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身玄鐵衣衫的玄郎緩緩出現在大廳門口,他眸光充滿獨佔欲地望向櫻寧,眸子一閃。
「櫻寧,我早告訴過妳,人類是最自私又自以為是的族類。」
他毫無預警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都呆了半晌,可是蘭兒卻渾身顫抖得像篩子一樣。
「他就是昨天那個狼妖!」她尖叫了起來,拚命躲進人群裡。
玄郎冷冷地看著所有的人,諷刺道:「櫻寧,妳睜大眼睛看,這就是原本愛妳、憐妳、惜妳的人類,只要稍有一點考驗,立刻原形畢露,看到了嗎?害怕、恐懼、厭惡、不恥的眼神……」
櫻寧哭得好淒慘,可是她勇敢的抬起頭,噙著淚道:「玄郎,我知這我娘是狐仙,我只有一半人的血統,可是我喜歡人,喜歡他們的好,他們的熱情無私,雖然他們現在……可是你不明白,你不會明白他們對我有多好的。」
「是嗎?」他瞇起眼睛,眸光和憤怒、充滿保護色彩的子服對上,「妳瞧瞧,這就是他們對妳的「好」,他們迫不及待要把妳釘上桃木劍哪!」
「你走!這是我的事,不要你來管。」她一抹眼淚,忿忿地嚷道。
「妳這個傻女孩,人類的生活不適合妳,妳還是死心吧,」玄郎伸出手,低沉地道:「做我狼族的新娘,我保證我會永遠疼寵妳。」
子服不知打哪兒生出一股力氣,猛地掙開所有阻攔他的力量,他衝向櫻寧──
「櫻寧是我的新娘,你休想把她帶走!」子服飛撲向櫻寧,張開雙臂要緊緊擁住她。
就在他倆即將碰觸到的瞬間,玄郎怒吼一聲,手指一彈,一這紫光倏地射向子服。
「不──」櫻寧驚恐地衝向子服,試圖攔住這這致命的紫光,她伸指拈訣一彈,一道白光自指尖飛射而出,卻無法攔住那凌厲的紫光。
所有人的動作彷彿變成好慢好慢一般,無論再怎度驚叫著想要飛撲過來,就是無法趕走那道光──
那這紫光不偏不倚,正正地射進了子服的胸口!
他伸手要擁抱櫻寧的動作,頓時變得停頓僵硬,然後雙臂垂落。
他悶哼一聲,修長的身軀頃刻間向後倒──
「不!」櫻寧連跌帶爬地抱住他沉重的身子,整個人也被他撞倒在地,可是她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身體,怎麼也不願放開。」玄郎,你傷了子服,我恨你一輩子!」
她淒厲的叫聲令原本要追擊的玄郎身子驀地一震,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櫻寧,妳瘋了,妳竟然為了一個凡人……」
櫻寧無暇理他,她驚恐地撫摸著子服冰涼的前額,痛苦地叫道:「子服哥哥,你不要嚇我,你哪裡疼啊?不要暈,不要,求求你不要嚇我……」
玄郎看著這一幕,心底不是滋味地道:「妳死心吧,他中了我的紫電芒,活不過一時三刻的。幸好妳還沒嫁給他,不至於要做寡婦。櫻寧,回來南山吧,妳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的。」
他話一說完,立刻消失無蹤。
「服兒,我的服兒,你快醒醒啊!」雲娘一把推開櫻寧,緊緊抱住兒子毫無生氣的的身軀。
愉舟胸腔一痛,痛楚地叫道:「子服,快快醒來!該死,那只妖怪對你做了什麼……秦櫻寧,妳告訴我,他究竟怎麼了?那個妖怪傷了他哪裡?」
櫻寧被推跌在一旁,又哭看死命爬到他身邊,「給我看看他的傷……」
雲娘抱著兒子,惡狠狠地瞪著她,「妳這個妖怪,妳給我滾,妳害他受傷了,現在還要把他害死嗎?他不死妳不甘心是不是?」
櫻寧淚流滿面,但她慢慢地鎮靜下來!小臉雪白、嘴唇輕顫著,低聲道:「他中了玄郎的法術,藥石也救不了他了……」
雲娘哭得更是厲害,幾乎要把她掐死。「都是妳,都是妳害的!」
愉舟也狠狠地瞪著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從前我遇到過善良好心的妖精,她告訴我天地萬物自有靈氣,也有善惡之念,可是我不知道妳是何居心,難道妳降臨人世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毀掉王家,斷了王家唯一的血脈嗎?」
櫻寧對於眾人的恨意和辱罵渾然未覺,她只是呆呆地望著雙眸緊閉的子服,心痛得碎成千千萬萬片了。
子服哥哥……臉色慘白地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
你睜開眼睛對我笑一笑啊,拜託你,或者是手指輕輕動一下?好不好?求求你像往常一樣,癡癡地看著我,溫柔地摸著我的頭髮……好不好?
只要你醒來,我會改掉我所有不乖的毛病,我讓你和我同床共枕,我不會在睡著時把你踢下床去……好不好?
她眼底蓄滿了熱淚,心底卻已經涼成了一片。
「快去叫大夫,快呀!江媽,去燒香給老爺拜拜,求老爺保佑啊……」
大廳裡一堆人慌忙擔憂地奔來跑去,可是眼見兒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雲娘心痛欲絕,哭得差點也厥過去。
就在眾人悲慟間,櫻寧腦海倏地閃過一抹思緒;一抹好久好久以前的印象記憶。
她跌跌撞撞地衝到他身畔跪倒,急聲道:「放開他,我有法子治好他!」
雲娘保護地摟住子服,狠狠地瞪著她,「妳走開,我才不會讓妳再碰子服一根寒毛!」
櫻寧聲淚俱下,哀哀乞求道:「姨母,我可以救他,求求妳讓我試試。」
雲娘還待抗拒,愉舟卻咬牙切齒道:「好,妳若救不了子服,我們一定讓妳……」
「我一命賠一命!」她抹去淚水,哽咽道:「求求你們散開一點,給他一些空氣。」
眾人心不甘情不願地退開一些,可是目光依舊緊緊地瞪著她,唯恐她搞什麼鬼。
櫻寧凝神靜氣,瑩潤的額頭綬綬地浮現一團柔和的光芒。
大家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吐出了一枚火紅晶盈的珠子,然後抬起他的頭,她俯下頭,慢慢將珠子送入他的嘴裡。
半晌後,子服原本慘白無血色的臉龐漸漸有了些許紅暈,雖然依舊雙目緊閉,可是他的呼吸平穩了起來。
櫻寧卻是渾身汗水淋漓,她衰弱頹然地仆倒在地,斷斷續續地喘息著。
所有的人都忙著關心子服的情況,愉舟雖然也是,但是他同時也注意到櫻寧衰弱的模樣。
他心底大為震動。
她方才究竟做了什麼,竟然可以救活子服?只是她現在又怎麼了?她好像……把生命的力量統統都給了子服。
櫻寧的身子好似越來越淡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子服低低地呻吟一聲,眾人急忙喚著他,然而子服連眼睛都未睜開,幽幽地呻吟了一聲──
「櫻寧……」
他的輕喚情意深濃,連愉舟都不禁撼動了。
他實在愛慘了櫻寧。
櫻寧?櫻寧?!
愉舟悚然一驚,猛地望向子服身側,然而變得隱約透明的櫻寧已經消失不見了。
在這一瞬間,愉舟突然警覺到自己和眾人做了一件徹頭徹尾的大錯事。
第九章
子服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他昏迷的這段期間,不斷喚著櫻寧的名字,聲聲威然深情,令人聞之皆為之心碎。
雲娘嘴裡只是不說,其實她心底充滿了後悔。
守在兒子床榻邊,聽著兒子聲聲呼喚,她也慢慢地恢復冷靜,能夠靜心地思索著這整件事。
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世上真有狐仙的存在。
可是櫻寧的的確確是表姊夫的女兒,她是個狐女,她的娘親更是個如假包換的狐狸大仙。
她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才來王家的呢?
雲娘努力要將櫻寧的目的想得很壞,可是回想著與櫻寧相處的情景,她卻沒有辦法昧著良心去入她的罪。
櫻寧天真可愛,嬌憨不矯飾,平時對待長上或下人都是極為溫馴乖巧的,尤其她銀鈴般暢然的笑聲,更使得府裡上上下下無不聞之悅然。
大家是多麼的喜歡她,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前。
可是知這了她的身實身份又怎樣?她還是她,也沒多根尾巴出來,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
若要認真說,她淒涼的身世實在是令人同情憐惜。
雲娘咬著下唇,額上的皺紋更加深;只是她在自省,在深思,在責備自己。
那時候幹嘛那麼衝動呢?
***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把事情給弄擰了,弄得如今不知該如何是好。
「櫻寧,櫻寧……」子服不安穩地動了一下。
在夢裡,嬌憨愛笑的櫻寧手裡拿著一枝花,就跟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那朵紅梅掩映住她含笑的嘴唇,卻止不住那盈盈的笑聲清脆響亮。
想要舉步追上她,可是櫻寧卻越退越遠,她手裡的梅花和歡然含笑的眼神也越來越模糊,他拚命地追著,卻和她越離越遠….!
櫻寧…
雲娘心疼不捨地用手絹拭去他額上的冷汗,卻怎麼也拭不去自己心頭的痛楚和罪惡感。
這一夜,雲娘依舊難以入眠。
***
徹夜未眠的不只是雲娘,愉舟也相同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