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片子說話怎麼這般不客氣?」李大媽不高興地雙手叉腰。
「我難道說錯?不說別的,我說這酒——」
「這是咱無錫最出色的惠泉酒,你識不識貨啊?」
「貨當然識,可你這算不上貨。」她指了指杯中酒,
「惠泉酒酒液該呈琥珀色,清澈光亮,芳香馥郁,可你這酒算什麼話?我打賭,肯定不是用你們無錫有『天
下第二泉』之稱的惠泉水釀造的,你偷工減料,難怪客人不上門:」
「喲,哪來的嬌客,品味這麼靈?」李大媽被戳破謊話,訕訕地笑了笑。
「好說,京城來的:」鳳兒得意地揚起下巴。
「難怪。」
「酒都這樣,菜也不用試了.你趁早關門才是正經。」她留下一錠碎銀,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喂!等等……」鳳兒一腳跨出門口.卻被李大媽急急拉住衣袖。
「做什麼?不許碰我!「鳳兒輕斥,她是尊貴的格格,豈由得人亂扯!
「喲!你瞧瞧,鳳凰樓居然有人上門哩!」
李大媽不及開口,隔壁醉仙樓門口的兩個濃妝艷抹的姑娘居然明目張膽的對鳳兒指指點點起來。
「哈,那骯髒店會有什麼貴客,我看她呀,準是李大媽請來拉客的。」
「是嗎?嘖噴!那模樣真俊,或許能成為我們這酒街上的紅牌。」
「那倒未必,姑娘們看她那張臉,就更不許客人們上風凰樓啦!」
「姑娘們不許?可爺兒們看見那標緻姑娘會不上門?我不信!」
「喂!你們說夠了沒有?!」鳳兒氣不過地大吼,
「你們攬客自去攬,本姑娘和你們不同夥!」
「聽聽,說話還帶勁呢!活像多高貴似的!」姑娘撇了撇嘴,就算鳳兒看來確實高貴,可也不能長她氣焰。
「你——」
「姑娘,進來,進來呀!」
風兒待要破口大罵,卻被李大媽強拉進屋。
「做什麼?我要教訓那兩個沒臉的丫頭!」
「算了,你是外地客不知道,我這鳳凰樓左右酒館裡的人你少惹。」
「為什麼?」
「有人撐腰哩,別給我生事。」
「你怕他?」風兒不用問也知道是地方上的惡霸。
「呵!咱這北大街上誰不怕那呂惡霸?就我這樣強悍的人,也給他逼得生意做不成。」
「你生意不好,不是得罪了花娘嫖客,和他有什麼干係?」
「像那樣的惡霸,賭館妓院會不開它個幾間?可憐我那少不更事的血氣孩兒,一條命就枉送在他三房小妾開的妓館裡,冤死也沒得討!」李大媽說得氣憤。
風兒點點頭,「原來粱子是這樣結下的,你找他要賠命,他就結合惡勢力,讓你做不成生意。」
「這是原因之一,更甚者,他想吞了我的地!」
「啊?」
「這北大街半數以上的酒館都是他開的,連著我這鳳凰樓的左右幾號都是,他想將他的酒館連成一片,
我的地偏杵在中間,他早想伸出魔爪了。若非我太機靈強悍,我死去的老頭留下的這間酒鋪恐怕早就不保。」
「豈有此理,殺人不償命,還想佔人產業,還有王法沒有?!」
「哪有什麼王法?惡霸哪個不和官府勾結來著?」李大媽哼了一聲, 「我死命守著這間店,他見硬搶不成,就使下流手段,派了幾個艷娘,把原本要上我店裡的客人硬拉走,想斷我生意。不只如此,連料理所需的幾味調料都被他給切斷,就說這惠泉酒吧,不是李大媽我偷工減料,不用惠泉水釀造,實在是咱無錫的十幾口好泉水,都讓那惡人勾結官府給霸佔了呀!」
說著心酸又痛恨,李大媽大哭了起來。
「別哭了,李大媽,你別哭了。」鳳兒安慰她,心中懊悔不已。 「都是我不好,方才居然還那樣說你,李大媽用衣角擦擦眼, 「沒想到你這姑娘嘴巴壞,心地倒還好。」她歎了口氣,「我端不出什麼好菜請你,真過意不去,我看你趁天色尚早,往東城去吧,北大街是住不得的。」
「不急著走,」風兒笑道:「我替你討回面子!」
「什麼意思?」
「讓你這鳳凰樓再度高朋滿座,這樣一來,肯定叫那幾個招攬客人的丫頭臉上掛不住,也好消我一口怨氣!」說來說去,鳳兒就是想報仇。
「談何容易?我可買不到好材料,你又能做出什麼好料理?」
「怕什麼?做不出好料理,頂多學那些丫頭穿得光鮮亮麗,濃妝艷抹往門外一站,還怕客人不上門?本姑娘難道輸她們不成?」鳳兒對自己的外貌自負得很。
「真的假的?」李大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你當真是做這樣事的人?」
「假的!」鳳兒頑皮地笑道:「少瞧不起我,我的手藝可是一等一,用不著出賣色相,也能保你座無虛席!」
「不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一流材料,哪能做出一流料理。」
「呵呵,我有法寶。」她怡王府的人手藝好,酒釀好,可不是浪得虛名。
「等著瞧,不出三天,我讓你嚇一跳。」她得意一笑,「我先進你廚房探探。」
「等等,等等,神仙般的姑娘,我可還沒請教你尊姓大名呢。」
「喔,我叫鳳兒,可你得叫我鳳姑娘,不許鳳兒鳳兒的叫我。」
「知道了,鳳姑娘!「李大媽笑了笑,這丫頭有趣得緊,她迫不及待想看她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鳳凰樓從清早開張到現在。也不過一個上午,可李大媽已經證實那風姑娘沒有吹噓。老天啊,用不著三天,只消一個時辰,從那丫頭往大門口一站,吆喝著客人的那一瞬起,鳳凰樓的人潮就沒斷過。這是什麼道理?滿館子的人敢情是來看美女,不是來吃飯喝酒的?!
「李大媽,愣著做什麼?幹嘛不招呼客人?」鳳兒由廚房轉了出來,明明座無虛席,等了半天卻沒人送菜單,她心下狐疑,出來探個究竟,卻瞧見李大媽和臨時雇來的跑堂小二,也是她的小外甥阿福和一屋子客人大眼瞪小眼。
「他們上風凰樓的目的是為了看你,我問他們要啥,他們沒人搭理。」李大媽哼聲道。
「上飯館來卻不吃飯?那來做什麼?我是廚師,不是花娘,不吃東西就給我出去!"風兒不高興地趕人了。
「吃吃吃!怎麼不吃?!鳳姑娘的手藝,不嘗嘗豈不是白活?」食客們見佳人掀簾而出,開始歡聲雷動。
「小二!有什麼給什麼,只要是鳳姑娘做的,我一樣也不許漏!」
「不錯!不錯!我也來張全席!」
「我要鳳姑娘的拿手菜五花肉條!」
「燉白菜!我鄰居阿山直說他嘗了口鳳姑娘的燉白菜,整個舌都融掉了!」
「我要鳳仙酒!那可是別處喝不到!」
食客們爭先恐後地報菜單,害得李大媽和阿福忙得團團轉。
鳳兒心中暗笑,開玩笑,這些人這麼個吃法,整個菜市的食料搬回來也不夠哩!
哈,她果然魅力無限,動動口,招招手,甭說什麼甜言蜜語,一票人潮就湧上風凰樓!她一想到隔壁那幾個對她大不敬的丫頭,看見這情形時那面如死灰的臉色,心裡就得意。
「喲,這麼熱鬧,怎麼大伙全跑來這鳳凰樓吃飯?
這兒當真來了鳳凰不成?」一個細聲嬌氣,卻充滿挑釁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何雲?!」這賤女人,竟敢踏上她家的門!李大媽殺人的目光射向她。
「怎麼,她是誰?」一把小扇扇呀扇,幾個小婢列旁,哼!這陣仗擺給誰看?風兒看她第一眼就不爽。
「她就是呂惡霸的第三房小妾!害死我孩兒的大仇人!」
鳳兒挑挑眉,向她走了過去;「怎麼著?想吃飯嗎?」她雙手叉腰,抬頭挺胸,睥睨地斜眼看她,這架式擺明了想打架。
何雲被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哪來的浪蹄子?這般潑辣?」
「誰浪呀?我待飯館,不待妓館,當廚娘.不當花娘,更沒那麼壞,自己恩客不捧場,就跑到別人場子裡鬧!」鳳兒冷哼一聲,,
「你——」何雲萬萬沒料到這丫頭嘴巴如此厲害,真真氣白了臉。 ·
「哈!哈哈!好!說得好!」鼓掌聲由何雲背後響起,走出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
「小美人真嗆辣,前所未見,對我呂爺的胃口!」
真是粉雕玉琢,國色天香,蘇州姑娘沒個能比!
「呂爺?喝,是呂惡霸!」
「我叫呂霸,不叫呂惡霸。」
「去!惡霸難道不霸?你就叫呂惡霸!」鳳兒噘了噘嘴。
「大膽!你那什麼口氣,敢對我們呂爺這麼說話?!」何雲氣不過的大罵。
「呸!他是正主兒都沒說話,你這賤人哪來的說話餘地?」
「你——」
「是極!何雲,你站後邊去。」 .
「呂爺!「
「去!」呂霸凶巴巴地一瞪,何雲再也不敢多嘴。
「小美人,你叫鳳兒?」
「不,我叫鳳、娘——」她刻意在「鳳」字下一頓,把「娘」字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