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師像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臉夢幻地捧著臉,不離手的剪刀仍然很神奇地沒有造成任何血案。
「我的確是不知道。」她敷衍地點點頭。
那個叫「月」的,被他形容得好像人妖,明明是個男人,竟然又是長髮、又是纖細的身軀,令她忍不住冒出許多雞皮疙瘩。
「啊!對了,他當時有送我一張簽名照,我一直帶在身上做紀念,你要不要看一下?」造型師興沖沖地掏出褲腰後的皮夾,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卡片,獻寶似地遞到雷烈華眼前。
雷烈華可有可無地掃了一下照片便轉開頭,接著,她倏地張大眼,全身僵住。
造型師見她沒什麼興趣,掃興地就要把照片收回去。
「哼,真不懂得欣賞。」他嘟嘍著。
「等一下!」她突然轉回頭站起來,粗魯地從造型師手上一把搶過照片。
「唉呀!你小心一點啊!這是我最寶貝的簽名照哪!」造型師哀嚎尖嚷,在一旁急得跳腳,想從她手中搶回來,又怕被硬生生給扯破了。
「啊……啊……」她眼睛瞪到不能再大,抓著照片的雙手忍不住抖了起來。
「看嘛!我就說吧,不管男女,誰要是看到了Moon,都會被他的外表和風采給迷住的。」造型師看到她失神的模樣,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炫耀著,彷彿與有榮焉似的。
「他……他……他他他他……」她的手指著照片中的人,抖得越來越厲害。
造型師雙手環胸,微仰著頭,等待她發出迷戀的尖叫聲。
沒想到,雷烈華接下來的反應,差點讓他吐血倒地。
「他……他怎麼變人妖了啊?!
雷烈華終於忍不住開口,驚叫到破了嗓。
「他……就是你失蹤很久的二哥,雷烈月?」陸飛恆抱著胸,好奇地觀看著錄影帶播放出來的電視畫面中,一群在舞台上又唱又跳的長髮男子。
這一群樂團的團員們,不管是舞台魅力,還是樂器的演奏技巧,說實話,連搖滾樂門外漢的他都覺得個個屬於上上之選。
其中最亮眼的,也是唯一具有東方血統的,就是背著電吉他,站在團員最前方的主唱。
主唱舞動的動作最少,但一舉手、一投足,就像磁石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
「沒錯!他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出來!」雷烈華縮在沙發裡,恨恨地咬著抱枕一角,仍然是一臉驚魂未定、備受打擊的模樣。
「有個巨星哥哥,很好啊!挺讓人羨慕的。」他微笑地挑起左眉。
「我生氣的是,那個造型師說他曾經回過台灣!他回來過,回來過耶!但他卻沒有回家來看我們,更從沒讓我們知道他在國外做什麼!我跟奶奶都那麼地想念他,可他卻偷偷過家門而不入,真是太可惡了!」她氣憤地抹掉突然湧上來的淚水。
「樹大招風,成名多累。也許你哥哥烈月,有他不能回家的苦衷。」陸飛恆坐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
「你別安慰我了,我討厭烈月哥。」她的心還是覺得很受傷。
陸飛恆歎笑一聲,一低頭,看到她蜷在沙發上的腳趾關節,泛著極不自然的紅腫色澤。
「你的腳怎麼了?」他抓起她的腳,仔細檢查。
「啊,別碰!」她疼痛地「嘶」了一聲,倒抽一口氣,掙扎著想縮回腳。
「怎麼受傷的?」他輕柔卻堅定地握住她的腳踝,冷著臉看她的腳,發現她被陽光曬成淺淺小麥色的肌膚,早就起泡破皮。多處的趾關節上方被磨得浮起一層紅紅白白的水泡,連腳後跟的上方,也各被磨了一道紅腫破皮的痕跡。
「大概造型師在整我,他硬要我穿著硬皮鞋走一整天的直線。」她無力地看著自己的腳。從小她就穿慣了涼鞋和球鞋,家人哪會逼著她穿高跟鞋參加派對來著?
「我會請造型師幫你選換更舒適的鞋子。」
「我想家……」她突然哽咽了一下。
陸飛恆抬頭,無言地望著她。
「我想念我家門前的那片田,我想念屋後的那片竹林,我想念我家那群會陪我玩的瑞士巧克力……」她把臉埋進抱枕裡,不讓他看到她流眼淚的醜樣子。
「我知道。」他無聲歎了一口氣,心疼地揉撫她紅腫的腳趾和腳跟。
「我想家,我想奶奶……」她繼續哽咽著。
陸飛恆定定地看著她的頭頂,忽地淺淺地笑了一笑。「好吧,我明天送你回去。」
她抬起頭怔怔地看他,眼睫還掛著淚。
「那宴會……」他是開玩笑回書疋說真的?
「沒關係,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她的頭,轉身就要離開。
她一驚,赤著腳就跳下沙發追過去,一把從後方抱住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鬧脾氣,我只是想家而已。」她的嗓音悶悶地從他結實的背脊中傳出來。他對她包容的表情,讓她的心被戳得好痛。
他低頭看著她緊緊交握在他胸口的小手,眼底的思緒令人猜不透。
「我知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參加的話,我不會怪你。」
「給我時間,我一定能穿住高跟鞋。」
「抱歉,這段時間只能請你忍一忍,再過不久,我會帶你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
「離開?到哪兒去?」他的話引起她的好奇。
陸飛恆淡笑,沒有回答。
「喂,你想到哪裡去呀?」他怎麼只把話說一半?她黏抱著他的腰,不耐地蹭了一蹭。
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她,臉上浮起壞壞的笑。
「我比較想知道,現在貼著我背部的,是你的胸,還是你的背?」
「你去死!」她殺氣騰騰地從他背後捶了一記份量不輕的流星拳。
這場宴會,擺明了是陸老太太的計謀嘛!
老太太的如意算盤一定是想讓很多的美麗女人出現在她面前,一方面打擊她的存在感和自信心;一方面希望能亂槍打鳥,讓陸飛恆被其中一位閨秀佳麗煞到,然後讓他回頭是岸,放棄娶她這個沒外表、沒氣質的女孩當妻子。
雷烈華拎著長酒杯,踩著疼痛的腳跟,百無聊賴地站在宴會廳角落,喝著剛從侍者托盤上拿起的香檳酒。
她還是不該來的。
看著會場裡某個角落的中心點,她輕易認出那是被眾人包圍的陸飛恆。
他是個出眾而且會發光的男人。
不論外型、身世、氣質,他都是上上之選,即使所有人都風聞過他前地百子在陸家企業勢力重整之際,意外地落馬失勢,他還是在會場上吸引了不少女性的注目視線。
她不高興地輕哼一聲,心底冒出一顆又一顆的酸泡泡,和著冒泡泡的香檳,一口吞下肚。
表面上,陸飛恆忙碌地招呼眾位賓客,其實,他一直專注地注意雷烈華的一舉一動。
她今天好美,美得令他有種驚艷的感覺。
天生麗質的素淨臉蛋,薄薄地上了一層淺粉色的妝;身上穿著俐落飄逸的貼身洋裝,襯托出她修長骨感的身材;腳底下則穿著造型師重新選擇過的低跟式淑女涼鞋。
不過,看她微嘟的小嘴,似乎正怏怏不樂著,而且,手上的酒杯一杯換過一杯,令人有點擔憂。
「抱歉,我想去找一下我的未婚妻。」他紳士地向身邊的賓客點了點頭,打算抽身離去。
「未婚妻?唉呀,這種喜事怎麼瞞著大家呢?難道是怕看上的小姐被人追跑了?」眾人愣了一下,隨即開玩笑地起哄調侃。
「是最近才決定的,一定會正式跟大家宣佈。」陸飛恆好脾氣地微笑,應付性地丟下一句話,正要走到雷烈華身邊時,陸老太太卻於此時像女皇一樣地登場,身邊還讓一位嬌麗亮眼的女人攙扶著。
「飛恆,你跟我過來一下。」陸老太太一面跟所有賓客打招呼,一面欄下他的去路。
陸飛恆瞧了瞧角落的雷烈華,又看了看老太太和她身邊的女人,不動聲色地轉身走到陸老太太身邊,在另一邊扶著。
三人的姿態,在人群之中起了一陣耳語。
「聽說陸飛恆訂婚了,難道是旁邊那個女的?」
「好美呀!真是郎才女貌。」
「對方不知道是什麼來歷?聽說陸家這位從美國空降回來的少爺,被長輩和堂兄弟們排擠得厲害,需要一名家勢不弱的妻子來維繫住他的家族地位。」
雷烈華站在眾人身後,百味雜陳地聽著眾人的小道消息。
老太太走到高台上,輕輕咳了一聲,逡巡了室內一圈,確定眾人的視線,包括雷家那個女孩的,都落在她身上後,她才滿意地緩緩開口。
「各位來賓,感謝諸位的蒞臨,讓我陸家蓬壁生輝。今天,我們陸家辦這場宴會,主要是想跟各位宣佈一件喜事。」陸老夫人說話的同時,也抓緊了身邊那名亮麗女人和陸飛恆的手。
陸飛恆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太太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令人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
雷烈華站在台下,心中突然湧起不好的預感。
「不久的將來,我孫子陸飛恆即將結婚。至於婚期,最近就會公佈,到時希望大家能夠前來祝福。」陸老太太眼神微妙地看了看她身邊的女人,又看了看陸飛恆,沒有點名陸飛恆的新娘子是誰,但是眾人已經以為陸飛恆的對象,就是老太太身邊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