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亮晃晃的午後陽光,穿越潔淨透明的大片落地窗,慵傭懶懶地灑進白色樓房的二樓起居室。
細細的浪花聲,混著淡淡海水味,從窗縫飄進房裡。
房間裡,有兩位俏麗的女孩,趴在落地窗邊的木質地板上曬太陽。
兩人緊挨在一起,一邊翻閱著滿地的雜誌,不時彼此低頭竊語,或是咭咭格格地高聲嬉鬧。
兩張被陽光炙暖發紅的白皙臉蛋,散發著屬於青春年華的豆蔻神采。
「蒂兒,如果上帝要你在死前許一個願望,你會許什麼?」其中一位容貌秀氣的長髮女孩突然開口。
「我呀……」喚作蒂兒的女孩子從雜誌裡抬起頭來,俏麗的及肩鬈發裹住她漂亮而細緻的小巧臉蛋,瓷白的膚色粉瑩得接近透明。
她很認真地咬住菱形粉唇思考,黑白分明的眼兒,也晶晶靈靈地轉了一圈。
突然間,掛在牆上的一張黑銀交錯、看不清畫面內容的大幅海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希望能夠聽到Moon深情地對我唱一首情歌。」她興奮地指向海報裡半張面孔模糊難辨的長髮男人,大眼裡充滿了夢幻的粉紅色彩。
「聽他唱歌?小姐,你不要浪費願望好不好?想聽Moon唱歌的話,去買他的唱片捧捧場就好啦!」雪琳翻翻白眼,整個人仰躺到地板上。
「那不一樣。我想要聽他為我唱歌,只為我而唱,而且要用一個男人為他心愛女人唱歌的那種深情為我而唱。哦——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也死而無怨了。」夏蒂兒雙手作祈禱狀地交握在胸前,眼裡依然浮著朵朵紅色的心形。
「最心愛的女兒如果真的因此而翹掉,你那硬漢形象的老爸可是會哭到死哦!」雪琳涼涼地回她一句。
「放心啦,我老爸很堅強的。」她哈哈一笑,完全不以為意。
「還是換個願望啦,聽起來好像純情小可憐的悲情告白。」
「怎麼會?這是全世界的女人都夢寐以求的願望耶!真希望『月』能用他那雙最溫柔、最獨特的眼神凝望著我,再用他最磁性的歌聲電得我全身麻痺。就像那首『Killingmesoftlywithhissong』的歌詞意境,用他的歌聲溫柔地殺了我……哇——好浪漫哦!」夏蒂兒一邊嬌呼、一邊跺腳,羞怯萬分地咬住懷裡的抱枕。
「我還是覺得許這種願望好浪費。」雪琳對她微微蹙眉,不太贊同她那不切實際的想法。
「唉呀,反正又不可能成真,就當作是作春夢吧!」蒂兒格格一笑,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雪琳,那你呢?」
「我?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擁有一個健康的心臟,這樣我才能陪著我心愛的男人一起到老啊!」雪琳雙手交疊在下巴處,輕輕地唉了一聲。
夏蒂兒聞言,突然收住了笑,眼神也沉宕下來。
兩名女孩沉默著,空氣靜靜地凝結,只剩窗外夏蟬的噪音在樹梢迴盪。
她們兩人都是病症複雜的心臟病病友,多年前住院時因病房相鄰而結識。由於彼此狀況相近,都曾被醫生斷言活不久,所以兩人在相惜相憐之下成為好友。
「聽完這一季的蟬鳴,下一季,我們還能聽得到嗎?」雪琳看向窗外。
夏蒂兒沉默地抬起頭,與雪琳轉著同樣的心思,無言地望向窗外充滿活力的夏日光景。
「會聽得到的!明年,我們一定都還健健康康的,我會再邀請你到我家這座小島來度假,我們一起再聽一季這座島上的蟬鳴聲。」蒂兒綻出笑顏來,幫好友也幫自己打氣。
「嗯!我們一言為定。」雪琳被蒂兒充滿元氣的表情逗出笑意。
兩個女孩勾勾手,彼此約定明年聚會。
突然,門口傳出一聲極輕微的「喀啦」聲響。
「咦?糟了!」蒂兒的臉色一變,突然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門口。
「怎麼了?」雪琳嚇一跳,連忙坐起來。
「剛剛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蒂兒在門外探頭張望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走回來。
雪琳望著她搖搖頭。「你是擔心你家那位老管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對!要是讓他聽到我剛剛亂許的願望,那就慘了。」夏蒂兒搔搔頭。「希望老爸和老管家那兩個寶貝不要捅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樓子才好。」
「我覺得,擁有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老爸,還有一個深藏不露、聽壁角功夫超絕的管家,其實還滿可怕的……」雪琳想起蒂兒那個寵女心切的老爸跟愛主心切的管家,忍不住同情地拍拍她的肩。
「希望管家沒聽到我們說了什麼話……」蒂兒抓抓頭,哀歎一聲。
當夏蒂兒一顆心正在忐忑不安地跳動時,暗地裡,一項令人心驚的計劃也正在成形當中……
「喂,老爺。」夏家的老管家早就在夏蒂兒察覺的那一刻,輕盈熟練地閃進隔壁房間的更衣室裡,準備把剛剛貼在起居室壁角聽來的消息,用電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他家的老爺。
「小姐說她有個心願……」老管家挺著年近七旬而少有的筆直背脊,捧著電話,面無表情地開始述說。
第一章
「安可——安可——安可——」
「Moon!Moon!Moon——」
整個擠得水洩不通的演唱會場正值結束前的最高潮。
眾人對著暗沉得看不到一絲光線人影的舞台搖著螢光棒,齊聲合吟「月」的名字,以最熱忱、最期盼的浪潮,呼喚巨星出場,再為他們獻唱一首安可曲。
「當——」清脆的低音弦在黑暗中被某只手挑了一聲,清晰地從喇叭傳遍每個角落。瞬間,全場沸騰尖叫。
「哇啊——」
「Moon——」
「安可、安可——」
這一聲貝斯弦音,彷彿是個暗號,歌迷們立即會意,不約而同地鼓掌歡呼,發瘋般地尖叫吶喊。
他們興奮地叫啞了嗓子,甚至激動得流下淚來。讓他們如癡如狂地崇拜、地位有如天神般的「Moon」終於聽見他們誠心的呼喚和祈求,答應了他們的願望,為他們再唱一首安可曲。
悠揚的低音吉他開始彈奏出一組歌迷熟悉的音律,又引爆出另一場瘋狂的歡呼浪潮。
第二把吉他慢慢加入和弦,燈光也於此時在舞台中央聚焦轉亮。
當眾人的視力適應了強光,舞台中早已有一名渾身墨色勁裝的長髮男子靜靜佇立著。
黑亮長髮在腦後隨意紮成一束,露出整張俊美的中性五官。優雅細緻中帶著驚人爆發力的迷人風采,讓男性和女性都會忍不住為之怦然心動。
墨衣男子修長勁瘦的身軀文風不動,眼神穿透全場觀眾,對著遠方深處投以淺淺淡淡的笑容,彷彿注視著每個人,又彷彿是誰也沒入他的眼,捉摸不定的眼神讓歌迷們更加癡狂。
在一片激狂浪潮中,卻有一個與四週年輕氣息完全不相容的中年男子,他壯碩的手臂環在胸口,冷冷地遠望著舞台。
身旁幾近著魔的尖叫聲,讓他的臉皮和耳朵一陣陣抽麻。
「嘖!女兒真沒眼光,怎麼會看上這種貨色?長得不男不女的,連我一半的男子漢氣魄都沒有。」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不屑地低哼一聲,惹來鄰近耳尖歌迷們的白眼。
「老大,咱們何時動手?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身旁一名隨行的男子手持對講機,上前至中年男子身旁低語。
「叫他們行動吧!結束之後,記得幫我在禮物上打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直接送去給我的寶貝女兒。」幻想著女兒又驚又喜的模樣,酷酷的中年男子終於咧嘴露出笑容。
「是。」隨從身份的男子面無表情地朝對講機下達命令。
此時,舞台上的樂團主唱無意間甩斷了髮帶,整頭黑亮的長髮忽然飄散開來。
只見一身墨衣的主唱放任長髮亂揚,依然專注地繼續唱著歌,甚至沒有費心地抬手撥發,彷彿髮帶斷裂的意外不曾發生過。
Moon在散發之後呈現剛柔難辨的狂野魅力,俊美深刻的五官在黑亮髮絲間若隱若現,讓底下的歌迷們完全著迷瘋狂,不約而同地爆出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
「哇啊——好帥啊——」
「Moon——我愛你——」
當所有人都瘋掉的時候,場邊一名與四周格格不入的歐吉桑,依然老僧入定,只是冷冷地瞪著舞台。
「台上台下全是妖孽,簡直就是群魔亂舞。我受不了了,兄弟們怎麼還沒行動?」中年男子厭煩地抬起蒲扇大手摀住耳朵,毫不掩飾內心的想法。
「老大,兄弟們就快到了。」隨行男子微微躬身回答。
歌曲漸近尾聲,會場正後方的空中,也奇異地隱隱傳來「篤、篤、篤、篤」的規律悶響聲。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噪音極大的直升機突然從天而降,機腹下還垂著一條繩梯,繩梯底端則掛著兩個戴著頭罩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