。」嗜血的槍口對準他,佐籐政彷彿魔鬼,殘酷的眼眸閃著精光。
不!不!不!這個魔鬼已經殺了永澤學長,她不能讓他再殺了單駒燁!
不!
槍響的瞬間,福卿卿不顧一切地擋到單駒燁前面。
「卿卿——」
單駒燁來不及拉住她,只來得及接住她向後仰倒的身軀。
「卿卿!」他瘋狂地大叫。
此時,掛在福卿卿胸前的鏈墜,他母親的遺物,掉落地上。它用鑽石和鈦金鑲嵌的面板碎裂了,很巧,它讓原本致命的子彈偏離方向,沒有傷到要害,福卿卿並沒有死,只是昏迷。
但單駒燁沒有發現這一點,以為自己失去了她,瘋狂地大吼:「卿卿——」
這是野獸的嘶吼,佐籐政不是今天才認識單駒燁,他知道要取他性命只有在他還沒由劇痛中恢復心魂的一瞬間,於是他又扣下扳機,但另一個槍聲比他早了一步,目標卻不是單駒燁,而是佐籐政持槍的手!
「啊?!」佐籐政驚叫了一聲,手上一陣劇痛。
是誰?!是誰?!他看向來人,驚恐浮上臉龐:「外……外公?!」
訓練有素的保鏢群,個個拿著武器,當中是一名威嚴的老人,他拄著枴杖,卻不顯老態龍鍾。
他鷹般銳利的眼,冷冷地望著佐籐政。
「你將要受到你該有的懲罰,你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將無一倖免。」鏗鏘有力的話語,決定了佐籐政此後的命運。
※ ※ ※ ※ ※ ※ ※ ※ ※
福卿卿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窗邊還坐著一名威儀十足的老先生,他銳利地打量著她。
「就是你這丫頭讓我外孫連森田家都不要了。」森田毅哼一聲。
外孫?是單駒燁吧!
森田家……是那個日本首富森田家嗎?
呵,當然是了,看這個老先生霸氣的態度,自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他不要森田家與我何干?」
「我告訴他,我屬意由他繼承我的全部家業,但前提是他必須娶小美為妻。」
小美……是君成美吧!
「可你知道那彆扭小子怎麼著嗎?他轉頭就走!」森田毅接著說,「我叫住他,問他小美有什麼不好,江山美人都可以讓他一手掌握,他有什麼不滿?他回答我,他這輩子只娶一個女孩,那女孩在海島,她對他而言比全世界都重要,森田家算什麼,他不看在眼裡!這什麼話,你聽聽!」
好一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癡情種呵!福卿卿感動得幾乎當場落淚。
「單駒燁……他在哪裡?」
「我命人將他打昏,抬到隔壁房去睡覺了。」森田毅歎了口氣,「他守在你身邊,怎麼也不肯闔眼,這種癡情的個性,真像他的母親……他是個好孩子,也只有菱子那樣的好女兒才能生出這樣的好兒子……為了不想我難過,竟連那畜生幹了那樣的壞事也不對我說,這次要不是小美,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