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這丫頭果然怕壞人!但瞧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他這壞人能當多久?上一刻板著怒臉,下一刻心就擰了起來,唉,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呵!
他……他想幹嘛?阿繡警戒地看著他,讀不透他眼眸中瞬息萬變的複雜情緒。一下怒、一下憐。一下苦、一下怨的,他似乎在揪著心,為什麼?
見羅歎口氣,將手中拎著的衣裳丟給她。
"衣服破了,拿去補補。"又是一句話,講完就走。
"啊!"阿繡愣住了,這男人也不像綸親王。那……真的綸親王上哪兒去了?
第八章
詭異!
回到房間,阿繡將衣裳丟在桌上,悶悶地坐下。
綸親王不像綸親王,這是怎麼回事?他知道自己過去太惡劣,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抑或只是想放長線釣笨魚,看自己會不會再傻傻著了他的道?
"叩叩叩。"有人敲門。
"誰?"
"阿繡小姐,是奴婢。"
"什麼小姐?"阿繡蹩起秀眉,她明明只是個丫頭,不曉得為何府裡人近日都稱呼起她小姐來了,害她成了丫頭不丫頭、小姐不小姐的尷尬人物。
你聲音聽來有些熟,是誰呀?"
"冬雪呀!"
"喔,是冬雪。"進宮那天幫她梳妝打理的丫頭之一。阿繡立刻拉開門。"有事嗎?"
"柴房小廝托我帶張紙條給你。"
冬雪將紙條遞給她。"真對不起,因為沒有封緘,我不小心看到了內容,但什麼也看不懂,那是圖畫兒,還是文字呀?"
阿繡狐疑地蹩眉,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什麼圖畫?文字?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有哪個王府外的人會送訊兒給她?
她接過紙條一看,立刻大驚失色,居然是朝鮮文字!
"天…天啊……"阿繡看了紙條內容,不禁手腳發軟。
請到府後一談,有五皇子之事相告。
究竟是誰這般神通廣大?不只知道無忌的消息,甚至還知道她藏身於綸王府?
"阿繡小姐,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沒……沒事。"阿繡鎮定地笑了笑,"冬雪,謝謝你替我送來這紙條。"
"別客氣,沒事的話我走了。"
"嗯。"
阿繡關上房門,等了一會兒,確定冬雪走遠了,她才又推門而出,從後門溜出王府。
"送紙條給我的人在嗎?快回答我。"阿繡以朝鮮話小聲的詢問。
"參見公主。"大樹後走出兩個人,同樣回應以朝鮮語言。
"你們是誰?"
"公主先別問我們是誰,請公主先看這樣東西。"他將一塊金鎖片雙手奉上。
"這是無忌的金鎖片。"阿繡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雙胞胎,因此她也有個一樓一樣的鎖片。"無忌在哪裡?"
"朝鮮。"
"他被誰抓回去了?皇太后?還是皇后?"
"皇后娘娘如今已是皇太后,嫡長子繼位是古來不變的正統。"意思就是那兩個女人的戰爭勝負已分,由皇后這派獲勝。
"哼!沒有金氏盤和我,她什麼也不是。"阿繡冷哼。她知道嫡長子年幼繼位,又拿不出主權象徵的金氏盤,不可能讓朝臣百姓信服。而金繡公主素來受朝鮮臣民擁戴喜愛,除非能由她出面表示支持三歲的金勇繼承大統,否則他的皇位絕難穩固,汲汲可危。
"公主確實是鞏固皇位的關鍵人物,因此皇后娘娘特命屬下來請回公主。"
"是請嗎?說得好聽,你們分明是想用無忌威脅我。"
'屬下只是依令行事,船於七天後寅時在丹東放航,請公主帶著金氏盤前往,記住,萬勿延遲,否則你和五皇子將天人水隔。"語畢兩人迅速消失。
"可惡!"阿繡怒火中燒,氣沖沖地回房。
朝鮮勢必得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了無忌。
她歎了口氣,拿過綸親王待縫補的衣裳。這一走,可能一輩子都沒命相見了,他會不會惦記著她?倘若以後衣裳又破了,他會找哪個女人替他縫補呵?
阿繡胸中湧起濃得痛徹心肺的惆悵,她不想離開他呀,縱使他又壞又凶、又惡又賊,可她在王府裡待得心甘情願、如魚得水,甚至比宮裡好上幾倍,難道她真有被虐狂不成?
唉!她哪能容忍別的女人為他補衣裳、繡衣裳啊!
決定了,回朝鮮之前,她要為他做好一輩子夠穿的衣裳,讓他永遠穿著她親手裁、親手縫、親手繡的衣,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嗯,就這麼辦!阿繡和衣倒在床上,蒙頭就睡。睡飽了才好工作嘛!
* * *
深沉的夜,江水流動的聲音聽來彷彿千軍萬馬在奔騰。
大船已等在江邊,阿繡一刻也不延遲地出現。
"見過公主。"行禮的正是那天府後遞紙條的兩個人,一個卜順,另一個金德。
"哼,早不當我是公主,就別行這虛情假意的禮,我不受。"阿繡冷冷地撇開臉。
"公主果然快人快語,金氏盤帶來了嗎?"
"你管我帶不帶,就算帶了也不會交給你,你沒資格同我囉唆。"她威儀十足,天生的嗆公主。
卜順和金德對望一眼,之前不曾與金繡公主交鋒,沒想到她清麗端莊的外表下,居然是株不好惹的辣子。
"既來之,則安之,海風涼,本公主不想在這兒受凍,讓開,我要上船。"
"讓屬下扶公主登船。"金德對她的氣勢本能地心生敬畏。
"免了,亂臣賊子,甭用你的手觸我衣角。"
不客氣的一句話掃得他無地自容。阿繡冷哼一聲,輕輕撩起裙擺一角,準備登船,此時一隻手由旁邊探了出來。
"你……"阿繡看向他,那衣著打扮像是雇來駕船的船夫之一,可那張臉怎生面無表情、木然得彷彿不像人類?
金德翻了個白眼,這尊貴公主連衣角都不肯讓他沾一下,一個駕船的竟妄想碰她的手?真是異想天開。
他正想開口斥責那名不自量力的船夫,卻不料金繡公主居然將潔白如玉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謝謝。"阿繡朝他一笑,允許他扶自己站上甲板,這人的手溫厚平實,讓她不由得湧起一種熟悉感,想起了誰呵……
金德差點當場氣昏,在她眼裡,他居然比一個低下的船夫還不如!可惱!可恨!
他忿忿地上了船,喝令船夫們開船。大船緩緩駛離岸邊,往朝鮮國方向行進。
"甲板風大,請公主入船艙歇息吧!"'金德雖然對那船夫很是氣惱,對金繡這位最受朝鮮臣民景仰愛戴的公主卻是不敢絲毫得罪。
阿繡不理他,轉向卜順,"船上有酒吧?給我拿幾壺來。"
"酒?"卜順睜大了眼,"公主……要喝酒?"
"叫你拿就拿,我不喝愛倒在大江裡,你也管我不得。"阿繡瞪他。
"是。"卜順歎口氣,認命地要去取酒。
"回來。"阿繡叫住他,"還要兩隻酒杯,乾淨的。"
"兩隻?公主要和誰對飲嗎?"卜順和金德不約而同都露出期待之情。
"哼!"阿繡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方才扶她上船的船夫,他靜默地坐在甲板一角,等著和其他水手輪流駕船。
"喂,你叫什麼名字?"她笑問。
可對方並沒有回答她,那張臉依舊面無表情。
"聽不懂朝鮮話嗎?"阿繡蹙眉,或許是由中國雇來的船夫吧。
"聽得懂,不過倒還沒聽他說過話,怪人一個,或許是個啞巴吧!"一個船夫突然轉過頭來插話。
"大膽,這兒沒你說話的餘地。"金德怒斥。
"你閉嘴,本公主寧願聽他說話。"阿繡不屑地瞪他,金德差點急怒攻心而死。
"船家,這人是你們打朝鮮一塊兒過來的同伴嗎?"阿繡問。
"不是,是方才在丹東臨時缺人手補上的。"
"真巧,居然能補個懂咱們朝鮮話的,咦?他是不是也是咱們朝鮮人?"阿繡笑道。
"不知道,問什麼也不回答,不過駕船技術倒是沒話說."
阿繡又饒富興味地注視著他,當著他的面談論他,他居然還無動於衷,這人果然很怪,卻也有意思。奇怪,她怎麼竟無法將眼光從他身上移開呢?
"船家,這艘船多少人開?"
"都在這兒了,三個。"
"那好。"阿繡又轉向卜順,"把船上的所有酒取來,再拿四隻杯子。"
"四……四隻?!"船上六個人,她要四隻杯?
"沒那麼多杯子是嗎?那只拿一隻就好,他們三個是大男人,用一隻小杯喝也許喝不痛快呢!"
"他……他們?"卜順和金德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沒錯,風好月美,本公主就在甲板上和各位船哥暢飲一番。"人在心情極度煩悶惡劣之時,總會想做些平常不會做的事。
阿繡語驚四座,不只嚇傻了金德和卜順,也嚇傻了船夫,除了那個面無表情的怪人依然無動於衷之外,其餘兩個都愕然地張大了嘴。
"這……這……這未免不--"
"哼,你們八成覺得自己好歹是皇后手下的人,沒理由比不上幾個粗鄙的船夫。可在本公主的心裡,船家粗野卻可愛,是我們善良的朝鮮子民;而你們卻是助紂為虐的壞蛋羅。我寧願和他們在甲板上一塊兒喝酒,也不願和你們一起進那污穢的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