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獎了,不過容我提醒你,現在改變手段猶為時未晚,"李梵天笑道。
"你們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子夜蹙起了秀眉看向李梵天,"他稱呼你十三弟?那他是……」
"我的十二哥酈霜漸。"
"你們兄弟為什麼不同姓?」
「這其中有段傷心故事,我日後再慢慢說給你聽,"李梵天在她額際吻了一下才放開她。
"你說他是同我關係密切的人?這從何說起呢?」子夜問道。他是李梵天的十二哥,與她何干?
"就從這本《廣陵散》說起,如何?」酈霜漸自懷中取出一本小冊,正是子夜離開驪山之時,秦弦負責帶走的樂譜。
"你……你怎麼會有這本樂譜?秦弦呢?她……"子夜激動得幾乎說不出活來。
"她在我府裡,安然無恙。"酈霜漸笑道。只是為了他要沒收這本樂譜而和他鬧脾氣,被他小小教訓了一下,丟到暗室裡懺悔,如此而已。他在心裡補充解釋。這小插曲當然不能讓小夜兒知道,奏家三小姐的火爆脾氣時有耳聞,況且當著李梵天的面,動她不得,酈霜漸聰明的以為能避則避。
"感謝上蒼。"秦子夜欣喜地閉上雙眼,總算有了親人的消息,縱使只有一點點,也令她如獲至寶。"那秦心呢?你可有我大姐姐的消?"
「你們真是姐妹情深,問的問題一模一樣。"酈霜漸頗為感慨地輕聲一歎,帝王之家的手足情誼淡泊,實在不如市井小民來得快樂啊!"當然,我的回答也一樣,很抱歉,沒有秦心小姐的消息。"
子夜的俏臉倏然黯淡了下來,沒有消息,是生是死?或是不幸落網,被抓回長安?
"小夜兒,你別擔心,我早吩咐了無涯定時留意長安的動態,並沒聽說秦心被捕的消息,那就表示她目前仍然安全。"子夜傷心的神色讓李梵天不忍,萬分憐愛地將她摟入懷中。
"希望如此。"子夜幽幽歎了口氣,"酈少爺,可以讓我見秦弦一面嗎?」
"不行。"酈霜漸和李梵天同時拒絕了
"為什麼?」子夜不依的想要爭辯,卻感覺到李梵天身子陡然一僵,將她推到一旁,英俊的臉上佈滿肅殺之氣。
"怎……怎麼了?」子夜被他突然的轉變嚇了一跳。
李梵天授給她一個保持安靜的眼神,在手探入腰間摸出了一支銀鏢,迅雷般地射了出去。
「啊----"廊簷下立刻傳來一聲痛楚的哀號。
"綠芽兒?」子夜奔出一看,只見綠芽兒捂著右肩,鮮血自她指縫淌出,她面白如紙,痛楚難當的神色令子夜不忍。
"綠芽兒,你怎麼會在這兒?」子夜想扶起她,李梵天卻一把擋在她前頭,將她往後推了數步。
「你---- "子夜惱怒地瞪視他,火爆脾氣正待發作,卻被身後的酈霜漸悄悄拉住了。
"小夜兒,如果我是你絕不會當著下人的面頂撞王爺。"酈霜漸好心的提醒她顧及蘭陵王的皇室尊嚴。
子夜想想也對,如果自已惹惱了他,非但無法替綠芽兒求情,以李梵天硬氣愛遷怒的性子,八成會把對她的怒火也一古腦兒加在無辜的綠芽兒身上,到時反而害得綠芽兒更加淒慘。
"你躲在廊下做什麼?偷聽嗎?」李梵天冷冷地問道。
他嚴厲的眼眸盯得綠芽兒一陣顫抖。"王爺饒命,奴婢……奴婢只是經過……"
"是這樣?我要年總管傳下命令,誰也不許打這道廊上經過,你不知道嗎?」
"王爺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綠芽兒淚如雨下,疼得幾乎快暈過去了。
"不知道我的命令,那你就不夠資格在王府裡生存。"他的語氣相當冷淡,"來人!拉下去殺了!」
"王爺……王爺饒命 "
"王爺!"子夜被他嚇壞,也被他氣壞了!"一定得要這樣動不動就殺人嗎?」
"她躲在廊下偷聽,這樣的意義還不明顯嗎?」李梵天正色地提醒她,綠芽兒就是幽篁閣裡的奸細。
"偷聽的標準是由你認定的,請問王爺,你察覺綠芽兒在廊外有多久的時間?"子夜忍著氣,不卑不亢地問道。
李梵天攢起了濃眉,"在本王的耳目之下,她只有一瞬的時間。"他不無自豪。
"這就對了,只這麼一瞬,她能偷聽得了什麼?」
"她已存有偷聽的動機,這就不可原諒。"李梵天的語氣透著相當程度的惱怒。
"愚不可及!"子夜冷哼。
"你說什麼?」他充滿怒火的眼眸瞪著她。
"綠芽兒是你房裡的丫頭,蘭陵王有多麼通天的本領,她會不清楚嗎?明知道一靠近大廳就會被你發覺,根本偷聽不到什麼,反而要賠上一條命,她會笨得這麼做嗎?」子夜冷靜地分析,企圖和他講理。
"你----"李梵天語塞。不錯,小夜兒分析得是有理,但他能冒險嗎?難道不可能是綠芽兒機靈聰敏、膽大心細,知道仁慈心軟的小夜兒會不遺餘力的替她求情,才放膽地鋌而走險嗎?
寧可殺錯,不可錯殺!為了確保小夜兒在幽篁閣裡的安全,李梵天會殺了所有沾帶嫌疑的人。
"你們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不服從本王的命令嗎?」他冷酷的眼眸警告地射向拉住綠芽兒卻遲遲末執行命令的兩名侍衛。
"是!"兩名侍衛哪敢再有絲毫逗留,將驚懼至極、哭喊不已的綠芽兒迅速拉下。
"李梵天!你是個冷血魔!殺人鬼!"子夜好傷心、好絕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仍是這樣草菅人命的殘暴。他願意為她放棄打獵,卻不願意為她放棄殺人,同樣是生命,豈會人不如畜?她不相信,這也不過是他的花言巧語罷了。
子夜眼眸深惡痛絕的恨意與不諒解深深刺痛了李梵天,她終究是不明白他愛她至深,只為保護她而不擇手段的癡心何在呀!
「本王就是冷血、就是嗜殺,你看不慣嗎?」李梵天賭氣地冷笑。
子夜的眼眸不敢置信的睜得好大,這是李梵天?她由恨而生憐、生愛的李梵天?"你變了,這樣的你不值得再讓我留下。"她的聲音已不再有熊熊的怒焰,代之而起的是心碎後的悲苦。她轉過身子,趁淚水尚未淌下,邁開腳步。
"你這樣做,無非是逼我對你採取強硬的手段。"子夜冷冷離去的背影並沒有絲毫的停頓,李梵天也不再流連,轉身進了大廳。
兩個背道而馳的人注定又要展開一場激烈的冷戰。
第八章
本想直接一走了之,但想起《洞仙歌》還藏在她房裡,子夜只好先蜇回房間一趟。這曾經屬於她的房間,近得可以隨時聽到李梵天的叫喚。冰冷的枕被有好幾個寒夜,是她和李梵天共同溫熱的,留著他們兩人的氣息。
那個纏綿溫柔的情人到哪裡去了呢?他為她所唱的霸情歌猶縈繞耳畔,怎麼人卻變臉了?子夜不可遏止地又淌下了淚,她氣得用手背一把抹去。
沒出息!她怒罵自己,是她受不了他的嗜血選擇要走,被拋棄的是那個暴虐無道的蘭陵王,又不是她,她有什麼好哭的?儘管如此,淚卻不止。她知道,這是不捨的情,眷戀得毫無道理。
她不能再逗留了,堅強的子夜決定當機立斷,速速離開這個傷心地。抱起樂譜,她走向房門口,不料一道峭拔的黑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晏無涯!
"你讓開。」好個李梵天,居然派了他的心腹來監禁她。晏無涯沒有反應,置若未聞,直挺挺地謹守住房門。他只領李梵天的命令,只對李梵天開口說話,這是他的承諾,願賭服輸。子夜當然知道這一點,她心思飛快的轉著,有什麼方法能讓這個忠心不二的護衛離開?
逼他說話!
是!只要晏無涯肯對她開口,她就有辦法和他講道理,讓他明白其實李梵天的命令未必每個都要遵守執行,他必須要有判斷是非的能力。
"晏……少爺,你知道李梵天將我拘禁在房間裡的原因嗎?」子夜故作隨性地開口,初步的希望是得到他的一個點頭或搖頭。
晏無涯沒有反應。
子夜輕斂蛾眉,"你沒有反應,我就當作你不知道好了。既然如此,我就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你。"子夜遂將方纔大廳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當然,她強調的重點是綠芽兒的無辜可憐,更把李梵天的殘忍暴虐加油添醋了十倍。"所以你不覺得聽從如此殘忍之人的命令而將我看守監禁,是一件很可恥的事嗎?」子夜做出了最要緊的結論。
晏無涯還是沒有反應。
"你----"子夜失去耐心了,她費盡心思說得口沫橫飛,他竟像根木頭一般,理也不理。"晏無涯,你是個啞巴嗎?你會不會說話?或者連點頭、搖頭也不會?人類與生俱來的表達方式你學會了幾樣?」她的語氣滿是嘲諷,企圖激怒他。她就不相信這個男人修養這麼好,一般的武士俠客是絕對無法忍受一名女子在他面前嘲弄侮辱的,因為他們有異於常人的尊嚴,這是大丈夫的氣概,晏無涯應該也不例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