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恐懼,只要想到燈架再移個幾寸,遭殃的就是她的腦袋,或者是燈泡在撞到她時瞬間破裂,那她……
楚烙搖搖頭甩去那個恐怖的畫面和想像,他知道這是受到驚嚇的後遺症,他必須先放鬆情緒、釋放壓力才行,否則這些無邊際的恐懼會壓垮他,可是……該死!他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吼她一頓,然後再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那樣,也許他的害怕就會消除,否則他恐怕會永無寧日了。
劉靜紅撫著女兒額上的擦痕,自責地道:「我一直沒照顧好她——」
「別這麼說,這件事只是意外,跟你無關。」老奶奶拍拍她的肩。
「不,我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她抹去淚水,轉向老奶奶和楚烙,歎口氣道:「如果再失去她,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了。」
「別胡說!」老奶奶斥責奢。「她已經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哪能一天到晚看著她。」
「我知道。」她撫著女兒的臉。「自從她父親去世後,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沒有好好的照顧她……我是個差勁的媽媽。」說著,淚水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別再想這件事了,她只是受了點傷,一會兒又會活蹦亂跳了。」老奶奶拍拍她的肩。
劉靜紅點頭,吸了吸鼻子。
楚烙突然出聲道:「她那時多大?」
「什麼?」劉靜紅疑惑地看著他,不曉得他在問什麼。
「她爸爸過世時她多大?」楚烙又重複了一次。
劉靜紅不知他為什麼問這個,但仍回答道:「小學六年級吧!那時我整天哭,根本沒辦法照顧她,所以就將她送到我大哥那裡住了一陣子,後來,她的個性就變得有些孤僻,不愛交朋友,等我發現時,已經改變不了她了。」她歎口氣。
楚烙點點頭,劉姐的話給了他一些想法。
「自她大學畢業後,她索性找了個在家翻譯的工作,成天門在家裡,這三年來,她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有時拉她出去安排她跟一些朋友見面,她也是冷冷地坐在那兒不開口,大家嚇都嚇死了,只覺得她高不可攀,但我心理很清楚,她不是這麼無情的人,她只是把感覺都藏在心裡罷了,而且,雖然她對男人冷淡、不理不睬,但是對於其他人,她都不大會拒絕他們的要求。」劉靜紅再次歎息出聲,轉向楚烙。「後來我知道你個性開朗,所以想撮和你們,為的就是希望你能為她帶來一些改變。」
楚烙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接受我的。」他的視線移向床上熟睡的面容。
她別想躲得開他!
雨珠叮叮鼕鼕地敲打著窗外的遮雨板,她最喜歡下雨天了,平常,她喜歡在這時泡壺熱茶;聽著音樂,愜意的靠在抱枕上看書,或是翻譯些文章,享受這種寧靜舒適的氣氛,但是……現在,她只能像一具死屍一樣,一動也不動地趴在床上,數著她有幾根腳趾頭,幾隻手指頭、幾本書,甚至現在已數到有四千五百八十二萬滴雨了,她歎口氣,試著往好的地方想。
首先,她就像那位中國古代故事裡的懶女人一樣,她的食物就放在床上,差別是,那位懶女人的食物是圍在脖子上的一圈大餅,而她則是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再來,她唯一的工作就是好好休養。好好睡覺,不用再熬夜熬到黑眼圈跑出來,她現在該煩惱的是會因睡得太久而變笨,或變成「泡泡眼」,或是……因為想「動」而痛死……
天啊!她的背……
艾菲試著撐起自己,但她背部的肌肉群在抗議,她咬牙思索著該怎麼起來比較不會動到背部的肌肉,這兩天都是母親在幫她,如今她得靠自己了,因為今天是禮拜一,所以母親去上班了。想到這兒,心理不其然地升起一股失落感,她本以為……母親會請假在家幫她,但……
她甩甩頭,將這失落的情緒丟開,其實,她一個人應該也做得到,只要她忍得住痛苦。當她決定再試一次時,隱約似乎聽到開門聲,她狐疑地往房間外望去,卻只瞧見客廳的沙發和……悉卒的……像是塑膠袋的聲音。
她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媽,是你嗎?」
突然,一抹高大的身影至立在門邊,嚇了艾菲一大跳,她無法置信地瞪著他。「你……」
「早啊!」他臉上浮起一抹無賴的笑容。
「你怎麼會……」她大驚失色,一古腦兒地就要坐起來,卻因一時心急牽扯到背部的肌膚而哀嚎出聲。
「沒事吧!」楚烙大跨步上前。「我扶你。」他小心地先將她翻個身,而後把手臂放到她的肩下,用自己的力量將她扶起,讓她坐在床沿。
艾菲因疼痛而皺緊眉頭,楚烙半跪在地上與她對視。「還好嗎?」他微攏眉「嗯!」她點點頭。「我媽扶我起來的時候比這更痛,男人的蠻力有時還挺管用的。」他只用一個動作就讓她坐起,減少了不必要的拉扯。
他笑道:「你現在還有心情說笑,不錯嘛!我還以為你會一個人躲在棉被裡偷哭。」他將她技散的長髮掠至肩後,她放下長髮時顯得柔媚動人,少了冷艷不可親近的感覺,而她身上穿著一套淺藍的睡衣褲,看起來溫柔可人。
「你怎麼進來的?」她質問。
「當然是用鑰匙。」他微笑道:「不過我可不是非法侵入,這是劉姐給我的備份鑰匙。」他注意到她睡衣的扣子有些鬆脫,隱約露出白皙隆起的胸脯,他思考了一下該不該告訴她,不過,隨即便被他否決,眼前的美景應該欣賞才是。
「我媽為什麼這麼做?」她微慍道。母親怎麼可以這樣,連提都沒跟她提過,也沒找她商量就自己私自做主,她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她非得和她好好談談不可。
「當然是讓我來照顧你。」他將視線移回她氣憤的臉龐。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請你出去。」她下逐客令。
他微笑著起身,後退了一步。「我就站在這兒,如果你能拿起掃帚轟我,我立刻走。」
艾菲立刻站起,卻疼得拐了一步,差點倒回床上。
楚烙伸手扶住她的臂膀。「你連站都有問題,怎麼趕我?」
「你……」她瞪他。「你這是趁人之危。」
「你說得太誇張了,如果我現在對你上下其手、摟摟抱抱,那才是趁人之危。」他一說完,突然大笑起來。「或許我應該趁人之危才對。」他思考著。
「你若敢亂來,我不會原諒你的。」她嚴正地說。
「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他停頓了一下,而後像只偷了腥的貓一般狡猾地勾起嘴角。「不過,我也不是柳下惠,能坐懷不亂,所以,我會把分寸拿捏好的。」他一副要她放心的表情。
「那是什麼意思?」艾菲瞇起雙眼,眸中滿是怒氣。
「我很樂意示範,譬如這樣。」他高興地將雙臂圈在她身後,但未碰到她背上的傷,不過,胸膛卻碰上她的臉及身體柔軟的曲線。
「你……」艾菲生氣地舉手要推開他,可是換來的仍是背後的疼痛,而他卻沒有移動半分。
「你最好別亂動。」他微笑地撫過她柔順如絲的長髮。「放心,我決不會做出通矩的事,我只是想抱你一下,你把我嚇壞了。」
艾菲憤怒的情緒因他最後一句話而錯愕,他……他在說什麼?
自她醒來後,他一直在她身邊,總是苦有所思,出院時也是他送她回來的,不過並未說什麼,就連他昨天來看她時,也只是和她平常的寒暄聊天,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怎麼今天……
「雖然我很高興你救了小孩,但……」他抬起她的瞼。「看到你被壓在燈架下……那真的恐怖至極,生命雖然堅韌,但有時又脆弱得令人害怕,所以,好好珍惜自己。」他撫過她額上的擦傷,那是她撲倒在地時所留下的傷痕。
艾菲望著他,眼神有些迷惑,他認真嚴肅的表情和話語讓她泛起一絲心慌,她轉開頭,沒有應聲。
而他仍舊輕擁著她,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也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雖然一直知道她沒事,但心裡還是浮躁不安,所以,他決定採取能有效安慰自己的方式,現在……他覺得放鬆多了。
艾菲的臉壓在他的西裝外套上,眉頭微蹙,她不習慣這種陌生的親匿,於是打破沉默道:「我可以問一下,你還要抱多久嗎?」
笑聲在他的胸膛震動,艾菲不悅地仰頭看他,他後退一步,摸摸她的髮絲。「你現在想做什麼?」
「我想到客廳坐下來。」她說道。
他頷首,扶著她的手臂往」則走,她咬著下唇慢慢移動,雖然有些疼,不過還好,走路是她覺得最能忍受的方式,坐下、坐起、躺下、起身才是困難的部分。