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無路可爬、無路可進,便縮起全身,將自己拚命地塞進漆黑的空隙裡。
她兩隻手臂擁著劇烈顫抖的身體,覺得一股強烈的冰冷感從身體深處冒出,幾乎要讓她溺斃窒息。
烈月終於在閣樓角落裡找到了她。
她縮在閣樓的最深處,讓身高將近一九○公分、長手長腳的烈月無法屈身靠近她。
「蒂兒,你出來好不好?我們都很擔心你。」烈月趴在狹窄的閣樓地板上柔聲哄道,像在勸誘躲在衣櫃底下的小貓咪出來。
他卡在閣樓間,無法站起,也無法更接近她。
除非她自己出來,否則沒人能碰到她。
這種明知她就在他眼前傷心著,可他就算構長了手也接觸不到她的挫折感,深深地折磨著他。
夏蒂兒啜泣著,在黑暗中搖頭。
「你別害怕,我在這裡,沒事的。」他低聲哄著她。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還有好多事還沒做呢……不要……我不要……」她在黑漆漆的角落中,害怕地哭泣、顫抖著。
「蒂兒,不要害怕……」雷烈月不停地安慰她。
「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好多夢想沒完成啊……」
她崩潰的哀哀哭泣聲,一句一句傳人他耳中,聽得他的心好擰、好痛。
他現在才明白,令夏蒂兒失常、不願再靠近他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心臟疾病。
她什麼都不說,不想拖著有疾病的身體纏住他的生命;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一逕兒地回頭糾纏她,讓她陷入苦苦掙扎而不自知。
好傻的丫頭啊……
雷烈月的眼眶,忍不住泛濕了。
「別哭了,蒂兒。我看得出來,雪琳那女孩的心腸跟你一樣很軟,如果她知道你哭成這樣,她會無法安息的。用笑臉送好友一程吧!祝她解脫病痛,下輩子可以重新做個健康的人。」他不斷地柔聲安慰她。
她揪著隱隱泛疼的胸口,不肯出來,也不肯說話,只是將臉蛋埋在雙膝之間,不停地哭泣。
眼見無法將她哄出來,烈月歎了一口氣,乾脆翻了個身,躺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他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她。
她蜷在閣樓裡,傷心地哭了一整夜。
他陪著哭泣的她,一整夜都待在閣樓裡。
一輩子雖長,這一夜,更長……
雷烈月藏起長髮、戴上墨鏡,冒著被認出的風險,堅持陪伴夏蒂兒出席雪琳的告別式。
一方面,雖然他與雪琳那女孩不熟,見面時間很短暫,但看見一個年輕的生命殞落,仍舊教人悲傷同情,想為她祝禱、告別。
另一方面,他不放心讓目前情緒脆弱的蒂兒單獨前往。
雪琳的死,對蒂兒來說是雙重打擊。她不但失去了一個好友,也失去了治療的信心。
不知是雷烈月的裝扮太成功,還是大家太過沉浸於離別的哀傷,沒幾個人認出他就是Moon。
為了避免麻煩,就算有人認出了他,他也一律冷著臉否認,並且請對方尊重眼前的場合。
夏蒂兒沒有掉淚,也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愣愣地看著雪琳的遺照發呆。
「蒂兒,你還好吧?」雷烈月擔憂地望著她。
她太安靜了。
「我沒事。」她動了動,抬頭看他一眼後搖搖頭。「我比較擔心你,在公開場合露臉,會不會給你招來麻煩?」畢竟他高知名度的身份太受矚目。
「我更擔心你,你的臉色好蒼白。要不要喝水?我去倒水給你。」他站起來,四處望了一下。
她跟著他站起來。
「雪琳家我很熟,我跟你一起去吧。坐太久了,需要動一下。」
雷烈月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向靈堂外定去,詢問茶水放置處。
夏蒂兒低頭看著他們兩人交握的手。
他的手好暖、好有力量,如果可以,她多麼想讓他牽一輩子的手……
「蒂兒,他們供應的水剛好喝完了,廚房裡還有水。」雷烈月回頭說。
「我知道廚房在哪裡。」她反手扣住他的大手,引導他向另一個方向前進,進入主屋。
經過客廳時,低低的嗚咽聲止住了她的腳步。
一回頭,夏蒂兒看見一個年輕的男人坐在角落裡,哭得無法自抑。
「尼克……」她怔怔地看著他,有點不敢相信,原本活潑飛揚的愛笑男人,竟然憔悴到令人心驚的地步。
她不忍再看下去,拉著雷烈月匆匆離開。
進入廚房後,雷烈月找出一瓶礦泉水,打開蓋子後遞給蒂兒。
「剛剛那個男人,你認識?」
「他是尼克,雪琳的男友。本來他們計劃等雪琳動完手術後,就要訂婚的……」
如今,一切都成空。
蒂兒站在廚房門口,神色複雜地望著傷心欲絕的尼克。
「烈月……」
「嗯?」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他的心底有些不安。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的話,絕對不要來看我死的樣子,也不要來參加我的葬禮……」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雷烈月緊緊摟住,大掌用力地摀住她的口。
「你的思想變得太灰暗,完全不像原來的你。現在不管你說什麼話,我一點兒也不想聽,等你清醒了,我再聽你說話。」他的語氣變得很差,眼神甚至變得有些躁怒。
她拉下他的手,雙眼晶亮地望著他。
「我只是說如果。很多事,不是下去想它,就可以避免的。我不想再看見第二個傷心的尼克,我希望你記得的是我活著的模樣,而不是我最後死去的樣子。唯有這樣,你才能在日後笑著回想我的一切。」
「蒂兒,不要在這裡講。拜託,我們回去再說。」他難掩心痛,緊緊地抱住她。
看著他哀求的眼神,她無語了。
第九章
雷烈月與夏蒂兒兩人自從重新和好後,像是害怕時間不夠用似的,天天形影不離地膩在一起。
夏老大回國之後,見到女兒又跟雷烈月莫名其妙地黏在一起,忍不住捧醋狂飲,每次看到雷烈月這個臭小子,就想狠狠地追打他。
「臭小子,不准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吃我女兒豆腐!」夏老大惡狠狠地怒瞪雷烈月一眼,警告他小心一點。
「是。」雷烈月恭敬地點點頭。
「爸——」夏蒂兒受不了地翻白眼。
「我走了!」夏老大忍受不了女兒維護外人,從鼻孔冷哼一聲後,臉臭臭地離開。
「你老爸恨我入骨。」雷烈月笑著擁住她,一起坐到沙發上。
「其實他的心很軟,捨不得親人有什麼病痛,偏偏他最愛的老婆和唯一的女兒都有心臟病。有幾次,我還撞見他偷偷地哭。我常在想,如果連我也離開,他一定很傷心、很寂寞……我媽則是理性到極點的人,從小她就告訴我說,她的病讓她的丈夫和女兒受苦,所以,我長大以後不能結婚,不然的話,我也會步上我媽的後塵,讓我的丈夫和小孩受苦。」
「所以你才說你不嫁人,也不生孩子?」雷烈月終於明瞭了她之前對他說的這句話。
「嗯。這樣,你還要跟我在一起嗎?」她轉頭看著他,調皮地用手肘拐拐他的腰部。
「我說過,我是老ど,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
「你真是大笨蛋!」她假意嬌嗔,唇畔卻泛出甜滋滋的笑意。
「沒辦法,誰叫我看上了一個小笨蛋,也只好讓自己更笨一點嘍!」
「厚!你拐著彎罵我笨?看我修理你!啊——看我的金爪功!」
「喂!你不可以這麼小人,每次都用這招!啊——」他嚇得彈跳起來。
「哇哈哈——我要把你的樣子拍下來,燒成光碟賣出去!」夏蒂兒大笑不已。
「耍我?」他發覺被唬了,馬上翻身重重將她壓進沙發深處。
「噢,你好重!走開、走開啦!」她在他身不笑鬧地掙扎。
「會要嘴皮子威脅我,我就教訓教訓你這張嘴。」雷烈月裝出惡狠狠的表情,低頭重重吻上她香軟的唇瓣。
夏蒂兒沒有躲開,反而閉上眼,微微仰起下巴,主動迎上他的親吻。
他輕柔的輾轉銜吮,然後沿著她圓潤小巧的下巴,一路緩緩下滑,在細嫩雪白的頸際來回流連。
不一會兒,蒂兒很沒情調地笑出來。
「怎麼了?」
「我覺得如果你放下頭髮,穿上黑色披風,然後親吻我的頸子,一定像極了吸血鬼。」
「是啊,我現在飢渴地想要吃了你!」他重重地在她頸際吮下去。
「啊!你咬我?」頸上微微的一記刺痛讓她嚇了一跳。
「不,我在種草莓。」
「草莓?唉呀!老爸要是看到的話,他會瘋掉的啦!」她大叫一聲推開他,立刻找來一面鏡子檢查,果然在頸子側邊怎麼遮也遮不住的位置上,浮起了一枚紅灩灩的吻痕。
「啊……真糟糕。不過……既然遮不住,乾脆就再多種幾顆好了!我可以幫你把小草莓組合成一朵梅花,怎麼樣?」他涎著臉湊上去。
「你還來?不要啦!」她一掌推開他的臉,不讓他得逞。
打鬧了一陣後,兩人微喘著相偎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