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漢成不時回頭叮嚀他們要靠外側,小心別讓車子撞上。
楊漢強則無聊地左右張望,忽然想起口袋裡有五塊錢,那是昨天他幫爸爸搬東西得到的獎賞。
「楊漢成——」王實尚從後面追上來,拍了一下同學的肩膀。他身材略瘦,比楊漢成幾乎矮了半顆頭,五官清秀。
「是你。」楊漢成回推他一下。
「你母雞帶小雞呀!」王實尚回頭瞧著一票小朋友。
文雁聽見他的評論而抬起頭。「什麼母雞帶小雞?」她只玩過老鷹捉小雞。
王實尚笑看著她。「你上一年級?」他看了一眼她口袋上的名牌,一年五班。
文雁點頭。
「長得真可愛。」他咧嘴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臉頰。
「你幹嘛!」楊漢強不知何時已跑到前面,而且不客氣地推了他一下,表情凶狠。
王實尚一個不小心,差點被他推倒,臉上淨是詫異的表情。「幹嘛推我?」
「誰教你亂換文雁,文雁只有二哥一個人可以摸。」楊漢文搶聲說明,因為自己之前也被教訓過好幾次,所以非常清楚原因。
「哦——」王實尚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麼小就愛來愛去——」他笑得很誇張。
聞言,楊漢強生氣地一拳搗在他臉上。
「啊——」王實尚立刻摔個狗吃屎。
楊漢文悶頭直笑,他也有過這種慘痛經驗,他以前嘲笑二哥說男生愛女生,結果就被二哥毒打一頓,害他後來都不敢亂說了。
楊漢成攔下弟弟的拳頭。「你皮在癢是不是?」他火大地踹了弟弟一腳。
楊漢強也不客氣地回敬一腳,頓時,兩兄弟就當街扭打了起來。
「哎喲……」楊漢文連忙跳離戰區,深怕被波及。
「不要打——」文雁生氣地衝上去捶打兩人。
佩嘉與曾逸煌走到一旁去,已習慣他們兄弟動不動就打架的習性,佩嘉翻開書包拿出青蘋果。
「給你。」她遞給曾逸煌,發現他左眼下有些瘀青,她知道那是打架時留下的,因為她常在楊家三兄弟身上看到,但她一直不明白阿煌到底是跟誰打架弄傷的?因為她從沒看過他跟別人打架。
「不用。」曾逸煌轉開頭,無聊地拉了拉書包,神情有些彆扭。
「奶媽多給了我一個。」她將蘋果硬塞到他手上。
「我不要。」他抽手,就見蘋果筆直落下,在地上滾了幾圈。
這突發的狀況讓兩人呆了呆,佩嘉抬眼看向他,眸中淨是受傷之色,且帶著不解。「你為什麼不要?」以前他都不會拒絕,但最近這幾次他都不再接受,她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變了。
曾逸煌在瞧見她受傷的神情後,急忙彎身撿起蘋果,遲疑地欲還她,佩嘉卻氣憤地轉過身去。
他慌張地喚了她一聲。「嘉嘉……我……」
「不理你了。」她生氣地往前跑。
「嘉嘉——」曾逸煌連忙追上去。
兩人突然的奔跑讓其他人皆愣住,楊漢成一把推開糾纏的大弟,叫道:「你們幹嘛跑?」他追上去。
「佩嘉?」文雁見狀也開始跑。
楊漢強弄不住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也跟了上去。
「等我。」站得遠遠的楊漢文深怕被丟下,急忙追上,留下王實尚一個人還站在原地。
他擦擦鼻子,一臉茫然,他到底是為什麼挨打?而且還是被比他小的人打倒。
「別跑——」他後知後覺地大叫一聲,這一拳非得打回來不可!
***自從這次事件後,佩嘉與曾逸煌總鬧著彆扭,旁人弄不清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兩人怪怪的,可又說不上哪兒怪。眾人都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兩人才打破藩籬,撥雲見日。
那是佩嘉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天。
「佩嘉--」文雁穿著白色無袖上衣跟圓點黑裙,腳下蹬著紅色塑膠拖鞋,拖鞋上還有小飛俠的圖案。
琴聲歌止,佩嘉出現在紗窗門後。
「我們在烤地瓜,你要不要來吃?」文雁詢問,她的臉頰因日曬而泛紅。
佩嘉打開紗門。「我還要練琴。」她梳著兩條辮子,穿著淺藍細條紋洋裝,領口及下擺滾著白色蕾絲邊。
「一下下沒關係,而且阿強烤了好多。」文雁以手臂抹去額上的汗。「走嘛!你不去就只有我一個女生。」
佩嘉微笑,清秀的臉顯得有些稚氣。「有什麼關係?」文雁從小就跟楊家三兄弟一塊兒玩,怎麼突然在意起這個了?
「哼!都是他們愛亂說話。」文雁不高興地皺眉。「每次都會說我跟阿強。
「他們是誰?」佩嘉好奇的問。
「就是隔壁那些阿姨,還有班上的臭男生。」一說到這事她就臭著一張臉。
佩嘉笑容增大。「不要理他們就好了。」
「我就是聽了不高興嘛!」她孩子氣地將雙臂交叉在胸前。
聞言,佩嘉輕笑著。
「你跟我一起去嘛!」她拉她的手。
「可是……」佩嘉輕擰眉頭,她擔心會遇到曾逸煌,她現在在生他的氣,所以不想見他。「我要練琴。」
「回來再練。」文雁硬拉著她往外走。
「我不想去。」佩嘉抗拒著扯回自己的手。
「你……你是佩嘉嗎?」
文雁與佩嘉同時愣了一下,抬眼望著站在白色小門外的婦人。
婦人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蓬鬆過肩的發顯得凌亂,仿若剛起床模樣,髮絲遮住她一半的臉,雙眼泛著血絲且稍稍腫起,唇色卻顯得有些蒼白。
她穿著青色的長柏材衫和碎花長裙,衣服有些歪斜,也有些皺,她下意識地梳了一下糾結的發,說道:「我是阿煌的媽媽,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佩嘉這才想起自己曾見過她,只是距離有些遠,所以印象不很深刻。
「我不知道。」佩嘉直愣愣地盯著她始終半垂的臉。
「阿煌在那邊田里跟我們一起烤蕃薯。」文雁指了個方向。
「我們幫你叫他回去。」
「不用了——」她的語氣急促。「他跟你們在一起我就放心了。」曾母扯出一抹虛弱的笑。「你們等一會兒見到他,就跟他說我去找朋友,晚上才會回來,要他先不要回家。」
「為什麼?」文雁一臉的狐疑。
曾母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道:「我走了。」她蹣跚地往前行。
佩嘉看著她往馬路上走去,忽地跑進屋裡,從鞋櫃中拿出一雙母親的涼鞋後再跑出來,文雁正要問她在幹嘛,就見她跑下走廊,拉開小門跑到馬路上去。
「曾媽媽——」她喚了聲。
婦人回過頭,佩嘉將涼鞋遞到她面前。「給你。」
她愣了一下,蒼白的臉頓時染上一抹紅。「沒關係,我……我不習慣穿鞋子……」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赤裸的雙足。
「我媽媽有很多。」佩嘉將涼鞋放到她足前,卻不小心瞥見她小腿內側有道青紫痕跡,就像她常在曾逸煌身上瞧見的一樣。
婦人看著地上優雅的白色涼鞋,顯得有些卻步。「不用了。」
佩嘉凝望著她以髮絲遮住的半邊臉,說道:「沒關係,媽媽有好多鞋。」她後退一步。「我回去了。」她轉身跑走,不讓婦人有機會將鞋還給她。
佩嘉微喘著氣關上小門,回頭瞥見婦人猶疑了一下後,才穿上鞋離開。
「為什麼她沒穿鞋就跑出來了?」文雁好奇地看著她走遠。
「而且,天氣這麼熱,她為什麼穿長衣服?」她困惑地皺著眉頭。
佩嘉沒有回答她的話,婦人凌亂的發、赤裸的雙足及腳上的瘀痕盤據在腦海,讓她莫名的感到不安。
「我……我去拿一顆蕃薯就回來。」佩嘉突然道。
「好啊!」文雁綻出笑靨,沒追問她為什麼改變主意。
當兩人走到附近小公園旁的空地時,只見楊漢強拿著樹枝與其他玩伴打鬥,楊漢文則拿著樹枝在沙地上畫圖。
佩嘉掃視人群一眼,卻沒見到曾逸煌的蹤跡,她蹙著眉不安地絞了一下裙子。
「地瓜好了嗎?」文雁問了聲在畫圖的楊漢文。
「大哥說再悶一下就好了。」楊漢文以手抹平沙地。
「阿煌呢?」佩嘉細聲問。
「他說忘了東西要回家拿。」楊漢文在沙地上畫出一棵樹。
「回家?可是他媽媽叫他先不要回家。」文雁說道。
「為什麼?」楊漢文不解地發問。
「因為——佩嘉,你要去哪?」文雁看著佩嘉跑走,急忙問道。
「我去找阿煌。」佩嘉回頭說了一聲,她覺得好不安,而且還莫名地開始害怕起來,倏地,她停下腳步,不確定地問了一聲,「文雁,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啊!」文雁不假思索地點頭,反正地瓜也還沒好。
正在與人打鬥的楊漢強見她們才到又要走.不由得納悶問道:「文雁,你要去哪兒?」
文雁邊跑邊喊,「我陪佩嘉去找阿煌。」
楊漢強疑惑地停下打鬥,就在這電光石火時間,對手的樹枝掃過他的臉,他吃痛一聲,轉身避開,隨即火大且不留情地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