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狠的心。」他又羞又窘又覺得好笑,伸手直指那眾在一塊吐氣張合的魚,「就不能給在下一點面子嗎?」
「果然是城裡的公子哥,怎懂得捉魚呢?」她連忙揉著笑疼的肚子站了起來,眸光閃閃地道:「表哥快起來,當心給魚兒咬屁股,換我來!」
他丟臉得要命,可是能博得佳人歡笑,他突然覺得也挺值得的。
古有老萊子娛親,他就算是出醜娛樂佳人又有何妨?
不過他還是識相地爬上岸,擰著衣衫上的水道:「妳當心點,小心摔著了。妳真會捉嗎?」
「傻子,我不用弄得像你一樣滿身濕,就有法子捉到魚兒了。」她笑嘻嘻地道,玉手開始摘起一旁似籐蘿的韌草,不一會兒就編成了一張經緯分明的籐網。
「這是做什麼的?」子服忍不住蹭到她身旁,好奇地問。
她笑睨了他一眼,把長長的籐網安置到小溪下頭,搬了幾塊石頭壓住,「看著吧!」
過不了多久,打從上頭游下來的魚兒毫不知情,紛紛自較高的小溪處躍了下來,立時就被密密的籐網給纏住了。
「有了!有了!魚兒真的落網了。」他驚喜地叫道。
「還沒呢,再等一會兒,保管裡頭魚呀蝦呀的擠得滿滿。」她好整以暇地道。
他轉頭崇拜地看著她,「櫻寧,妳真厲害。」
她笑得更燦爛了。
「咱們趁現在去拾柴火,你懂得怎麼生火嗎?」
他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我沒有帶火折子出來。」
「我自然有法子。」她微微一笑。
他歡天喜地的撿柴火去了,櫻寧捲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手臂來,開始收拾起那些落入網中的魚蝦。
第五章
收穫極為豐富,不但有肥美的魚,還有碩大的河蝦,櫻寧統統把牠們用細木技串了起來,一根根地插在土裡,魚蝦那一頭靠近熊熊燃燒的火堆,緩緩地烤了起來。
不一會兒,香氣瀰漫了開來。
子服坐在一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真香。」他真誠地道。
沒想到看似天真若孩童的櫻寧,居然有一手捉魚料理的好功夫。
他突然慚愧得不得了。想他昂藏七尺之軀,居然連捉魚網蝦都不會,看來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他得再上進些了。
或許該跟娘學學經營之道了,畢竟王家偌大的家業,不能到他這個書獃子的手上就搞垮了吧?
子服陡地受得渾身充滿了新生的氣力,為了娘,為了王家,為了櫻寧,他必須要圖思振作。
櫻寧啊櫻寧,你幾時才能領會我的愛意呢?
他明亮深邃的眸子緊緊鎖住她的身形,櫻寧渾然未覺,只是小手熟練地翻動著魚蝦。
油脂滴落火中奢出滋滋馨,伴隨著金黃色的魚身飄落著誘人垂涎的氧息,紅通通的河蝦已經烤好了,她細心地盛放在大片葉子埋,遞給了他。
「謝謝你。」子服感恩地吃著追美味的食物,便覺得幸福了。
櫻寧笑著,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自己也沒來由的開心了起來。這個突然冒出的表哥雖然呆呆的,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可是他很好玩呢。
而且對她很好,很照顧……
櫻寧美麗有神的眸子深深地瞅著他,嘴角的笑容多了一絲溫暖。
待兩人吃完已經不算早的早飯俊,子服呈大字型向後仰躺在草地上,心滿意足得像頭酣飽的大貓。
櫻寧也學著他的模樣躺在一邊,驀然有些臉紅心跳起來。
她偷偷打量著一旁的表哥,清朗俊美滿身書卷味,可是他的肩膀好寬,手好長,腿也好長……真不一漾,和她的嬌小一點都不一漾。
她突然想起他說過,要一起同床共枕的寧。同床睡是怎麼回寧呢?表哥很愛跟人躺在一塊睡嗎?那如果像現在道漾,他們兩個都躺在草地上,算不算是一起「同床共枕」呢?
「表哥。」她輕聲喚道。
子服閉上眼睛,舒服地曬著暖暖的隆光,嗓音溫柔得像是快睡著了般輕吟,「嗯?」
她玩著他落在草地上的黑髮,「你喜歡這兒嗎?」
「很喜歡。」他被她搔撫得好舒服,再加上飽食之後的滿足感,整個人陷入了軟綿綿的境地裡。
「那你會永遠留下來跟我一起玩嗎?」
「會……可是我好想好想娶你為妻……我們可以在夏天采荷,冬日賞雪梅,在臥齋裡一同談天寫詩畫畫……」
她心兒急促地跳動著,連自個見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娶我?娶是什麼意思呀?」
他已經快進入睡夢中了,低低囈語,「你的笑容好美……我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笑容……梅花……你一定是梅花轉世……」
櫻寧怔怔地籍著,眼眶莫名地熱熱的。
梅花……居然有人說她像梅花轉世……
她小臉浮起了一抹驚喜之色,卻也有一絲異樣的悵然。
「表哥,你不知道我是誰對不對?」她小小聲地低語。
子服已經睡著了,陽光暖和明亮地照耀在他英俊的臉龐上,進人夢境的他,眼底眉間和唇畔,依舊有抹心滿意足,止不住的微笑。
櫻寧輕輕替他搧開了飛舞在他臉龐上空的一隻彩蝶,整手支撐著小下巴,怔怔地盯起他來。
三月的春光翩然,杏花瓣和梅花香乘著清夙鐐鏡纏綿,錦繡少年不知愁,笑看浮光掠雪影……
***
王宅
雲娘怔怔地坐在雕花椅上,一杯熱茶都已經放到涼了,她依舊渾然不覺。
三天了,子服這孩子失蹤三天了。
她實在不曉得為什麼寧情會變得這般嚴重?她知道他是喜歡上一個可愛嬌柔的女孩,但是她和愉舟都已經派人去找了,難道他就不能多等些日子嗎?
他這樣突然離開,教人如何不擔心呢?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眼眶紅紅的。
一旁的福兒再也忍不住了,吸了吸鼻子道:「夫人,少爺不會有寧的。江伯他們叫了好多人一同找,有佃農說看見少爺往南山走去,我想一定會找到他的。」
「唉,我是擔心這孩子往荒郊野外去!會不會遇上什度豺狼虎豹的。」雲娘說著說著,眼淚又滾出來了。「這愉舟也真是的,就算要騙,也騙涸有人煙的地方,做什度騙他那姑娘住在南山山腳下呢?」
「堂姑爺也不曉得少爺會這麼衝動啊!」福兄想了想,提議道:「夫人,要不要派人捎捎信到江南給堂姑爺呢?」
「不用了,我和服兒給愉舟添了不少麻煩,他有自己的寧業要管,怎能三番兩次的麻煩他呢?」
「夫人,你別難過了。南山雖然是少有人煙,可也從沒聽過有什度老虎和狼傷人的寧情,我哥就常去那見打狼,說沒什度兇猛的飛禽走獸,只有些獐子狐狸野雁的。」福兄忙著安換。
「是嗎?」她抬起頭,拭淚的動作微微一頓,「真的嗎?」
「是真的。」福兒點點頭,「婢子怎麼會騙你呢?少爺不會有寧的,或許是迷了路,被住在山裡的獵戶或農家收留了也說不定。」
聞言,雲娘雙眸倏地一亮,「說得是,一定是這樣沒錯。現在老江他們找到哪兒了?」
「他們已找過東側的山了,說是這兩天再往西走,定會找尋得到的。」
雪娘高懸的心稍稍鎮定了些,她再擰了下紅紅的鼻子,唉了口氣,「老盧他們呢?
那位姑娘找得怎麼樣了?」
「都忙著找呢,四處去問人,幾乎是挨家挨戶的問了。」
雲娘點點頭,端起茶來想潤潤喉,想想又放了下來。「唉,明兒個再多請些佃戶幫忙找吧,我看一日找不著那姑娘,子服也是一日不能安心的。」
孩子果真大了,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她還真不能不服老。
老爺呀,你在天之靈千萬得保佑咱們服兒,還有那位姑娘都能順利找回來。
如果你還想有孫子的話,在天上也得加把勁了。
「唉!」她忍不住又歎口氣。「這年頭娘還真是難當,要操心的寧簡直有一大籮筐呢。」
***
夜晚時分,子服快快樂樂地和姨母還有櫻寧一同吃飯。
這幾日以來,他們像一家人一樣快活溫馨地團聚著,雖然吃的是粗茶淡飯,但是在子服心中,這卻遠比任何大魚大肉都來得美味動人。
老太太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櫻寧,笑瞇了眼,「哎呀,這真是太好了,這幾日我真是快活,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櫻寧小臉幾乎被大碗給遮住了,只露出一雙黑光晶瑩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一會兒看看娘,一會兒笑意盈盈地看著子服。
她沒有說話,可是眼底的歡然笑意已經洩漏出心底所有的喜悅。
子服已經住了四、五天,稍稍瞭解這兒的環境和人寧,原來姨父已經過世多年了,櫻寧的母親也改嫁多年,現在就只有幾個老傭人和榮兒幫忙著。
他們的生活頗清貧,然而卻是如此悠然自得,難怪櫻寧身上幾乎沒什麼釵環首飾。
但是她美得自然而動人,就算只是簡簡單單的衣衫和髮鬢上的一兩朵花兒,依然國色天香,丰姿絕艷,絲毫不需要任何的脂粉污染了她,她的美是世上絕無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