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服滿心歡喜,心裡想著的是待會要怎ど求見姑母,要說哪些話,還要怎ど做才能夠令姑母願意將她許配給他呢?
他光想臉都紅了,心兒也怦咚怦咚亂跳起來。
哎呀,他可真是夠糊塗的,一直到現在還未請教她芳名呀!
「姑娘……」
「櫻寧,妳在同誰說話?」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子服微微一震,心臟跳得更急了,他急忙拍了拍衣衫,卻發現一身狼狽濕答答的,就算再怎麼整戴衣冠都來不及了。
一個看來頗慈祥的老太太杵著枴杖走了出來,看見陌生人時嚇了一跳。
他紅著臉急急作揖,儒雅有禮地道:「小侄王子服,拜見姑母。」
老太太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旁的櫻寧卻笑彎了眉,愛嬌地偎在老太太身邊玩著衣袖上的蝴蝶帶子。
老太太耳朵不怎ど靈光,忍不住揚高聲的問:「啊?你說什麼呀?年輕人,你可不可以再說一回?老人家老了,耳不聰目不明,你得說大聲些。」
原來如此。子服溫和地重複,「我說,我叫王子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妳應該是我的遠房姑母。」
老太太愣了一下,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他,「姑母?咦,你說你姓王?住哪兒呀?」
「我住在洛陽城秋水巷……」
「有水漿否?你喝了嗎?我讓人幫你倒杯茶吧!」老太太耳朵時好時背,錯把馮京當馬涼。
「不,我不渴。」子服語聲溫和道,「我說我往洛陽秋水巷。」
老太大眼兒倏然亮了起來,又驚又喜地道:「秋水巷?你是洛陽世居秋水巷的王家子弟?你爹是王大老爺還是王二老爺啊?」
「家父正是行二,妳真是我的姑母?」他也歡然,沒想到堂姊夫真的沒騙人。「我 乃是家父的獨生兒,侄兒子服見過姑母。」
櫻寧好奇地瞅著他們的對話,笑意依舊蕩漾在眉間唇畔,雖不敢放聲笑,卻別有一番嬌嫩嫵媚風情。
子服看得神魂顛倒,勉強收攝心神才有法子專心聽「姑母」的話。
老太大聞言連忙擺手,笑得合不攏嘴,「不不,我不是你姑母,我是你姨母啊!」
子服被搞糊塗了,他呆呆地道:「姨母?」
「是啊,是姨母,也難怪你不認得,都已經十幾年囉。」老太大無限感慨,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我是你表姨母,也是你娘的表姊,我和你姨父十幾年前就搬離了洛陽,兩家再無聯絡……沒想到今日竟然還能再看見我的甥兒……這實在是太好了。」
老太太高興得頻頻拭淚,子服心都柔了,輕輕地拍撫著她的手,「原來是這樣。姨母,妳別難過了,既然然知道了妳住在這兒,甥兒以後一定會常常來看妳的,我想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巧安排吧,才會讓我鬼使神差地遇見了妳……和表妹。」
「你是說櫻寧?」老太太愛憐地攬著櫻寧,笑瞇了眼,「她是你表姨父的親骨肉沒錯,但是她並非我親生,而是老爺的侍妾所生。雖說如此,她可也是我的心頭肉呢!」
子服緊緊盯著櫻寧,溫柔低沉地道:「沒想心到當中還有這麼一段曲折,只是不知道姨父何在?」
老太太沒聽清楚,「衣服?喔,對對對,瞧你渾身濕答答的,是應該換件衣服,你快快進來坐,我讓下人幫你準備。櫻寧,妳還不快帶表哥進偏廳裡坐坐嗎?」
「不,姨母,我說的是姨父。」他好脾氣地重複解釋道。
「是啊、是啊,換過衣服再說話。」老太太點著頭。
櫻寧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纖纖秀手掩著小嘴,「傻瓜,跟我進來吧!」
「傻女兒,妳怎ど可以叫表兄傻瓜呢?」老太太沒好氣地搖頭,滿臉不好意思地道:「你得多多包涵,她平時極少和外人說話,所以不太懂得人情禮數,讓你見笑了。」
「不不,一點也不。」他眸光溫暖,滿心傾慕地說:「表妹就像一塊渾然天成的璞玉,最是天真無邪……誰能不愛憐她呢?」
櫻寧聞言又笑了起來,眉眼間有絲絲羞意。
她好似也聽子服正在讚美她的好,所以舉手投足之間,不禁多了一些含羞嬌澀。
老太太乍然和外甥相逢,早已是歡喜得不知該如何了,她迭聲地喚著僕人烹酒做飯燉雞,忙著張羅去。
而子服在櫻寧的帶領下入了屋內,待換過了一身薄綠舊儒衫後,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起佈置樸實的竹屋,裡頭打理得清幽非常,几上有香花異草,牆上還懸著一幅臨摹唐朝劉禹錫的竹枝詞,筆筆清瞿好字──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
山桃花紅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意,流水無限似儂愁
他細細端詳欣賞著,悠然喟歎,「是何人寫得這一手好字?」
櫻寧在一旁玩著一盆初綻水仙的花瓣,笑吟吟地道:「是爹。」
「對了,怎麼不見姨父呢?」
她美麗的大眼睛閃動著慧黠的光芒,俏皮地道:「衣服?衣服不是給你換上了嗎?」
他失笑,愛憐地瞅著她,「表妹,妳戲弄得我好苦哇!我險些就活不成,不能來見妳了。」
她憨然地偏著頭想了想「不是我吧?」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笑歎道:「自從那日在城外一見,我就對妳……」
突然有一個小丫頭捧了兩杯飄著清香氣的茶進來,含笑恭敬地放在几上。「表少爺,小姐,請先用點茶,老太太吩咐的點心快做好了,等會就送來。」
子服覺得有點眼熟,微微一訝,「姑娘,你不是那一日的……小榮姑娘嗎?」
「沒想到表少爺還認得婢子,真是令婢子受寵若驚。」小榮笑嘻嘻地道。
他偷偷地瞥了笑玩著花辮的櫻寧一眼,無限深情地道:「我怎能忘得了?」
小榮捂著小嘴偷笑,悄悄地退了下去。
看來這個俊俏耿直的表少爺也是個癡心種子,倒可以和她家天真可愛的小姐湊成一對。
他方才快要吐露出來的衷情被這ど一打攪又縮了回去,只能緊緊地捧著杯子,頻頻喝著茶鎮定一下緊張。
啊,有了。
「表妹,妳知道這首詩是什ど意思嗎?」他突有一問。
櫻寧嬌憨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想笑,急忙掩住了嘴,「什麼?」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他悠然吟道,深情的眸子緊盯著她,「妳明白它的意思嗎?」
櫻寧傻氣地道:「就是一會兒下雨一會兒出大太陽,又是晴天又是雨天…表哥,你這也不懂嗎?」
眼看著她眨著眼睫迷地瞅著自己,子服有種被反將一軍的感覺,又狼狽又好笑地道:「不是的,我是說…」
「表哥,你臉都紅了,很熱嗎?」她好意地拉著袖子替他搧了搧風。
他的臉更紅了,心跳如小鹿亂撞,「表…表妹…」
「喝口茶散散涼,要不等會娘來看了,還以為我欺侮你了。」她好心地道。
子服感動得差點哭出來,情不自禁握住了她柔潤如凝脂的小手,「表妹,妳真是太好太好了,妳果然是我見過最最善良的好姑娘。」
櫻寧被他這傻模樣逗笑了,她本能地把他的手拉了過來,好奇地打量起來,「表哥,你的手為什ど這ど大?好長……一定可以一把就抓起好多東西,對不對?」
她天真的舉止惹得子服心兒騷動鼓噪了起來,他玉臉越發醉紅,可是修長有力的手卻反握得更緊。
「櫻寧……」他憐愛地呼喚著。
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刻……
老天,你對我實在是太垂憐眷顧了!
他感激得渾然忘我,半晌之後……
「表哥,我們要這樣握到幾時呢?」櫻寧小小聲地問。
了服突然驚醒,訕訕然地道:「啊,是是……」
他急忙放開她的手,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忙把懷裡的那一技乾枯梅花拿了出來!輕笑道:「櫻寧,妳還記得它嗎?」
她驚訝地接過梅花,「都枯了,留著它做什麼呀?」
「我捨不得丟。」他癡情地道。
櫻寧眨了眨眼,「你喜歡花,我讓人從園子裡剪下一大束送你就是了,我們是表兄妹!我不會這ど小氣的。」
他歎息了,「傻妹子,我不是愛這枝花,而是愛那個拿花的人啊!」
櫻寧低頭把玩著那枝枯乾的梅花,傻傻地道:「我們不是親戚嗎?沒什ど好吝嗇的,愛當然沒有問題了。」
見她如此無邪,子服俊面微燙,大膽地更進一步說:「親戚之間的愛和夫妻之間的愛是不一樣的,因為夫妻可以夜共枕席。」
他話說完,心跳得比什麼都急,又怕她氣惱自己的唐突,又對自己終於傾訴而出感到鬆了口氣。
可是他最在乎的還是櫻寧的反應,她是喜是嗔,是羞是怨?
櫻寧低頭沉思了良久,悶悶地道:「可是我不慣與陌生人同睡。」
他呆了呆,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